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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可磨滅的紅(三)

  董芳卓的進球使得遲尚兵萌生了改變原策略的想法,也打亂了bec的節奏。

  沒有人懷疑這粒進球的偶然性,尤其是bec的主教練薩松姆,他在更衣室時就不停的抱怨著該死的運氣,下半場開始后更是在場邊不停的揮著手臂示意隊員全面壓上。

  成功的俱樂部無不在兩個核心位置上有著關鍵人物。

  俱樂部主席需要懂得足球政治,負責戰略層面的把控。

  球隊主教練需要精通戰術體系,負責戰術層面的操作。

  李虎恩不用說,他在付鑫瀚的心里已經是華國本土教練第一人,沒有之一。

  遲尚兵么,按照歷史公開資料來看,幾乎毫無足球政治頭腦,但付鑫瀚潛心研究后覺得,事實并非如此。

  遲尚兵不但很懂足球政治,而且面對足球政治間的博弈,常能做到萬花叢中過片葉不留身!

  這一點在華國足壇將夜之前,遲尚兵所取得的成就,以及獲得的地位上,便可以充分證明。

  但深諳足球政治且獲得成功的足球人都一點共性,那就是秉承自己的足球理念,并為之毫不妥協。

  只是遲尚兵生不逢時,他的足球理念極其適合華國足球遠動員,卻與華國足壇環境水火不容。

  足球政治功利到極致,是為了追求成績,因為成績是一切,這是競技運動的本質。

  所以,遲尚兵與毅大帝間的恩怨情仇上升到俱樂部層面后,就與曼聯和皇馬的相關案例形成了天差地別的結果。

  足球政治同樣存在于足聯層面,站在少數人服從多數人的角度去看,nb紅軍出線的話,受益者只有nb紅軍俱樂部自身,福及的群體極少。

  而bec和鹿島鹿角順利出線,福及的群體則不要太多。

  用句難聽話講,nb紅軍是個可憐的孤兒。

  而這個孤兒又不認命,要逆天改命,至此,矛盾的解決就不再是實力的單純比拼。

  nb紅軍的防守放在華國處于前列,唯一與甲a頂級球隊相差著經驗積累,畢竟防守的好壞太吃經驗了。

  就算是經驗有缺,nb紅軍的球門也不是bec可以隨意洞穿。

  下半場進行了十幾分鐘,在這段時間里遲尚兵顯得惴惴不安,這從他冷凝的臉龐和揪著褲子不放的雙手上就能看得出來。

  他在糾結,他在強壓著心中的躁動。

  因為nb紅軍一直被對方壓在泥地里狂毆,毫無反手之力。

  董芳卓猶如孤魂野鬼在中圈附近來回游走,這十幾分鐘里,他沒碰到過一次足球,就算他獲得了球權,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處理,雨天里的泥濘場地讓他的速度優勢蕩然無存。

  薩松姆的眼光很毒,他知道nb紅軍毫無再次成功反擊的可能,這才不斷的示意隊員前壓,以求盡快扳平比分。

  上一場比賽里,bec和鹿島鹿角打平,這場比賽再不濟,只要是平局收場,bec再從馬卡薩身上獲得兩個凈勝球的話,他們也將與鹿島鹿角攜手出線。

  薩松姆已收到消息,同時間舉行的另一場比賽里,鹿島鹿角2:0領先馬卡薩。

  “該來的一定會來,不要有僥幸心理!”

  付鑫瀚實在不忍心遲尚兵一大把年紀了還如此糾結,索性出言暗示。

  可他的意見還未等來遲尚兵的回復,場上的形勢就發生了變化。

  這是下半場第三十分鐘,bec的桑切斯面對nb紅軍的兩名年輕替補中場,利用老道的經驗,用身體依住其中一人,趕在另一位名叫馬俊的球員上搶之前作勢回傳。

  而他的隊友頌薩默契的橫向跑位,吸引走了圍搶的馬俊之后,直接下到了禁區前沿。

  桑切斯做完了傳球假動作,收腳的時候用腳尖將足球一挑,再一勾,手臂背環貼身之人,借力加阻擋的同時,原地轉身,成功突破。

  他將足球趟了四步之后,已然深入大禁區。

  而他的面前只有飛搶而來的石巖,桑切斯作勢打門,再橫撥,晃開空間后直接起腳打門。

  替補衛暢出場的年輕中場馬俊眼看石巖失去了身位,在桑切斯射門之時,便果斷飛身堵槍眼。

  “嘭”

  足球擊中了馬俊的身體,改變了方向。

  眾人還未來得及松口氣,“嘟嚕嚕”,刺耳的哨聲卻是響起。

  裁判用力的揮臂,直指點球點。

  手球!

