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爆竹聲響徹云霄,煙硝彌漫了半邊天,停業一年有余的“孫家鏢局”,在今天重新開張營業。
在京都,孫家鏢局是遠近馳名的,規模相當大,前后連通兩條街,左右各占一條巷,前半段是酒肆,中段是客棧,后半段是住宅,由于客棧兼營酒肆,對客旅十分方便,所以生意鼎盛,財源廣進。
一年多以前,由于鏢局的孫策夫婦遭了不幸,被迫停業,一年多后的今天,由孫策的獨生女兒孫玲兒再撐起門面。
門口貼著大紅招紙,今天的酒客和房客一律免費招待,消息一傳開,可謂門庭若市,桌桌客滿,一些窮哈哈們過節似的,僅僅花幾個大錢,就能大吃大喝一頓。
孫家大總管范江與二總管邱子羽一里一外,周旋在這些有生有熟或不速而至的賀客間。
喧鬧吵雜的聲浪,波波相連,每一個人都把嗓子拉到最大,因為小聲音會被大聲音所掩蓋,因此只有用更大的聲音,否則話傳不出去,對方也聽不到,這比逢場趕集還要熱鬧得多。
“各位鄉親朋友請靜一靜!”大總管崔州平像打雷似的聲音奇峰突起,突破所有的聲浪,臉因為氣短而發紅。
喧囂的門庭有如暴風雨驟歇,場面頓時靜了下來。
“各位,我們大東家孫大小姐向各位敬酒!”二總管耿杰也發了話。
一個二十頭的少女,手拿著一杯子,出現在柜臺邊,一眼看去,給人的感覺就有些奇怪,非要說的話,就是“艷若桃李,冷若冰霜”。
“各位前輩、鄉親、朋友,今天‘孫家鏢局’擇了吉重新開張,承蒙各位不棄,撥駕光臨,我孫玲兒萬分感激,敬以一杯水酒,向各位表示謝意,希望各位仍然本著先父在世時關愛本局之心,日后多加關照!”
說完舉起杯子,打了個半轉,然后就口一飲而盡,再向大家照杯。
賓客紛紛起立照杯,坐回原位,場面又恢復原先的喧狂。
孫大小姐珊珊舉步離開。
臨街靠角落的一桌酒席上六個席位,兩個喝醉了趴在桌上打鼾,剩下四個還在有一杯沒一杯地喝著。
四個人當中,一個是花白胡須的老頭,另外三個是年輕人,這三個年輕人各有特色,一個黑膚精瘦,一個健壯膘肥,再有一個是外貌七分粗獷樣,三分斯文感,頭戴竹笠,半掩面,透著一股神秘的感覺。
花白胡須的老頭,似已酒足菜飽,放下筷子,用衣袖掩住嘴,兩眼望天在剔牙。
“老大,你該去辦正事了。”黑瘦的年輕人開了口。
“老大,來,祝你一番風順啊。”健壯的年輕人干了一杯,道。
那被稱為大哥的年輕人沒有做聲,而是伸手抬起竹笠一邊,以目光示意兩人少說話。
花白胡須的老者剔完了牙,將就用衣袖擦了一把嘴,目光在三個年輕人的面上一繞,半是自語般地道:“憑一個黃毛丫頭,能恢復孫家鏢局過去的聲望么?”
沒有人接腔,此地也實在不是該隨意評價的地方。
老頭自顧自地又道:“今天在此地吃喝的,真的全都是朋友么?”隨后搖搖頭,嘆口氣,又道:“孫家妹子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這種買賣一個小姑娘家能擔得起么?真是…想不透。”
精瘦的年輕人忍不住斜脫著老頭道:“老頭,你在嘀咕什么么?”
老頭瞪眼道:“年輕人沒大沒小,一點禮貌都不懂,老頭二字也是你能叫的?”
精瘦的年輕人尷尬地笑道:“抱歉,您老還吃的動嗎?”
老頭瞥了眼,咂咂嘴道:“除了石頭不能咬,其他的還湊合。你該多吃些,年紀輕輕的,瘦成皮包骨,不像話。”
精瘦年輕人道:“天生的,沒辦法,愈吃愈瘦,算命的跟我說過,說是我一發胖準會死。”
老頭哈哈一笑道:“小子,有意思,那算命的說的也不無道理,一個人一輩子衣食福祿是注定的,不該吃的勉強吃是會撐死的。”
老頭說完,似有深意地逐一打量了三人一眼,隨后才起身走了。
健壯的漢子橫了一旁精瘦漢子一眼道:“老三,以后少耍嘴皮子。”
被他們喚做老大的粗獷漢子沉聲道:“虧你們還是在道上混的,有眼無珠,知道這老頭的來歷嗎?”
老三道:“他是誰?”
老大道:“成了精的老怪物啦,“三英四杰,六妖九怪”,聽說過吧?他是和云州四妖齊名的絕情妖,不可小覷!”
作為老二的健壯漢子驚聲道:“實在想不到是他。”
老三干瘦的黑臉一正色,道:“他到底算正派還是邪派?”
老大道:“別管這些是是非非的,記住少招惹就是了,我得去辦正事了,你們兩個安分些,別惹事!”
說完,起身理了理衣服,掉頭向里走去,卻在后院連接中院的門邊被大總管崔州平擋了駕。
“朋友,里邊是內宅。”崔州平直直擋在身前,提醒道。
“在下知道。”
“朋友難道是有什么指教么?”既然知道是內宅還往里闖九有些耐人尋味了,崔州平有些疑惑地問道。
“在下要見見你們的孫大小姐!”
“有事么?”
“當然。”
“請問…”
“有筆好買賣可以談談。”
“哦!”崔州平仔細打量了這略顯粗獷的年輕人幾眼,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朋友,沒喝醉吧?”
“笑話,我像醉了的樣子嗎?”老大昂首挺胸,氣宇軒昂道。
“那朋友是要談買賣,請問是買還是賣?”崔州平吃不準這人來路和目的,試探性問道。
“賣”
“賣什么?”
“見了孫大小姐,在下自然會說,在下賣的東西,她目前正需要。”
“朋友如果不把話說明,恕老夫要擋駕。”崔州平眉頭一皺,這般遮遮掩掩的,甚是可疑,他如何能將此人放過去?
粗獷漢子眉毛一挑,目光正視著崔州平。
崔州平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顫,他發覺這年輕人目光澄澈如秋色,而澄澈之中滲和著兩縷銀線似地精芒,使被望的人產生一種強烈的壓迫感,這是功力已到達某一極限的征象。
這看上去三十不到的年輕人,會有這么高的修為?崔州平心里驚疑不定地想到。
“崔總管,你一定要阻攔?”
“朋友先說個來路?”
“在下段凌天,至于出身嘛…沒有奉告的必要。”
“如果老夫堅持原意呢?”
“那在下就只好自己進去見孫大小姐了。”
大總管崔州平怒火倏升,口里發出一聲冷哼。
“朋友,你是否知道孫家鏢局的是干什么的?”
“當然知道,遠近聞名嘛,專職‘人頭鏢’的買賣。”
崔州平怔了怔,老眼里精芒暴射。
“朋友,干脆說出你真正的來歷?”
“談買賣,早已說過了!”
“先跟老夫談如何?”
“對不住,非當面跟孫大小姐談不可。”
“目的何在?”
“還是那句話,有東西要賣。”
“朋友你未免太小覷孫家鏢局了。”
“崔總管,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生意不成仁義在,所以最好不要傷了和氣。”粗獷漢子冷冷地說。
突地,里面傳出孫大小姐的聲音道:“崔總管,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