崔長壽冷汗一下冒了出來,且不說林肅是何身份,單憑皇帝賞賜“如朕親臨”金牌,這份重視就是禁軍都統任九重也難以企及,倘若讓周知曉他崔長壽欲喚大理寺強闖林家緝拿林肅,估計以后都不會給他好臉色了。
“崔大人,現在能認真聽林某這個武人莽夫說了嗎?”林肅道。
崔長壽擦拭冷汗,口不擇言地說:“你,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
林肅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說:“確切的說,閔宗亦屬于自殺,南宮家族的南宮旭和他從幽州販來的六對童男童女,則是閔宗亦所殺,至于理由…林某不知。”
“不知?”商霽稍稍蹙眉,這個答案不足以洗脫嫌疑。
林肅把事情一一陳述,從幽州到涼州再到州牧府。商霽和崔長壽聽完,俱是迷糊了。
南宮旭販賣英烈后人,死罪可定,誰來說情都沒用,南宮家族也不可能因為一個小角色鬧到皇帝陛下面前。
但,閔宗亦的事就有點玄乎離奇了。
由南宮旭入手,閔宗亦只是一個受益人,收受賄賂的人里也許有他一份,但他不是主謀,也非始作俑者,頂多算一個樞紐。
既非主謀,又非幕后推手,閔宗亦的罪名充其量只是受賄和瀆職,罪不至死,到底是什么理由讓他選擇自殺?
商霽推論,“閔宗亦自殺,說明這件事非同小可,不論幕后黑手還是的定義都很大,大到讓處于中間人的州牧畏罪自殺,那么,所涉及的主謀必然能量巨大。”
崔長壽摸了摸山羊胡子,說:“州牧的官職已是一方諸侯,能干預這種級別的人很少,除了朝中那幾位重臣,就只有掌握實權的親王、掌管軍政的地方大將軍,以及三公那個級別的人。”
崔長壽有點囂張,但他也是有幾分真才實學的,否則周一代明君,不可能把九卿的大理寺卿交給他胡鬧,他一推導,目標就縮小了很多。
商霽嘶了一口氣,道:“如果你所言屬實,那事態可能十分嚴重,關系國家命脈。逼迫一方諸侯的涼州牧自殺,此人不僅身份顯赫,更在密謀驚天陰謀。”
微微點頭后,崔長壽道:“商大人還是不相信林…少俠的話?”
商霽也不遮掩,道:“職業病了,任何有嫌疑的人都不能排除。剛才所有的假設都是建立在林少俠的證詞,如果一開始,這所謂證詞就是假的呢?”
崔長壽不知可否,不管商霽信不信,反正他信了,能讓陛下賞賜金牌的人,豈會是身無長處的小人,那金牌就是證據。
林肅笑了笑,道:“同商大人一樣,林某也不能完全相信二位。”
二人疑惑,“我們代表的是大理寺和刑部兩個機構,這樣你還是不信?”
“不信。”林肅直言不諱,說著挽起衣袖,露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道:“前天晚,一名黑衣刺客來刺殺林某,這傷口就是他留下的。林某不知那人是誰,他的實力很強,媲美龍榜高手。”
林肅這一說,他們驚訝的同時就發現了前者不相信二人的理由。頭天晚刺客刺殺失敗,次日大理寺卿和刑部主司聯袂來訪,任誰也不相信事情的巧合能做到這地步。
回到涼州好幾天了,早不來晚不來。
林肅提醒道:“兩位大人要小心了,雖然林某不知這件事的背后是什么,由南宮旭案子能牽扯到哪個人、哪件事,但他們對林某動手,未必不會狗急跳墻,刺殺二位大人。”
二人神色凝重。
商霽說:“此案疑點重重,林少俠還需和我們走一趟,到大理寺接受調查,刑部復核。”
“這是當然。”林肅道。
崔長壽呲牙咧嘴,心說商霽是真的彪啊,陛下御賜金牌的人也敢輕易請到刑部,這份勇氣他是沒有的。崔長壽無時無刻不在揣測圣意,生怕觸怒龍顏,所以對待周時如履薄冰。
刑部尚書要是知道,不知會不會嚇暈。
交待了林清泉一番,林肅就跟著商霽、崔長壽離開。整個安陽郡的家族都炸開了鍋,林肅犯事了,林肅被刑部抓了,林肅可能會被殺頭。
一時間,安陽郡的家族風起云涌,暗潮涌動。
陳鳳舞急匆匆地推開陳守禮的書房,急促地說道:“爹,外面的傳聞是真的嗎?他真的殺了閔大人?”
陳守禮嘆了口氣,“這件事我也不知,閔大人死在州牧府是事實,到底和林肅有沒有關系,我沒打聽到。這次是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委派的主司審查,估計和他脫不開干系。”
“爹,你一定要救救他。”陳鳳舞跪在陳守禮面前,泫然欲泣。
“胡鬧。”陳守禮道:“林肅那小子犯的事如果屬實,爹又能怎么做?刺殺一方州牧,爹連過問的資格都沒有。”
無論外面的流言多厲害,岳氏始終是最淡定的人。林肅離開前和她交待過,就是天塌下來也嚇不到她。
林回到雅園,她的樂趣和笑聲就多了,加方景延等人,岳氏儼然已經成了個職業保姆,就負責照顧幾人。
途中,林肅發現商霽和崔長壽各有心事,眉宇皺的很緊,沒有一刻松開,心里似乎在猜測誰是幕后主謀。
都城的繁華一如既往。
任岳老爺子氣呼呼地跑到周面前撒潑,“陛下,你瞧瞧大理寺和刑部干的什么事,林肅殺了閔宗亦,你信?反正我不信。”
周揉了揉太陽穴,道:“國公爺,大理寺和刑部同時出動,自有他們的道理,您就別添亂了,姜尚書都來告狀了。”
“他來就來,我還能怕他不成。”任岳一副撒潑的模樣,“來了正好,我還要和他說道說道。”
“您這么說,他還敢來嗎?”周苦笑。
任岳沉默了一會兒,說:“那小子蹦噠的時候,我挺想抽他,可一攤事吧,又不能坐視不理。我的忘年交就那么幾個。”
周道:“國公爺,林肅和您家任七稱兄道弟,這會兒您又說他是忘年交,那以后任七豈不是要叫他一聲林爺?連帶任九重也要管人叫一聲林叔呢。”
任岳虎目一睜,“任九重要是做出這等荒謬的事,老夫第一個饒不了他。”
眼神柔和了下來,戲謔的盯著周,道:“陛下,老夫似乎和你爺爺一輩的吧?”
周一怔,老家伙一點不吃虧,剛調侃了任九重,倒是現學現賣,讓他管林肅叫叔,林肅承受的起嗎?
“老滑頭!”周笑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