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最終的結局

諾克蘭歷854年晚秋月10日　　那家伙終于要走了。

　　老實說，這是我度過的最難受憋屈的五天，每次看到那個男人，我都會情不自禁地低下頭，不敢去直視他的面龐。奧蒂利亞女士對這種情況似乎并不陌生，所以這幾天她十分體貼地讓我盡量不和那家伙接觸，贊美她的寬容和理解。

　　看得出來，他們兩人都對對方懷有激烈而淳樸的感情，但是，他們從來沒有進行過肢體上的接觸，吃飯的時候他們相對而坐，散步時彼此的距離也總是保持在半個身位，我原本以為這是他們對彼此的尊重，直到今天我才突然想起，奧蒂利亞女士似乎也從來沒有觸碰過我。

　　啊，原來這就是奧蒂利亞女士一直待在城堡里的原因嗎？

　　看著心愛的人就在眼前卻無法觸碰的感覺，該是多么巨大的折磨啊，唉。

諾克蘭歷854年凜冬月31日　　冬天終于快要結束了，從臨冬月到現在，奧蒂利亞女士已經在書房里待了整整100天了，一直沒有踏出房門一步，因為她告訴我，她討厭冬天，更討厭下雪。

　　她的臉上再一次露出了那種表情，厭惡、憤怒、哀傷，上一次的冬天，她也是這個樣子，我一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樣的經歷會讓這位心地善良、溫柔寬和的天使展現出這幅模樣。

　　以前冬天的時候，父親總會帶著我們去堆雪人，那是我們一年里少有的可以放松的時候，我很喜歡冬天，也喜歡堆雪人，不過在奧蒂利亞女士面前，我并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

　　不管怎么樣，從明天開始，冬天就結束了，春天已經來了。

諾克蘭歷855年迎春月3日　　城堡里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奧蒂利亞女士叫他喬，似乎是那個家伙的手下。他有著燦爛的金發，英俊的面容和太陽般和煦的微笑，是個謙卑恭敬而性情溫和的人，在看到他的一瞬間，我才終于明白了格林老師口中能夠為公主挑戰惡龍的騎士到底是什么樣，是的，我相信，無論是誰，只要見到他，都會產生和我一樣的想法。

　　喬帶來了那家伙送給奧蒂利亞女士的禮物，其中居然還有給我的一份，是一瓶藍色的水，打開瓶子的時候，我似乎聽到了海水的聲音。

　　奧蒂利亞女士告訴我，這是“隕海之心”，是富有靈性的大海死掉后留下的最后余韻，每一滴都是上百噸海水精華的濃縮，對于水元素的覺醒者來說，是最頂級的突破材料。這整整一瓶，可以幫助我的能力進行蛻變，甚至一路突破到極道境。

　　不過這種材料里面蘊含著濃郁的死氣，不方便直接吸收，還需要用一種叫皓月花的材料來凈化，而皓月花的種子，喬也同樣交給了我。

　　“伊諾斯大人對上次見面時給你造成的不愉快感到抱歉，希望您能原諒他。”

　　我不覺得那家伙會感到抱歉，或許除了奧蒂利亞女士外，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讓他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他這么做，只是希望我能更好地為奧蒂利亞女士服務，讓她不至于在這個城堡里感到清冷。

　　哼，難不成他真以為，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嗎？

　　不過，就算他不送東西給我，我也會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因為，這是我的使命。

諾克蘭歷855年逢春月17日　　奧蒂利亞女士今天的狀態非常不對，從早上開始，她就把自己鎖在書房里，無論我怎么勸說，她都不肯把門打開。

　　中午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城堡里的溫度下降了許多，地板，天花板，燭臺，壁燈，到處都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冰塊，極致的冰寒將城堡內外分成了兩個世界，我并不感覺寒冷，好像有什么力量環繞在我的周圍，幫助我阻擋了低溫的侵襲。沒過一會，一切又都恢復了原樣。

　　奧蒂利亞女士終于出來了，臉上充斥著難以掩飾的憔悴，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只能干巴巴地把以前父親以前經常說的話重新復述了一遍：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奧蒂利亞女士笑了笑，我看不出她的笑容是不是發自內心，只是感覺有些苦澀。

　　晚上的時候，我經過花園，看到里面的皓月花還在發芽，但另一邊的紫藤蘭已經被凍死了。

　　這一次，它也沒有堅持到第五天。

諾克蘭歷855年逢春月25日　　奧蒂利亞女士告訴我，她需要出一趟遠門，我知道，這是因為她的力量已經快要控制不住了，昨晚上我從睡夢中驚醒，發現整個房間都被凍住了，連我的下半身也被冰塊牢牢地束縛在床上，差點失去了知覺。

