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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丁世杰延請名師

  崇文四年清明,西京城外,一個中年書生帶著一家人到外面掃墓。

  這墓主人是戈靖,戈靖在靖正六年,感染惡疾去世了。在臨死前,戈靖見西京城乃是天下少有大城,子孫待在這里,足不出戶上就能見天下之人,聞天下之事。

  而且西京城雖然沒有城墻,但是有天險為屏障,若是天下有事,這里也可以安然無恙,于是就沒有讓兒子扶棺回豐城。

  他兒子戈明瑞,補了一個知縣的差事,后來得了惡疾,在靖正十四年去世了。

  如今上墳的便是戈明瑞的兒子戈文英,戈文英十五歲進了學,二十歲中舉,不過一直會試難過,一直到三十歲,也沒有中進士,于是就歇了仕途之心。

  戈文英先前有一個妻子,可惜福薄,在戈文英中舉的第二年就病逝了。后來戈文英續娶了張秀才的女兒,這個女子到是為戈文英生了一個孩子,小名福官兒。

  從戈靖開始,戈家歷代慎獨敬誠,這戈文英自幼受到其熏陶,是城中有名的道德先生了。

  掃墳完畢,戈文英率領家眷回到家中,讓仆人王忠將大門緊鎖,交代管家,這幾日都不見客。

  王忠說是,詢問戈文英:“若是孔大叔他們來了,也不見嗎?”

  “若是惟危兄等人前來,讓他們從后院進來就是了。”

  戈文英在城中倒是有幾個朋友,一個孔至,住在文廟巷,擅長書寫。

  一個程四可,喜好古文,最為厭惡時文,為人崖岸自高,城中士紳多不喜,唯和戈文英等人能談上話。

  一個張光,是一個大善人,喜歡談陰德,常常家橋鋪路,是城中有名的大善人。

  一個丁汪,學問醇厚,精通經史,雖然和戈文英一樣春闈不順,但還是屢次應試。

  到了下午時分,這四位好友沒有前來,反而仆人拿著一個拜帖,對著戈文英說:“大爺,外面有個豐城來的遠客想要拜見你老。”

  戈文英看了一下拜帖,只見上面寫著;

  丹陽派愚侄廣森,頓首叩稟鴻臚派叔大人膝前萬安。

  敬稟者:吾家祖居豐城,自陳逮今,二十余世矣。前西京公宦游隴西,遂而寄籍西京。邑姻有仕于中州者,知西京公至叔大人,已傳三世。植業西京,前光后裕,此皆我祖宗培遺之深厚也。

  愚侄忝居本族大宗,目今族譜,逾五世未修,合族公議,續修家牒。

  特以叔大人一支遠寄中土,先世爵謚、諱字、行次,無由稽登,特遣一力詣稟。如叔大人果能南來,同拜祖墓,共理家乘,合族舉為深幸。倘不能親來,祈將西京公以下四世爵秩、名諱、行次,詳為繕寫,即付去力南攜,以便編次。并將近日桂蘭乳諱,各命學名開示,庶異日不致互異。木本之誼,情切!

  戈文英一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當初到了豐城,曾經分了兩支,一支做了陳朝的丹陽知縣,這一支叫做丹陽支。一支做了鴻臚寺少卿,便是鴻臚派,戈文英便是鴻臚一脈。

  戈文英作為理學先生,向來最為注重的便是家族,今日要修族譜,他自然心中一動。

  但是念到自己兒子尚小,而自己妻子有不懂事,心中著實為難。

  戈文英詢問了來人,得知這人叫做全盡忠,詢問了一下豐城那邊的情況,聽到丹陽一脈人丁旺盛,而自己這個侄兒是同進士出身,而且三個兄弟都已經拔貢,心中好生歡喜。

  于是就有心南下,去見見自己這些族人。

  這時候福官到了客廳,笑嘻嘻看著全盡忠,看到福官兒,全盡忠不由夸獎說:“這就是大叔吧,一看就是一個讀書人。”

  “你暫且在這里住一下,等我打點好,我就和你一起南下去豐城。”

  全盡忠說是,然后抱著福官,在院子里面走,福官對著全盡忠說:“你帶我去門邊看看。”

  全盡忠點點頭,抱著福官到了門口,這時候王忠走了過來,攔住了全盡忠說:“我家小少爺不能出門。”

  戈文英向來重名教,這一家之中不但內外有份,而且就算福官這個小孩子,也要恪守禮制,不得外出游玩,免得壞了心性。

  全盡忠在豐城見過不少大戶人家有這個規矩,看到福官一臉期待的眼神,對著王忠說:“不出門,就在門口望望,這位大叔乃是一個男子漢,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看看外面總是可以的。”

