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陽謀
夜晚，
阿米婭幾人走后，羅德島專用的個人全封閉病房里，響起一陣輕微的交談聲。
“一方是徹底消滅感染者的存在，”
“另一方，則是在感染者的基礎上，通過研究發展出更進一步的，適應了源石并生存下去的‘源石進化者’。”
“從一開始，我們的理念沖突就決定了，我們與他們是不可能相容的。”
漆黑的病房里，唯有三兩縷從窗外射入的人造月光，羅德島的天空模擬著清冷的夜景。
博士坐在病床上，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女人，語氣中似乎是微笑般如此緩緩道。
隔著黑色的面罩，看不見他的表情。
“但是，你應該清楚，現在的我們，不可能與他們正面沖突。”
“我們是盟友。”
“更何況，你應該看過我發給你的視頻了吧？標題是‘白先生vs兩萬整合運動感染者.avi’的那個。”
凱爾希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不緊不慢的削著蘋果。
“如果我們設想中的‘源石進化者’真的能夠完整實現的話，大概也就是那種樣子了吧？”
“不。”博士聽了這話反倒搖搖頭，“我們設計的存在可沒有那么恐怖的殺傷能力——所謂源石進化者，也不過是為了在未來生存下去而已。”
“你說了算。”凱爾希無所謂的將削好的蘋果平放在手心里，一刀一刀的切下去，將它分成八瓣，抬頭看看博士，“你吃嗎？”
“不用了謝謝。”
博士轉過頭，看向窗外熟悉又陌生的夜色，像是懷念似的嘆了口氣。
“那你現在打算怎么辦呢？”凱爾希叼起一瓣蘋果，把水果刀放下，“現在幻境下屬的運輸艦，現在應該正在從切爾諾伯格前往烏薩斯其他城市的路上哦。”
“我們當然不能動手。”博士回過頭，又用那輕松的語氣道，“不過，你覺得是所有人都會歡天喜地的迎接他們嗎？”
凱爾希小口小口的叼著蘋果瓣往嘴里咬，發出咔嚓咔嚓的短促聲，目中露出幾許思索之色。
“你的意思是？”
“礦業奴隸主，實地貴族，軍方上層人物，職業人口販賣者太多太多了。”
博士隨口說了幾個職業，
“消滅了感染者，他們拿什么去開墾源石礦脈？他們怎么用最干凈的手段殺掉那些不好處理的敵人？他們的廉價勞動力又要從哪里來？”
凱爾希吃著蘋果的動作停下，抬頭看著博士，他則是繼續道。
“從表面上消滅了現有的所有感染者，便等于斷掉了他們的財路，甚至是要了他們的命。”
“但是懾于幻境表現出的實力，他們又不敢單槍匹馬對上那位白先生你說，他們會怎么做？”
博士的語氣里帶著幾許諷刺意味。
“面前阻攔著這么多的敵人，哪還需要我們出手？”
凱爾希皺著眉頭：“但是，以那些人的膽量，恐怕被覆滅了前幾波攻勢，或者從其他渠道受到了打擊之后，就會做鳥獸散了吧？”
“你知道的，那些人都不過是些欺軟怕硬的軟蛋罷了。”
“是啊如果只是幾個烏合之眾聯盟的話，確實是軟蛋。”博士緩緩點頭，認可了她的說法，“但是，如果背后有一個國家作為支撐的話呢？”
凱爾希的神色一滯，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博士則是幽幽的道：“雖然有些意外，但是我不得不承認，剛一蘇醒，烏薩斯皇帝就給了我一個不大不小的驚喜。”
“新皇登基后，立刻對礦石病患者采取極端措施，非烏薩斯種族的官員不是被下放，就是直接回家種田”
“赫拉格、博卓卡斯替、禿頭屠夫巴克萊、謝苗、藍胡子阿繆沙”
“這些曾經率領著烏薩斯大軍為這個古老帝國打下過赫赫威名、無數勝仗的著名將領們，一個跟著一個全部殉職？”
“現在的烏薩斯，巫師能描攀國家的未來，弄臣可以預測國家的走勢，說客也懂天災的變化”
“哈。”
那輕笑中的諷刺意味更深刻了幾分。
“烏薩斯那位寬容的陛下，已然過世了。”
“你覺得，這位極端且暴虐的新皇，能容得下一個似乎十分強大的職業者頭子，在自己的國土上，對自己名下的‘子民們’搞風搞雨么？”
“我們只需要輕輕一推，稍微提供些許信息就足夠了。”
“何必站到他們的對立面呢？”
凱爾希又捏起一瓣蘋果，塞到自己小嘴里，卻沒有咬下。
“我忽然感覺”
“咔嚓。”
“你沒有像原計劃里那樣失憶，真是太好了。”
說到這件事，博士的聲音先是一頓，而后整個人便極憊懶似的靠在床頭上往后仰躺下去。
“那只是一次意外，”
“更何況，不論是我還是你，不都一直相信著她么？”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幻境下屬，17號運輸艦 不同于基地式移動城市那般擁有一個完整的生存體系，本身僅僅是移動城市自攜的移動裝置，一般用于五千公里以內往返程行程，一切生存所需物資都由移動城市提供。