  “有沒有搞錯?16號又沒抬臂,手臂還是緊貼軀干,怎么能是手球?”

  “完了,完了,最怕是給紅牌啊!

  這是無意手球,裁判留情面的話,有可能是黃牌,但這是bec的主場,紅牌怕是免不了啦!”

  “這是坐實了黑哨啊!”

  “咱們紅軍的命怎么這么苦?

  這是與天斗,與人斗,還要與鬼斗!”

  “我心里窩著一股無名火,憋得慌,憋的難受!”

  “華國足球真的不能給咱希望,有了一絲希望,咱就想看,可看了之后,總會有各種千奇百怪的原因讓咱受傷!”

  紅軍球迷們再次絕望,心有怒火,卻是再沒有力氣發泄而出,只有深深的無奈和無助。

  部分球迷已經一屁股攤坐在了席位上,閉上眼捂著臉,周身被冰涼的雨水包裹,心中一股股的惡寒翻涌,心和身同時顫抖。

  紅牌!

  不出所料,裁判掏出紅牌,無情的對準16號馬俊,這對十七歲的他來說,太過殘忍!

  他能以如此年齡踏上亞冠賽程無疑是幸運的,可首次出場就領到了紅牌,對他的足球生涯來說是地獄模式的開局。

  遲尚兵也終于不再糾結,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剛要編輯短信,卻被付鑫瀚攔了下來。

  “平局也沒什么,比賽還剩二十分鐘了,現在再調整的話,意義不大,起碼咱還有爭取小組第二的機會!”

  遲尚兵的老臉露著苦笑,搖著頭說道:“能掙第一,絕不屈居第二,這不是咱nb紅軍的精神嗎?

  更何況,a組的小組第一是主場對戰b組第二,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大聯實㯖很有可能獲得b組第一。

  如此一來,咱不但避開了大聯,還會在四強淘汰賽獲得主場優勢。

  回到梅州比賽,勝算大增的同時,還能利用媒體直播,在國內引起巨大反響。

  再有甚者,有了亞冠四強身份的傍身,在今年的甲b賽場上,有人想在咱們身上動手腳得好好掂量掂量。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單指望那嚴主席,還是不把穩,咱需要更多的籌碼,需要輿論對咱球隊實力的公正評斷!

  咱要讓全華國球迷都知道,咱nb紅軍的實力匹配甲a賽場,咱在甲b賽場是大人踢小孩,只有這樣,才會讓魑魅魍魎顧慮更多!”

  付鑫瀚聽完了遲尚兵的話語,暗贊對方的政治頭腦,抿著嘴苦笑的說道:“等點球罰完吧,讓李虎恩這時候做調整,會影響球員心態!”

  遲尚兵對付鑫瀚的建議不置可否,可還是將注意力投向了球場。

  點球依舊是丹尼主罰,這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盡管他射失了一粒點球,但以他在球隊中的地位和他的個人名氣,沒人會剝奪他二次點球的權利。

  所有人也都認為,方飛能撲出第一粒點球,已是功臣,已是超水平發揮,甚至有上天悲憐的成份。

  如果還能撲出一粒點球的話,那就真見了鬼了!

  這場地情況和天氣原因對于撲點球實在太不利了!

  藍色的海洋翻起了滔天巨浪,肆無忌憚的咆哮,露出了毫不掩飾的猙獰面孔。

  獲得點球不說,還是十一人打十人,主場球迷有資格囂張!

  紅軍球迷一個個似雨打的麥穗,耷拉著腦袋,彎曲著脊梁,濕漉漉的黑發貼著黯淡的黃皮膚,黑色的眸子中熄滅了倔強的光火。

  方飛仰頭看著陰郁的天空,半張著嘴,伸出舌頭,嘗著雨水的味道,很苦!很澀!

  “這世界上有澆不滅的火焰嗎?如果有的話,一定存在于人的心中!

  來到nb紅軍,就要愛上苦中作樂,走不一樣的路,攀最高的山!

  得來容易的成功不夠暢快,我想不知天高地厚的活著!

  你可愿意與我一起攜肩戰斗?”

  方飛想起了當初試訓之時,身為隊長的張羽那神叨叨的話語。

  戰吧!

  戰的粉身碎骨,或者暢快淋漓!

