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慧兒想到了吳家的傳說,不由暗自嘆了一口氣。
吳家是在陳朝出現的,當時候陳朝正在向河左擴張,現在的賢賀府在陳朝是襄州和荷州,至于懷華府,還在白蠻手里。這吳家祖先吳思平抱著男人何不帶吳鉤的心思,獨自一人到了懷華府。
這也算是湊巧,吳思平在那里愛上了一個酋長的女兒,那酋長見吳思平豪情不凡,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于是就將女兒嫁給了他。
在吳思平呆在那里十年之后,在懷化府出現了一條怪蟒,白蠻幾次調兵去圍剿,但是懷華府號稱十萬大山,幾次圍剿都是無功而返。
這蟒蛇也頗為機靈,大軍一退,就再出來禍害。
吳思平見到這個情況,告別了家人,獨自一人前去深山之中尋找,這一去就是三個月,等到人找到的時候,那蟒蛇死在一處山谷之中,眾人發現蟒蛇是從肚子里面破開而死,也在蛇肚子里面找到了吳思平的玉佩,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因為這件功勞,白蠻眾人封吳思平的吳譽為主,在吳思平殺死巨蟒的身邊修建了一座塔,里面供奉著吳思平的神像還有蛇骨,俗稱蛇骨塔,在蛇骨塔附近,白蠻修建了一座城,這座城就是現在懷華府的首府安義城。
后來魏軍攻破了安義城,吳家這個化外之王也當不了,懷華府的就有只有一個南寧王,歷代南寧王也比較尊敬吳家,借助吳家的力量管理這塊魏朝最南方府縣。
當初吳聽雨本來是要嫁給東安王世子的,結果陰差陽錯之下嫁給了長樂侯,也就是后來的虞高帝。吳聽雨憑借家族的影響力,讓南寧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南寧王認為虞高帝不過三千軍隊,東南府廂軍就足以剿滅,于是樂得送人情給吳家。他也沒有想到,這樣最后導致虞軍做大,將他曹家給取代。
虞慧兒聽到自己師尊談到這里的時候,每次都嘆氣,因為虞高帝是長樂侯,又有吳家為首的世家作為后盾,河左四府的總督都是采取趕而不剿,將虞軍趕到對方轄區就完事。若是當時東南總督不顧一切,全力圍剿的話,這天下哪里又會姓姚。
虞慧兒思索之間,外面的喊殺聲消失了,這時候趙甲對著船家坐了一個手勢,船家將船慢慢搖了過去,靠了岸邊,趙甲不動聲色的將琴收好,然后背在身上。幸運的是,他們留在馬廄里面的馬還在,于是趙甲騎上馬,轉身離開了。
第二天早上,皇帝悠哉起了床,侍衛等人將洗漱的物品早就準備好了,洗漱完畢之后,侍衛對著皇帝說:“老爺,衣服只用等下到了縣城才能換了,行囊之中已經沒有可以換的。”
皇帝點點頭,這時候侍衛早就讓人弄好早點了,皇帝看著油條和豆漿,笑著說:“這個伙食還算不錯,來,虞姑娘,坐下來陪老夫聊聊。”
虞慧兒也沒有客氣,拿起油條吃了起來,雖然經過虞朝這么多年休養生息,百姓還算能填飽肚子,不過像是油條這種白面做成的,一般人還真舍不得,更不用說那用來炸的一鍋油。在民間,除了過年,平時很少有吃到油的機會。
至于豆漿,這個大豆磨成的,一般人倒是能夠弄,不過很多人還是舍不得喝,與其弄成豆漿,不如直接點成豆腐,這樣也可以當一道菜來用。
虞慧兒吃著,對著皇帝說:“沒有想到吳老丈你這些手下倒是貼心,去縣城里面,還不忘記帶一點早點給你。”
皇帝一笑,沒有說什么,過了一會兒,一群衙役壓著兩個人到了茶樓來,衙役只是知道京城里面來了一個大官,還不知道這個大官身份,于是只是行普通禮節,沒有行大禮。
皇帝也沒有在意,看著這兩人,這兩人就是昨天在茶樓匆匆而去的兩人,皇帝看著他們精神萎靡,臉上還有鞭痕,手中也紅腫,有些不悅,他一向告誡臣工,對待犯人也要以德服人,這人犯罪,不過利欲遮蔽了四心,衙門的責任不止要懲戒,還要治化。
“你們縣令對他們用刑了?”
