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寫的很簡單,只有一首詩,魏思思看到題目的時候,心中就咯噔一下,知道不妙。
“祈死詩,東海不才魏白云恭獻奉天御極大圣人,不才寡德,承蒙圣人征召,不勝惶恐。圣人招賢進士,不才無能,不可位列周行。僅以此詩為獻。”
“悔來早不葬青山,浪竊浮名飽豆簞。作賊作僧何者是,賣文賣藥汝乎安。便令百歲徒增憾,行及重泉稍自寬。一事無成空手去,先人垂問對應難。”
魏思思念到最后對應難這一句,魏白云眼睛閉上眼睛,眼中帶著淚花,很快就去了。
魏思思不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么,她直接暈到過去。
魏思思渾渾噩噩了幾天,在魏白云將要下葬的時候,魏思思望著棺木,放聲大哭起來大聲說:“父親大人,父親大人,你有什么可悔的,應該悔的是青山,青山葬的不是你,而是天下讀書人的骨氣,葬的是魏朝三百年文運。青山有幸,能夠埋下你這樣曠世大儒,若是青山有靈,他也會悔恨呀,悔恨呀。”
魏思思哭著哭著,站起來,大聲呵斥說:“浮名,什么叫做浮名,他姚家不尊臣道,興兵作亂,奪去大魏萬里江山,任用佞,誅殺能臣。逼)母自盡于天宮,殺弟于九幽,如此德薄才鮮之人,還妄自號圣人,豈不是污了圣人這兩個字。而父親你何時浪竊浮名,這大虞朝的奉天建極圣人,奉天御極圣人,聞你名兒膽寒,這虞朝臣工,見你而顫栗。這輩子你沒有輸,你沒有輸呀。”
“都是女兒不好,是女兒錯了,女兒不應該和虞廷的人有所往來,讓你失望了,讓你有了青山之念,應該到九泉之下的是女兒,是女兒呀。”
四周的人連忙攔著魏思思,桃紅也對一旁的劉歆說:“書呆子,你還愣著干什么,快快去勸小姐。”
劉歆嘆氣一聲,對著桃紅說:“你們就讓四小姐說吧,這首詩會因為四小姐這話而留名青史,留名在我們這些窩囊廢之中,讓我們不斷,一遍遍地問自己,是誰到底一事無成空手去,是誰先人垂問對應難。只有這么問著,我們才能明白山長這一輩子要做什么,我們要做什么?我們才不會渾渾噩噩,如同行尸走。”
“不錯,父親,你覺得不是一事無成,你的言行,你的詩,你的書,書院的一切一切都可以為你作證,就算我朝十四代先帝問起來,就算王父問起來,你也可以無愧于心地說,你控鶴先生,沒有辱沒先人,辱沒先帝。”
魏思思說到這里,心中的悲傷不由減輕了不少了。
在眾人的勸說下,魏思思總算是止住了流淚。
在魏白云下葬之后,魏思思的文定之禮還是如約地舉行了,姥姥說魏白云讓魏思思準備文定,而不是直接結婚,就是預料到了這一切。
到了九月十五,劉歆讓人送去五匹布,劉李氏對著劉歆說:“送五匹布是不是太寒酸了?我們家雖然沒有錢,但是也要多準備些禮物。”
“母親大人,這五匹布是按照古禮送的,文定五匹就是了,而且孩兒不是說了嗎?這不過是魏家要借我們當擋箭牌,意思一下就是了,你若是弄的太隆重,以后四小姐有了良配,來退婚,豈不是我們理虧。母親大人,我們如今就是要理虧,這樣魏家才好退親。”
劉李氏聽到劉歆這么說,小聲說:“我兒,你難道真的沒有對四小姐動心嗎?”
“自然有了,不過孩兒知道,孩兒配不上四小姐,這見到美人心動,那是天理,而想著自己擁有,那么就是人了。這中間的分寸,孩兒讀了這么多書,自然有把握。”
劉李氏不懂,但是見劉歆都這么說了,他也不好再說什么。
這時候魏府,魏夫人和魏思思到了姥姥的房間,姥姥面前的喜面還沒有吃,魏思思詢問說:“姥姥,面就快涼了,你怎么不吃呢?”
