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三段人生(下)
最早聽完老張的故事，楊崢還以為要演黑桃K呢，但仔細一回想，就知道猜錯了。
袁導前面說過，黑桃K“海拔不高”，如此一來，那絕對不是他自己。
以他的身板，如果發生沖突的話，張元啟會被瞬間打翻，對方根本沒有能力持續搏斗，甚至弄到同歸于盡。畢竟體格懸殊太大嘛，得符合邏輯。
現在問題來了！
既然他們仨要組團幫助老張抓賊，從而完成心愿，陳思雨和梁駿在情理之中，邏輯也沒問題，可自己似乎應該是個“混混”啊！一個混子是怎樣進入反扒組織的？
因為什么矛盾？
出于什么契機？
或許，這就是故事的精妙所在。
楊崢調整一下坐姿，盯住袁導的方向，也點燃一支香煙，洗耳恭聽。
“你飾演的角色，名字叫做‘小刀’…”
嘿，瞧瞧！
——老方、阿勇、薇薇、小刀，各種人物連個像樣的名字都沒有，導演辦事兒的確任性！
八月十三，中秋節前兩天。
小刀忽然接到了父親的電話。
父親聲音沙啞，情緒好像非常低落：“兒子，回來看看吧，你媽媽…她病了…”
小刀正在跟幾個狐朋狗友吃飯，不耐煩地嚷道：“生病？好好的怎么會生病？我最近忙得很，沒空！”
“啪！”
說完便直接甩掉手機，繼續喝酒。
電話一次又一次響起。瞧見屏幕上父親的號碼，小刀置若罔聞，當做沒看見。
小刀今年二十來歲，是個混混。
母親給人家當保姆，做飯，帶孩子。
父親老實巴交的，在酒廠上班，平常不怎么愛說話。
另外，小刀還有個親弟弟，叫做亮亮。
小刀極度憎恨自己的弟弟！
極度厭惡！
從幼年開始，小刀就不愛學習，成績一塌糊涂。
可弟弟卻恰恰相反，特別的聰明。
弟弟一直都是父母眼中的好兒子，老師嘴里的好學生，鄰居們爭相夸贊的對象，前兩年，他竟然還考上了名牌大學，你說氣人不氣人？
小刀覺得，父母偏心眼！
他們明顯更喜歡亮亮，卻不喜歡自己，弟弟奪走了本該屬于他的一切！
所以，小刀只要看到亮亮就倍感窩火，總愛生悶氣。
嫉妒是一種可怕的力量，會逐漸扭曲人的靈魂。
常此以往，導致他養成了偏執的性格，而且十分暴躁。
小刀很早就在外面混日子，泡吧，酗酒，賭博，整天跟著一群無賴瞎轉悠。為了方便打架，能夠“征服”別人，他荒唐到甚至專門學過拳腳…
父親打電話這天，小刀已經有好幾個月沒回家了。
晚間，本應該在外地上學的弟弟突然現身，出現在小刀常去的KTV里。他情緒激動，揮起手臂，一拳就重重的砸到小刀臉上！
“砰！”
“呃…”
小刀被揍得眼冒金星，繼而怒火沖天！
反了！
反了反了！
犯什么神經病？那個小子竟敢打我？！真是豈有此理！
小刀露出獰笑，大步就想撲過去教訓弟弟！
哪料弟弟指著他的鼻子，淚水滾滾而下，咆哮道：“魂淡！不接電話？咱媽都已經癱瘓了，你還在這花天酒地的！你的良心呢？被狗吃啦？”
什么？
小刀雖說不靠譜，但并沒有壞到泯滅良知的地步。
他失聲道：“癱瘓？媽怎么會癱瘓？”
“還不是因為你！”
“放屁！我都幾個月沒回家了，你賴我？”
“那我問你，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怎么知道？”
“八月十三，你的生日！！！”
“…”
原來，母親思念兒子，想著趁生日的機會，準備讓小刀回來吃飯。
母親記得，兒子最愛吃老家附近售賣的壇子雞，就專門乘坐公交車，一口氣坐了四十多分鐘，才趕到目的地。
——如果要不是因為生日，她絕對不會回去的，畢竟老家已經拆了。而且，母親還暈車暈得厲害，連寬敞的公交都受不了…
母親買菜的時候，遇上了扒手！
扒手想偷母親的錢包，被發現，結果惱羞成怒！
扒手一把打掉了那份壇子雞，然后用污言穢語咒罵母親，最后逃之夭夭！
可憐的母親，她何曾受過這等侮辱？
母親又氣又怒又憋屈，結果一頭栽倒，突發腦溢血，半身癱瘓了…
“啊？”
震驚、狂怒、懊惱、痛惜、無措！
小刀就像被雷劈到一樣，渾身顫抖，眼神癡呆！
母親是因為我才癱的！
因為我！
因為我！
因為我啊…
隨后，小刀拔腿狂奔，往醫院跑去！
母親躺在病床上，嘴歪了，眼睛也斜了，右半邊身子毫無知覺，只有左手能動。
“刀兒，可，可惜那份…壇子雞啦！”母親含糊地說道。
此時此地！
萬千悲苦！
縱使小刀鐵石心腸，不禁也為之潸然淚下！
誰說母親偏心，只愛弟弟，不愛我？原來，我只是被嫉妒蒙蔽了雙眼…
小刀坍塌了，跪在地下放聲痛哭！
從此之后，小刀大徹大悟，再也沒有和從前的朋友鬼混過。
他洗心革面，盡全力照顧母親，試圖彌補自己的悔恨。
在醫院閑得沒事，小刀就上網搜索扒手這類的新聞，最終與“捕蛇者”結緣，也加入了反扒組*織。
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
至此，老方、阿勇、薇薇、小刀，四個完全沒有交集的人走到一起，并肩戰斗！
因為學過拳腳，小刀成為了主攻手，在抓賊的時候總是奮不顧身，沖在最前面。
或許太想給母親報仇，小刀出手很重，經常把小偷打傷。
他被拘過兩次，賠了上萬塊錢，但依然沒有放棄。
他的脾氣又臭又硬。
撞上南墻也絕不回頭。
某一天，在某次抓捕行動中，同組的女孩被扒手重重推倒，摔了滿臉鮮血！
見此慘狀，小刀怒火萬丈！
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緒，第一次全力出擊！
小刀瘋了！
瘋了！
母親的厄運，伙伴們的苦難，一幕幕在眼前浮現！
“砰砰啪啪！”
帶著五湖四海也洗刷不掉的仇恨，小刀揮動鐵拳，把扒手揍得滿地翻滾，大聲慘叫…
脾臟破裂！
耳朵穿孔！
全身多處骨折！
——小刀被判了七年，故意傷害罪。
那個時候，老方還在，還沒有去世。
老方、阿勇、薇薇，一起去探望小刀，三個人眼圈通紅，默默無語。
小刀笑了！
“可能我是個傻子吧？我一點兒都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