一個捕頭較為機靈,連忙說:“沒有,我家縣令老爺,知道朝廷以禮治天下,以德化天下,從不濫用刑罰,這兩人身上的傷,是昨天擒拿的時候弄傷的,不信這位老爺你可以問他們。”
“老夫問你們,你們二人年輕力壯,為什么不在家中務農,反而來做這有違王法的事情。”
皇帝原本以為這兩人會知錯求饒,沒有想到一個人開口說:“這位老爺,我們田土都沒有了,怎么務農?這村里百畝良田都是他人的,我們要去種,反而被惡奴鞭打。”
皇帝聽到這話,臉色一沉,對著他們說:“你們是何處人士?國朝有明文,嚴禁勛貴地主侵占民田。”
“是的,國朝的確有這個令,但是去年家鄉發水,一年收成全都沒了,這為了活下去,這位老爺,我們不賣田靠什么活下來,難道以吃泥土為生嗎?”
皇帝聽到這話,神情緩和了不少,繼續說:“這水災不過一歲收成,你們難道沒有余糧支撐到來年嗎?”
“這位老人,這朝廷年年兩稅,秋稅完又是冬稅,家中自己吃用都嫌不足,哪里還有余糧支撐到來年。”
聽到這話,皇帝嘆了一口氣,對著他們說:“老夫明白了,你們一共多少人被捉,若是手上沒有犯過人命案子的,都放了吧。”
“這位老爺,實不相瞞,你就算讓縣令大人…”
這話沒有說完,捕快連忙呵斥說:“是縣令老爺。”按照虞朝禮制,知縣這個末流官員,是沒有資格成為大人的,捕快明白京城里面這些官員就喜歡雞蛋里面挑骨頭,這種稱呼是萬萬不能亂的。
那人也沒有在乎,對著皇帝繼續說:“恩,知縣老爺放了我們,我們也只能繼續干這一行,否則也沒有活路。說句話不怕老爺你見笑,我們唯一吃了一頓飽飯,還是在牢里。”
聽到這話,皇帝的手輕微顫抖起來,過了良久,才開口說:“去告訴縣令,將這些人籍貫抄錄下來,然后傳文他們父母官,讓衙門出錢,將他們地買回來。雙方平買平賣,不可虧了士紳,也不可損了朝廷。你們回去吧,這時候回去,還能趕上春種。”
兩人聽到這話,跪倒在地,連連磕頭說:“多謝老爺,多謝老爺。”
捕快有些為難地說:“這個,還請老爺寫一封信遞交給我們縣令老爺,我們才好交差。”
“趙甲,你隨著他們去一趟,我們在前面縣城等你。”
趙甲說了一聲諾,然后和這群人離開了,皇帝騎著馬,悶悶不樂地走在官道上面。
看到這個情況,虞慧兒對著皇帝說:“這位老丈,你這下相信了吧,這太平盛世也沒有那么太平了吧。”
皇帝點點頭,望著遠方說:“這兩稅似乎太重了,不如就收夏稅。”
“這倒是不錯,不過這稅收的事情,老丈未必能夠做主了。”虞慧兒一笑,心想這吳常樂就算是吳家的人,想要干涉朝政,也是有點難。
皇帝笑著說:“這蒼茫天地,以百姓為主,百姓若是希望只收夏稅,那么誰又能阻攔。”
虞慧兒聽到這話,也笑著說:“老丈你這話,讓朝廷的人聽到,又是惹來一場麻煩,這天下人都自知道,這做主的是圣人,是天子,是皇帝,臣民只是他的奴仆。”
“哈哈,若是圣人真的這么想,那么他就是不是天子,不是圣人。”
“哪是什么?”
“獨夫。”皇帝回答完畢之后,再次補充說:“自古以來,皆是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昔日多少亡國之主以為自己就是天地之主,自己是那照耀萬物眾生的太陽,最后也不是身死人手而七廟隳,徒為天下笑。”
聽到皇帝這話,虞慧兒有些佩服地說:“這番話倒是不錯,不過小女子有一個疑惑,既然老丈你說民為重,那么為什么又要有人當皇帝呢?”
“因為天生蒸民,樹之一君。皇帝不過是替天教化萬民的,這皇帝知道如何讓百姓安居樂業的話,就完成了天托付的重任,天就會庇佑他。若是不知道,讓民不聊生,那么天就會降下懲罰,董生說災異過于玄虛,什么叫做有道之君,能敬授民時的就是有道,不能就是無道。”
虞慧兒雖然聽似懂非懂,但也是笑著說:“那么當今圣人算是有道還是無道呢?似乎沒有什么祥瑞出現過。”
聽到虞慧兒這么問,皇帝一時間倒是沒有回答,不過仔細思索了一番,開口說:“當今圣人只是一個守成之主而已,算不上明,也稱不上昏,只希望他的后代,能夠成為曹文宋文一代的雄主,開創萬古未有的盛世,致民唐堯上,能使世風淳。當然老夫是看不到了,不過姑娘你倒還能有機會當一個羲皇上人,悠哉度日,高歌擊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