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奶奶一到,還沒來的及喘口氣,便問道:“怎么回事?”
孫大小姐道:“這老毒物死到臨頭竟反噬,用毒傷了段凌天。”
沈丘接話道:“他的對象是晚輩,段兄是為了救晚輩…”
孫家奶奶急聲道:“這老毒物的毒無人能解,快搜他的解藥”
孫大小姐道:“他說早已扔了!”邊說邊收回了腳。
老三黑鼠笑了笑,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瓶道:“在這里呢,他扔的已經被在下掉了包,這一著在下早防到,只是萬萬沒料到他傷的是咱老大。”
說著,老三倒出藥丸,納入段凌天口里。
陰宿冥閉上眼,他算是徹底認命了。
大家焦灼地望著,深怕解藥不靈。
只片刻工夫,段凌天臉色恢復,重新站了起來。
孫家奶奶望向沈丘,道:“你就用這匹馬帶這老毒物去辦你自己的事去吧!”
沈丘此刻半點傲氣都沒有了,望望孫大小姐,又望望段凌天,輕輕嘆了口氣,抱拳道:“老夫人、世妹、段兄以及各位朋友,在下告辭了!”
說完,抓起陰宿冥,橫在原來段凌天騎來的馬背上,解下韁繩,黯然離開。
段凌天滿腹疑云,他直覺地感到沈丘行動有異。
孫家奶奶擺擺手,道:“一切回去再說,上車吧!”
仍由耿杰駕車,一行人上了車,緩緩馳去。
孫家鏢局的內客廳,燭光娓娓。
孫家奶奶和段凌天隔茶幾坐著,孫家奶奶臉色沉凝道:“段凌天,你來店時,為什么不說你是劍怪周窺天的傳人,還故意裝賣命來騙老身。”
“老夫人,晚輩失禮,請包涵!”段凌天聞言,立時作揖道。
“唉!還沒什么人知道你師傅是老身收養長大的,當時年紀太輕,事理不明,跟我鬧脾氣,一去不回。”
“老身這些年來,一直很傷心,想不到他收了你這個徒弟,還遺命要你回來代報當年撫養之恩…”說著,老淚瑩然欲滴。
“老夫人,師傅當年在天山圍剿中,幸得脫身,現在力謀復仇,他教育晚輩的這一身武功和一顆對老夫人感恩的心。”段凌天抹了抹潤濕的眼角。
“凌天啊,直到半天前,我們還一直懷疑你居心叵測,好在你那賊兄弟說出了這秘密,否則可能節外生枝。”
“老夫人,晚輩還不明白沈丘和龍虎武館一起追捕錢忠賢的事?”
“長話短說吧!這次看上去是龍虎武館要除外仇,實際是清理門戶,司馬剛曾秘密派出心腹手下錢忠賢投入刑獄司,并依靠著龍虎武館的實力,掌握了刑獄司的大權,得手之后,卻又被陰宿冥鉆了空子,殺了錢忠賢,自己李代桃僵,還在以前的一樁公案上打壓龍虎武館,司馬剛不知情,自然是要除掉這個叛徒的。”
“啊!”段凌天現在對事情仍然在霧里云里搞不清。
“沈丘的父親是龍門鏢局的,因在押的異寶失竊,而蒙上污名,這劫鏢的正是陰宿冥,失鏢對于鏢師來說是恥辱,沈父在年前已經抑郁而終了。”
“沈丘發誓必要為父討回失鏢,讓其瞑目,由于龍虎武館在追查錢忠賢,而他另得線索錢忠賢曾與陰宿冥有過交集。
“經過一番秘密調查,他意外發現錢忠賢已經死了,可巧從老身口里知道錢忠賢投保的事,判斷是陰宿冥扮裝的,這才采取行動。”
“陰宿冥為何要投保人身鏢?”
“人算不如天算,再狡詐的人,也會有失策之時,他投保是想借我們的庇護,逃過沈丘和龍虎武館的追緝,不過中途見情勢不妙,改變主意,在小店里殺死了司馬家的眼線逃走,使我們誤為被劫,他好乘機逃走。”
“原來是這樣。”
“天山一劫之后,我與天兒再無見面,凌天,你師傅他可愿回來嗎?”孫家奶奶盯著段凌天,幽幽地問道,眼眸中隱隱有一絲期待。
段凌天搖搖頭。
“那你就留下來吧。”孫家奶奶嘆息一聲,道。
“晚輩有個建議,望老夫人能夠見容。”段凌天突然懇求道。
“什么建議?”
“結束孫家鏢局的生意?”
“為什么?”
“晚輩認為老夫人該享享清福了。”
“哦!”孫家奶奶沉吟了一下,轉過話頭道:“你喜歡玲兒嗎?”
“這…我…”
“說,奶奶替你作主。”
“一切愿憑老夫人作主,但是,我還有個請求。”
“什么請求?”
“請老夫人給我三年時間,江湖事江湖了,當年天山之劫,師傅一心想要復仇,雖然他安排我回來替他盡孝,但我恐他一個人力有不逮,我雖然不贊同他的復仇,但也擔心他…。”
孫家奶奶笑了笑道:“好,我答應你,當年天山之圍,誰是誰非我也不做評判,你師傅是個倔脾氣,我也知道勸不住他,他要報仇就報吧,但你在江湖上行動要特別小心,當年幾乎所有武林大門派都參與了那次圍剿,事不可為切莫強來。”
“謝謝老夫人,我會照顧自己的!晚輩還有一事相問,望解惑。”
“什么事?”