　　事情已經發展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這個城堡，已經難以成為她的避難所了。

　　我問她還會回來嗎，她告訴我會的，臉上綻放出一如既往的美麗笑容。

　　我問她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嗎？她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復雜，似乎想點頭，又似乎想搖頭。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看管好我們的家哦。”

　　奧蒂利亞女士似乎想和我來一個擁抱，但終究還是沒有付諸于行動。

　　一個想法突然浮現在我的腦海里，它來的是如此猛烈，甚至讓我來不及思考就說了出來：

　　“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去堆雪人吧！”

　　奧蒂利亞女士愣了一下，笑容再度浮上臉龐：

　　“好。”

　　說完，她轉身離開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在心底默默向命運女神祈禱，希望祂能保佑奧蒂利亞女士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這本日記的前半部分記得很滿，基本上每天都有足以寫下的東西，看得出來，這位叫露絲的小女仆，日子過得非常充實，而從這一頁以后，后面的時間就開始出現了大段大段的跳躍，記錄的東西也不多，很多時候只有短短兩三行字，而且都是些沒什么意義的東西。陳林連續翻了十多頁，才終于找到了一段較為充實的記錄：

諾克蘭歷855年初秋月15日　　這是奧蒂利亞女士離開城堡的第107天，她還沒有回來，我相信她應該是遇上了什么麻煩的事情，希望命運女神可以保佑她。

　　皓月花已經開了，一共有8朵，這種花確實有著足以和它的名字匹配的外表，在我見過的所有花里，應該算是最漂亮的一種了。我把它摘了下來，放到了自己的房間里，和隕海之心放在了一起。我希望，這個重要的時刻，可以讓奧蒂利亞女士來為我見證。

　　這幾天外面的天色一直很黑，即使是白天也很少見到陽光，早上去樹林里采蘑菇的時候，感覺空氣里彌漫著不安的味道，這是一種陌生而熟悉的味道，我仔細地回憶著，直到回到城堡，我才突然想起來，那幾天，我的家鄉玫瑰城似乎也是這個樣子…

　　不，應該是我多慮了吧。

諾克蘭歷855年晚秋月13日　　終于還是來了。

　　雖然之前我一直在安慰自己，但當那濃霧的黑霧出現在我的視線里的時候，我知道，事情最終還是朝著那個方向前進了，也許當紫藤蘭死掉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經注定了吧，命運女神已經給了我警示，就像當初在玫瑰城一樣，而我卻選擇了視而不見，用毫無意義的謊言來欺騙自己，這是為什么呢？我這么問自己，腦海里不由得浮現出一張天使般美麗的面孔，每天早上我都會在一樓大廳看著那張面孔，并默默地為她祈禱。

　　我突然明白了，也許是因為我不忍心當她回來的時候，看到城堡里空無一人吧。

　　我們早已成為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不僅是我對她，她對我來說，同樣如此。

　　城堡外面傳來了那些丑陋東西的吼叫，簡直像是從地獄最深處發出來的哀嚎。呵，它們一向是玩弄人心的好手，身上的每一個部位，喉嚨里發出的每一個音節，都是為了讓人們體驗到最深刻的絕望和恐懼，我從它們的聲音里聽懂了它們想要表達的意思：

　　你已經逃不掉了。

　　我忽然想起了尤娜，那個膽小羞怯的女孩，因為偷偷接吻而臉紅了整整一天、因為我的揭穿而臉色煞白，淚眼婆娑的女孩，在看到瑞恩即將變成怪物的時候，毫不留情地用菜刀砍在了他的脖子上，鮮紅的血像是玫瑰一樣在她的身上綻放開來。

　　“我們終究還是人類啊。”她轉過頭對我微笑，然后毫不猶豫地將菜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是啊，我們終究還是人類，怎么能變成那樣的怪物呢？

　　雖然我沒有逃過死亡的詛咒，但我想，我最起碼還可以選擇死亡的方式。

　　刷、刷、刷…

　　這篇日記后面是大片的空白，陳林略顯急躁地翻閱著，仿佛在尋找著什么重要的東西，或者說，是在期望著什么東西。

　　終于，他的手指停在了日記的最后一頁上。

　　上面只有一段簡短的小字，娟秀有力：

抱歉，奧蒂利亞女士，我最終還是失約了——露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