不過，為了方便使用，運輸艦本身所能攜帶的物資量極大，一般用于各大移動城市之間的商業往來。
韓白衣等管理層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會選擇用運輸艦去接人。
經過之前幻境一方與烏薩斯丞相直屬外交使團的談判，兩方已經達成在一個月的限定日期內，通過幻境擁有的三處源石礦脈‘購買’烏薩斯境內總人數為十一萬的‘流浪感染者’的合約。
現在這批由幻境下屬第二行動小隊負責護送，人數為一千五百人的感染者，就是他們之間約定交易的第一批‘人口’。
運輸艦，核心控制室 臨光坐在艦長位上，穿著盔甲的身體脊背與座位呈現平行的筆直狀，即便在這種安全地帶也始終保持著一位騎士應有的姿態。
與戰斗時不同的，大抵是她鼻梁上正架著一副略顯寬大的金邊眼鏡。
面前的腦機屏幕上，呈現的是幾條近日以來的滾動播放的烏薩斯重大新聞。
哪怕是看著新聞，她那張微笑時極嫵媚的小臉都始終板著，似乎是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嚴肅些。
等到再一次全部看完時，她才長長吐出一口氣，轉頭向身邊的新成員分享心得：“真是可怕啊，安潔莉娜。”
“你知道嗎，咱們簽署完感染者交易條約之后剛剛三天不到，現在烏薩斯首都就已經進行了第七波萬人游行了。”
不等名為安潔莉娜的新人回答，臨光便自顧自的帶著不滿語氣吐槽起來。
“什么買賣人口，何必說成這個樣子，我們明明是在救他們啊烏薩斯人明明那么排斥感染者！”
“難道還不許我們救他們嗎！”
卡西米爾騎士獨有的古板三觀，讓臨光從很久前就十分看不慣烏薩斯人對感染者這種恃強凌弱的群體性欺壓行為。
“會有這種結果，不是很容易就能預料到的事情么？”
臨光話音剛落，角落里就傳來一道懶洋洋的女聲。
同樣身為庫蘭塔（馬）一族的白發少女身著一身純白衣物，唯有背后負著一張足有半人高的漆黑復合滑輪弓。
整個人靜悄悄的站在角落，直到剛剛都沒有露出絲毫氣息。
代號：白金職業：狙擊潛能：五星 雖然就資歷而言仍然是幻境中的新人，不過單單是這個面板，與曾經的戰績與履歷，就讓她在加入幻境之后直接登上了幻境的預備管理層名單。
白金抱著手靠著墻角，語氣淡淡的：“因為，我們本來就是在買賣他國的人口啊。”
“只不過，烏薩斯媒體筆下的‘難以置信！幻境公司明碼標價買賣烏薩斯公民，懦弱使團竟然應允。’這一類標題，一不小心戳破了那些平民們脆弱的自尊罷了。”
“那些烏薩斯的平民們被戳到了痛處，自然會想辦法發泄怒火，但是他們又不敢承認自己欺辱感染者這一錯誤，當然只能將怒火發泄到我們身上了。”
“哪怕，我們為他們解決了最讓他們頭疼的感染者問題。”
“端起碗吃飯，放下筷子罵街。”
“這不是常有的事么。”
臨光聽了白金的話，先是本能的想點點頭表示認同，但一回頭看到是她說的，便微不可察的止住動作。
室內的氣氛頓時凝滯。
站在角落的白金瞥了臨光一眼，不再自討沒趣，自顧自的看起腦機屏幕上的新聞。
兩人的關系明顯有些僵硬。
這跟白金與臨光進入組織之前的職業有些關系。
白金，前·無胄盟殺手（針對卡西米爾騎士而建立的殺手組織）。
臨光，卡西米爾騎士。
哪怕現在她們都加入了同一個公司，但兩人之間的關系 嗯，還需要不少磨合。
“啊哈哈哈。”被臨光稱作安潔莉娜的新人少女，此時正夾在兩人中間尷尬的笑著，試圖把被聊死的天重新撿起來，“沒關系啦！反正我們現在已經接到第一批人了，只要安心返程不就可以了嘛。”
臨光轉頭看了她一眼，面上露出歉意的笑容。
安潔莉娜則回以開朗的微笑。
代號：安潔莉娜職業：輔助潛能：六星 很明顯，這個女孩也是上面安排下來的重點培養對象。
本來，他們這個小組執行的任務，頂多也就算是個簡易級別的護送任務，在分級雇傭中，算是那種只能拿到一兩萬龍門幣的低風險任務。
但是，現在在出了這么一檔子事情之后，臨光的心里卻忽然有些不安了起來。
這趟任務，不會出什么問題吧？
“轟———”
念頭剛剛閃過，整座運輸艦猛地一震，耳邊傳來幾乎撕開耳膜的劇烈爆鳴，巨大的慣性讓坐在安全位置上的臨光差點一個跟頭翻出去，鼻梁上的眼鏡啪的一聲摔碎在地上。
始終站在角落里的白金則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在慣性作用下一個空翻穩穩站在地上。
系著安全帶的安潔莉娜先是一怔，而后立刻反應過來，一把按在全艦廣播上。
“敵襲！”
“開啟能量護罩，全體武裝！”
“第二行動小組戰斗人員出列，立刻進入接舷通道！”
“準備接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