  王忠對著全盡忠說:“看倒是可以,但是千萬別出門,這西京城人多事雜,不少拍花子,老爺就這么一個兒子,可千萬不能出事。”

  “你老要是不放心,那么就陪著我在一旁看著就是了。”

  王忠點點頭,打開鎖,讓門露出一條縫來,福官隔著門縫,看著外面的人來人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充滿了羨慕了。

  王忠給自己小少爺看了一會,繼續將門鎖上,對著福官說:“小少爺,你應該去描紅了。”

  福官兒只能前去自己房間,拿著書本描紅起來。

  戈文英和自己妻子張氏談論著南下的事情,張氏對著戈文英說:“這千里迢迢,車馬勞頓,就為了修那么一個譜,我覺得沒有必要。”

  “修譜乃是大事,不可小瞧了。”

  “也就你們這些人覺得金貴,我家那老頭子,向來不提這種事情,說起來也好笑,我那弟弟,連我家是哪房哪支都不知道了。”

  戈文英知道自己妻子的性子,對著張氏說:“這人書信到了,我難免也要走一趟,我走了之后,你要照看好這個家。”

  “我知道了,無非是緊鎖大門,有事讓王忠他們去做,若是有人來請,一律以你不在家謝絕了。”

  戈文英點點頭,張氏笑著說:“我家爹爹好歹也是一個秀才,這種事情,倒也不用你來囑咐。”

  “這些都是小事,福官還小,你要好生看好了,千萬別讓他出門。這一是外面人雜,難分好歹。二是他小小年紀,心性不定,若是經常在外面玩鬧,將心放野了,日后就難收回來了。”

  “看你說的,小孩子本來就是應該玩的時候,不過你整天只是讓他描紅,又不讓他玩耍,小小年紀,只怕會悶出病來。福官也不算小了,不如請一個老師,讓他能在書本上打發時間。”

  戈文英聽到這話,看著張氏說:“你這話倒是一個正論,只是不知道應該請比較好。”

  “你那四個朋友,哪個都行。你明天寫一個帖子,讓他們來家中吃飯,就將這件事給了。而且你那碧痕軒,空著多年,也可以給兒子當學堂用。”

  戈文英聽了之后,對著張氏說:“這件事我自然有安排。”

  翌日,戈文英寫了請帖,讓王忠送到四位好友那里去了。

  到了約定的日子,四位好友也就陸續到了,戈文英在后廳接待了他們,這觥籌交錯之中,談論學問,到也是痛快。

  這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戈文英舉起一杯酒,對著孔至說:“惟危兄,有一件事要勞煩你。”

  “世杰,請講。”

  “今日非敢有勞,待明日,愚弟親自登門拜訪,再行叨擾。”

  孔至見戈文英這么說,點點頭,說:“那就恭迎大駕了。”

  筵席散了之后,張氏詢問事情可成了,戈文英說:“這天地君親師,五者皆大,這要為福官兒找一個老師,怎么能夠草率,自然要禮節誠意。若是隨便擺下一個筵席,送上一個帖子,拿出幾兩銀子,就算請師,那豈不是將老師給看輕了。這件事,我自然有論處。”

  明日,戈文英果然上了馬車,到了孔家,到了孔家的時候,因為戈文英是熟客,于是仆人也沒有稟告,就帶著戈文英進去了。

  戈文英這到了天井,見到三個女子,這三個女子正在織布,見到戈文英這個外客到來,里面回避。

  仆人這才說:“小的忘記了,今天老夫人,婦人要交姑娘織布。”

  戈文英說是自己唐突了,到了客廳之中,沒有過一會兒,孔至就回來了。

  “久侯了,今日縣官讓我去為文正祠寫一對對聯。”

  “無事,今日反而是愚弟多有打擾了。”

  “世杰,不知道你今日找我所謂何事?”

  “實不相瞞,犬子年紀也不小了,我學問不過不能自誤,何以傳授。外加這畢竟是骨肉,難以嚴管,所以想延慶名師。”

  戈文英說完,孔至笑著說:“原來是這么一件事,我們當中,學問最好的,自然屬德澤兄,只不過德澤只怕也會推脫,怕自己誤了令郎。”

  “所以這件事還需要惟危兄你多多周旋了,從旁相助。”

  “今日所幸無事,我們走吧。”

  孔至也是一個急性子,戈文英讓孔至上了車,和孔至到了丁汪的家里。

  丁汪見他們到來,讓他們入座,詢問他們此次前來所謂何事。

  孔至將這件事說了之后,丁汪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德澤,你的學問,別人不清楚,我們難道還不知道嗎?你就不要用學問不足來搪塞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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