“吃什么吃,氣都快氣飽了,你可知道我嫁給你姥爺的時候,你姥爺文定就是三箱子,然后將軍還送了我一對玉鐲子。這劉歆還是一個讀書人,竟然只送五匹布,姥姥這輩子見過摳門的,沒有見過這么摳門的。”
“原來媽你是氣這件事呀,你知道的,劉歆沒有功名,他母親還是靠著幫人浣衣才掙點小錢,他家的況,我們是明白的。女兒準備將他們一家接來這里住,這樣的話,你也有一個伴,到時候,這五匹布,拉在地上都看不到邊哩。”
“這倒是不錯,讓姑爺住進來也好,等下劉歆來了,就讓他們母子留下吧,只是思思呀,你想好了下馬威沒有,到處你姥爺可是要過刀陣,才將我娶到家里的。”
魏思思一笑,對著姥姥說:“姥姥,你放心吧,女兒早就準備好了一個對子,讓劉歆明白女兒厲害哩。”
魏思思說完,然后將對聯拿了出來,眾人一看,會心一笑。
到了吉時,劉歆穿上了新衣,然后在書院弟子擁護之下,到了書院前面。
在書院面前,劉歆看到了新貼的喜聯,不由一愣。
“要得富貴福澤天主張由不得我 要做圣人君子我主張由不得天。”有人將這對聯讀了出來,劉歆眼中閃過一絲淚光,然后對著眾人說:“這格言倒是寫的好,思思姑娘,果然才學無雙。”
眾人簇擁他進去,然后他和魏思思兩人對著雙方家長行禮之后,這文定之禮就算成了。
“這對聯倒是有趣,一看就是四小姐寫的,不過這要當圣人君子,那必須要我主張,天主張了。”四皇子如同梅視罔那般打扮,走了進來。
眾人不少知道他的份,心中一愣,前來觀看的虞翻對著屬下說:“沒有想到狗皇帝也來了,這是一個好機會。”
“但是在這里出手,會不會連累魏家。”
“我叔一心反虞,如今良機難得,不可錯過,我叔在九泉之下,也會原諒我的。”
四皇子看著愣著的眾人,風滿面地走到姥姥面前,對著姥姥行禮說:“姥姥,好久不見,梅某這廂有禮了。”
“梅相公,請恕老不能接你這禮了,老坐在這里,是接我孫女,孫女婿的禮。要是老受了你的禮,那豈不是讓一女配了二夫,按律可是要殺頭的。”
“哈哈,姥姥你多心了,既然是這樣,梅某也不敢越禮。”
四皇子對著魏思思說:“今梅某走的匆忙,沒有帶什么禮物,只有區區薄禮,相送思思姑娘。”
說著四皇子讓人送上了一張琴,魏思思看了一下,對著四皇子說:“梅相公,先父去世之后,我已經不用這彈這個了。”
四皇子聽到這話,看了看劉歆,對著劉歆說:“那么這件禮物送給劉相公,不知道劉相公是否愿意收下呢?”
劉李氏雖然不知道四皇子當了皇帝,但是知道他的皇子份,拉著劉歆的衣袖,讓劉歆收下。
劉歆看著四皇子,對著四皇子行禮說:“小生愚昧,并不會此物。”
“哦,是嗎?讀書人,琴棋書畫,乃是四大雅事,你莫非是嫌棄梅某這一份禮物太輕,不愿意收下。”
“不敢,不敢,只是讀書人就應該一心一意讀圣賢書,學會修齊家之道。如今小生還不能齊家,怎么會有閑心彈琴呢?”
四皇子聽到這話,感覺到火辣辣的,不過他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對著他們說:“既然兩位都不愿意手下,那么梅某也不敢強求了。梅某此次前來,原本是想拜訪山長的,但是沒有想到山長竟然仙去了,真是令人惋惜。”
魏思思聽到這話,對著四皇子說:‘先父離開之前,曾經留了一封書信給梅相公。’
四皇子拆開看了一下,搖頭說:“山長,唉,山長,我父親曾經告訴我,地有南北之分,人無尊卑之別,山長為什么要如此自暴自棄,不肯為天下大同出一份力。空將一生學問代入地下,從此之后,這讀書種子就算絕了。”
“是嗎?小女子看未必,五百年當出圣人,這道統不會斷,文脈不會絕的。”
“思思姑娘,難道道統在你這個相公上嗎?”四皇子看著劉歆,忍不住嘲諷說。
魏思思點點頭,對著四皇子說:“不但道統在他上,就算虞朝的文脈,也要從我歆哥算起。”
四皇子忍不住笑著說:“好好,那么朕就期待,我大虞學案第一人,如何揚名后世,傳道后學的。”
魏思思不過想要氣下四皇子,為劉歆找回面子,結果沒有料到,劉歆真的做了虞朝學案第一,他的徒子徒孫,掌握了虞朝文脈,直到虞朝滅亡。
劉歆不卑不亢地對著四皇子說:“梅相公,這楊明后世,傳道后學,小生不敢當,小生如今只愿意家庭和睦,兄恭弟敬,做到齊家這一點,小生已經滿意了。”
四皇子總是感覺劉歆在諷刺自己,忍不住說:“要做到這一點,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