“晚輩只知道師傅一心要報仇,但卻不知他要報什么仇。”
“他沒跟你說過?”孫家奶奶有些詫異道。
“師傅一心只想自己報仇,并不讓我插手,只是讓我回來替他向奶奶盡孝。”
“原來如此,天兒他有心了,罷了,本是些陳年往事,這事兒恐怕問別人都得不到真相的。”
“請奶奶解惑。”
“你知道多少?”孫家奶奶盯著段凌天開口問道。
“我只知道師傅的仇是在天山圍剿那次結下的。只需內情如何,一無所知。”段凌天想了想才道,他知道的實在不多。
“那你可知天山圍剿是為何?”
“天山圍剿是武林各大派聯合起來鏟除魔門妖人的大行動,當年師傅身為魔門劍怪,被圍剿并不奇怪。”
“這么說倒也沒錯。”
“莫非其中還有什么隱情?”聽孫家奶奶似乎話里有話,段凌天追問道。
“你可知天山圍剿之前有什么大事發生過嗎?”
“我記得好像是蠻族入侵,但當時不是所有武林同道都齊心協力共御外敵了嗎?說來也算是向來互相攻殺的武林歷史里的一大奇跡,人盡皆知了。”作為地地道道的江湖人,段凌天對于江湖上曾有的大事自然多少知道些。
“那你可知是誰促成了這個奇跡?”
“這…我也只是道聽途說。”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細枝末節的,段凌天哪里可能知道那么清楚。
“當年為了抵御外敵,整個武林舉行了武林大會,想要推舉一位人出來結束武林糾紛以抵抗入侵。”
“還有這種事?”
“當時一個叫李儒的年輕人力挫各大派,算是一舉成了武林盟主,真就領著各派人馬身先士卒地奮戰蠻族,后來天兒跟他成了拜把子的兄弟,我也見過他幾面”
“還有這等奇人?”
“現在光是知道李儒這個名字的人,江湖上都寥寥無幾了。”
“為何?這等人應該家喻戶曉吧,不知他是哪家門下?”段凌天對于這個叫李儒的奇人倒是頗有興趣。
“魔門。”
“什么!”段凌天聞言大驚。
“因為天山圍剿雖然說是圍剿妖人,實則是圍攻以李儒為首的魔門黨羽。”
“莫不是李儒做了什么大奸大惡之事?讓江湖人人神共憤?”段凌天猜測道。
“雖然不是,但也可以這么說吧!”孫家奶奶頓了頓,才接口道。
“晚輩不明白奶奶的意思。”
“這橫空出世的魔門門主李儒并沒有做什么壞事,相反他還化解了各派間得仇怨,又聯合各派共御蠻敵,之后還整肅武林風氣,試圖營造一個沒有廝殺,沒有追名逐利的江湖。”
“這…這似乎沒什么過錯。”段凌天越聽越古怪,以他的認知,不說能不能實現,至少這似乎沒什么問題。
“孩子,記住,江湖險惡,人心難測,極惡的人固然讓人覺得天理難容,但極善的人也會讓人無地自容。”孫家奶奶語重心長地說道。
“奶奶,這…”
“說來也是個悲劇,當年各大派聯合起來,以莫須有的罪名發起了圍剿魔門的行動,將李儒等人設計誘騙到天山合圍,當時你師傅也在場的,所以你應該明白你師傅要報什么仇了。”
“晚輩還是有些不明白,那叫李儒的按奶奶說法不該是個很好的人嗎?”
“好人嗎?從我見過他幾次來說,他是個義薄云天,俠骨丹心的人,而且跟現在江湖上許多表面俠義,背地里不知做何勾當的大俠比起來,他絕對稱得上表里如一,老身平生所見,無出其右者,說他是魔門門主,恐怕也沒幾個人會信。”
“那既然這樣,當年為何…”
“李儒這年輕人什么都好,唯一的缺點在我看來就是太過耀眼了,還有他做的那些事,各大派一向自詡正道,為國為民,鋤強扶弱,匡扶正義,但和他一比,大多又跟爭地搶利的地痞流氓差不了多少,你還年輕,雖懂些陰謀詭計,卻算不得懂人心,李儒這種人對于當時各派掌權人來說可比得上洪水猛獸,比當年蠻族入侵的危害都有過之而無不及,不再冤冤相報,不再追名逐利的江湖對于普通人來說或許很好,但對于一些人來說,沒有鮮血和黑暗的江湖沒有價值,武林的正是需要邪來陪襯的,要是邪比正還正,豈不是正不正邪不邪了?這個道理你日后慢慢體會吧。”
孫家奶奶的一番話對段凌天觸動極大,這段武林秘辛簡直駭人聽聞,壞人該死,好人更該死,這種事段凌天一時有些接受不了,但他開始有些明白師傅的怨恨。
師傅命自己回來替他完成心愿,段凌天自然要回來為孫家奶奶另一份心力,但段凌天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師傅一人對抗整個武林,作為徒兒,即使違抗師命,他也要在武林中時刻觀察著武林的動靜,一旦師傅真的開始動手,無論成敗,他總得盡力護其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