  方飛用手臂抹過雙眼,抹去雨水,咽下了苦澀,手套狠狠相擊,抖落雨水后,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呼”

  輕舒一口氣,雙眼微瞇,目光穿透雨霧。

  與此同時,丹尼開始了踏步助跑,他對這次點球主罰信心十足,他不認為對方的守門員還能撲出自己的點球。

  因為,除了心理博弈,他要利用對方的慣性思維和所謂的經驗。

  紅軍球迷們閉塞了五官,像將自己裹在蠶蛹里,避免傷害。

  紅軍球員們全神以待,除了方飛,其他人不會多想,相信隊友,拼到比賽結束,期間發生的一切都是過眼煙云,這種冷酷和鐵血早已深入骨髓。

  來了!

  丹尼的支撐腳重重踏地,將鞋釘狠狠插入泥土。

  腳尖向右?

  支撐腳的腳尖方向與第一次不一樣?

  方飛自然將此細節看在眼里,電光火石之間,心中閃過一絲念頭。

  “哼,欲蓋彌彰!”

  丹尼的射門腳擊碎了一粒粒雨滴,在雨中蕩起水霧,而后撞擊向足球,發出了悶響。

  方飛雙腿踏地,他下蹲的幅度很大,是為了在松軟的場地上更好的發力。

  向左!

  向左魚躍!

  丹尼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詫,嘴唇微動,“怎么可能?難道他不是以我的支撐腳來判斷球向,他難道只會撲左側?”

  濕滑的足球會減少摩擦力,射門精度會受到很大影響。

  同樣的道理,守門員面對濕滑的足球,選擇擊出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判斷對了方向的方飛在空中飛到一半,雙手就已覆蓋了足球。

  他忘記了老莫亞的教誨,他只想把足球牢牢的攔在手中,他不想讓足球離自己而去,再等著捉,再等著撲。

  “啪嗒”

  方飛落在了泥地里,蕩起泥水,擊飛草屑,濺起的泥漿鉆入他的口中也渾然不覺。

  他蜷縮在地,一動不動,雙手懷著胸部,緊緊的,緊緊地抱著足球。

  冷雨滂沱,足球與澎湃的心跳隔著熱血,全場死寂!

  藍色狂潮蔫了,落寞的紅軍球迷愣住了,他們沒有等來全場歡呼。

  敵人沒有歡呼?那豈不意味著...該我們歡呼?

  難道?

  梁巧兒作為小女生,本該閉眼,可她傻愣愣的盯著球場,雙手捂著胸脯,像美麗的少女塑像紋絲不動。

  付鑫瀚和遲尚兵不由自主的齊齊站起,木然的拍著手掌,腦中同樣空白。

  球員們靜立在雨霧中,直勾勾的看著球門。

  方飛蜷縮在球門線上,保持著腹中嬰兒的形狀!

  “足球呢?”

  “怎么看不見足球?”

  “足球在哪里?”

  身后球門的疑問如醒鐘般一次次鳴響,敲醒了付鑫瀚,也敲醒了遲尚兵。

  “足球...在他的懷里!”

  “足球...像嬰兒一樣...被他抱在懷里!”

  場上的石巖最先回過神來,一拳擊碎雨霧,咆哮道:“最后的時間,死守,用命去守!方飛,好樣的!”

  接著,每一名紅軍球員都狠狠的向空中揮拳,想擊碎雨霧,想打破那陰郁的天!

  紅軍球迷沒有歡騰,而是在震驚之中,喃喃自語。

  “又撲住點球啦!”

  “撲住了,撲住了,紅軍不死,紅軍不會死!”

  中年男子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大聲喝道:“都會唱隊歌吧?會唱的跟我一起!”

  “會!”

  “我也會!”

  “不會的跟著一起學!”

  方飛的耳朵里有泥水灌入,但他仍隱隱聽到了熟悉的歌聲。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像屹立在彩虹之巔  就像穿行在........”

  方飛爬了起來,望向看臺。

  他糊滿了泥水的臉上露出潔白的牙齒,黑色眸子里是怒放的生命!

  寥寥百余人的歌聲,充滿了力量,穿透了雨霧,直沖云霄。

  汪洋中的小舟,用他的倔強對抗著狂濤怒浪。

  紅軍擰著不怕刀砍的脖頸,宣示自己的不屈。

  泥濘中的摔打,挫折中的痛苦。

  咽下口中苦澀,深埋心中哀傷。

  向前向前向前,不知天高地厚。

  陰霾總會過去,笑看雨后彩虹。

  二十分鐘的負隅頑抗,雨水開始漸漸稀薄。

  二十分鐘的歌聲回蕩,紅軍球門前險象環生。

  雨停了!

  天邊幾朵紅色的云霞,靜悄悄的浮現,又開始了靜悄悄的流淌。

  終場比賽的哨聲響起,紅色云霞流向了東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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