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淚水無聲
劇組臘月二十三才開的機，轉眼就過年了。
國人一向最講究親情，因為要早些趕回去和家人團圓，每逢這段日子，鴻泰影視城總會迎來一撥殺青熱潮。殺青的劇組浩浩蕩蕩，留下來的也同樣不在少數。
晚上七點鐘左右，神刀門全體演職人員歡聚一堂，在預定的酒店里吃年夜飯。
“轟轟！”
“啪啪啪…”
楊崢他們所在的位置，是一樓的拐角處，從這兒望向外頭，恰好能看見陣陣煙花升上夜空。
“嘿，太特么尷尬了！”
“安若桐也真搞笑，你給小師妹送一車煙花管什么用啊？人家不要，自己還得含著淚放完！看看他嚇得那個樣子！慫透了！”
“要我說，應該拉一車好吃的來，水果呀蛋糕呀啥的，或許能起到效果。”
“哈哈，對對對！”
“屁！小師妹如果瞅你不順眼，送滿漢全席都白搭…”
楊崢一邊聽著兄弟們扯淡，一邊收回目光，也笑得肚子抽筋。
追求愛情是每個人的權利，這本身并沒有錯，甚至很值得鼓勵。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強扭的瓜不甜，安若桐明顯搞錯了對象。
今天晚上，安同學無意中瞧見梅小朵拿著煙花——幾塊錢一包的那種小棒棒，捏在手里會“噼里啪啦”炸的，他就投其所好，買了整整一車高檔貨過來！
最后的結果是，梅小朵禮貌地說了聲謝謝，然后就撤退了，留下安同學一個人獨自在冷風里“處置”煙花，炸得他花容失色，嗷嗷叫…
“三師兄，您經常在外面過年嗎？”老七端起酒杯，向著楊崢比劃道。
“不，我家住得近，從來沒有過，這是第一次。”楊崢一飲而盡，隨手亮出了干凈的杯底。
“給爸媽打電話沒？”
“打過了。明天初一不是放假嗎，到時候我再回去好好陪他們。”
“嗯！”
“哎哎，我說，都別聊了，喝酒！”大師兄半路插話，打斷了哥倆的交談，
“好啊，我敬您四杯酒，四四如意！”老七道。
“四杯怎么夠？有能耐整八個！”
“八個就八個，八方來財嘛…”
明天沒有拍攝任務，偶爾的放松放松情緒，問題倒是不大。兄弟們年齡接近，又恰好碰上最重要的傳統佳節，就稍微多喝了一點兒。
酒酣耳熱之際，后邊忽然發生了一陣騷動！
“梅先生您好！”
“梅先生好…”
楊崢轉臉看去，外面似乎進來了什么大人物，瞧見那人，沿路的同行們紛紛起立，搶著向他問好。
那是個身穿風衣的中年老帥哥，笑容和藹，發型梳得一絲不亂，周圍還跟著幾名保鏢模樣的漢子。老帥哥一路行走一路點頭，很有些大佬的架勢。
“小師妹她爹到了！”老七低聲說。
“梅君山啊，華岳娛樂的總瓢把子，巨牛逼！”大師兄加了一句，口氣中不乏羨慕。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我要是小師妹，還出來拍什么戲呀？！”
“你想干啥？”
“理想說白了不就是錢么？！直接躺家里數鈔票好啦！”
“哈哈哈，滾你的蛋…”
梅君山往樓梯方向走去，坐在樓上的小朵姑娘趕緊跑下來迎接。她親熱地挽著父親的胳膊，笑顏如花，顯然是高興壞了。
楊崢掃過那人的背影，神色平淡如常。
人家的爹，跟咱有啥關系？
咱該吃吃，該喝喝，往后的日子還得靠自己奮斗…
隔了大概半個小時，因為一件事情的發生，導致全場轟動了！
——梅君山以他閨女梅小朵，即劇組女一號的名義，向全體演職人員派放新春紅包！幾個保鏢拿著袋子左右穿行，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歡呼！
“耶！”
“謝謝小朵！謝謝梅先生！”
“謝謝啊！”
紅包的顏色確實挺喜慶，上面還燙著個碩大的“福”字。
梅老板辦事兒當然不能厚此薄彼了，楊崢這桌也都領到了紅包。
老七迅速拆開清點，咂著嘴巴叫道：“哎呦臥槽！588！我發發，大手筆啊！咱們組今兒來的，應該有四百多號人吧？四百乘以588，那還不得兩萬多塊呀？！”
“噗！”
大師兄一口氣沒憋住，差點笑瘋了：“老七，你這數學是在動物園跟大猩猩學的吧？什么兩萬塊，應該是二十多萬！”
老七眼睛發直，傻傻的，說不出任何話來。
“的確很闊氣！”
楊崢隨手把紅包放在一邊，“來來來，咱們繼續喝…”
將近九點的時候，楊崢的手機忽然響了。他低頭一看，發現是母親王桂蘭的號碼。
楊崢急忙起身，走到僻靜的地方接聽。
“媽？”
“兒子啊，你們組聚餐的地方，是不是在國際飯店？”
“對啊！”
“趕緊出來，我和你爸過來看你了！”
“什…什么？”
楊崢把手機揣進兜里，直接拔腳飛奔，一路跑了出去。
外面很冷。
今年不知道為什么那么多雪。
風嗖嗖，雪簌簌，溫度低得讓人耳朵疼。
距離酒店門廊很遠很遠的位置，停著輛電動三輪車。父親和母親都包得嚴嚴實實的，兩個人互相依靠，背對著漫天風雪。
“爸！媽！天氣這么冷，您倆出來干嘛？！”楊崢跑到他們身邊，氣喘吁吁的。
老楊笑道：“啊，我不讓來，你媽非得要來…”
王桂蘭瞅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兒子從小就愛吃我包的餃子，豬肉大蔥餡兒的。今年組里聚餐沒辦法回家，他不就吃不著了嗎？”
媳婦一開口，老楊便閉上了嘴巴。
楊崢道：“您…難道是，來給我送餃子的？”
“對呀！”
王桂蘭轉身到車廂中扒拉著什么，左三層又三層，最后掏出了一個小布包，遞到楊崢手里。
“嘻，保溫盒不錯，還是熱乎的呢！回去麻利兒吃！兒子，我們走啦，回家看春晚嘍！”
“…”
楊崢手指發顫，瞬間哽住了咽喉。
他強行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強行微笑著。
“謝謝媽。爸，您回去慢點兒，等我發了勞務費，就給您買輛車吧？貴的有難度，咱就先買輛面包。這樣，您外出起碼不挨凍…”
老楊抬腿跨上坐墊，滿不在乎地說道：“嗨，我一個看報亭的，要汽車干嘛使？擺那兒純屬浪費！桂蘭吶，走啦走啦！”
王桂蘭坐進車廂里，一只手攬著老楊的腰，用另外一只手對著楊崢擺擺。
“快回去吧兒子，當心身體！”
“您倆慢些…”
電動車緩緩啟動，逐漸在飛雪之中遠去了。
小小的飯盒，卻重逾千斤！
楊崢長時間地眺望著他們，一動不動，眼淚無聲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