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發酵
等趙明非回到出租房，收起竹劍和護具，好好洗過澡之后，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現代年輕人的苦楚就在這，要不就考個好大學進好公司，每天勤勤懇懇到點下班，要不就安安生生學個副業，趁著下班后的這點時間再兼個職。
趙明非就是這樣，白天把作為三流助理律師的工作完成之后，如果事務所里的大律師們沒有別的要求，那就能準點下班。
然后，他要在市內的一家劍道館兼職到十點半，主要工作是帶小朋友們進行基礎劍道訓練。
雖然他不是體育院校出身，但大學的時候考過ckou劍道段位證書——這東西說是正式證書，實際上有足夠扎實的基礎知識和基本練習都能考過。
工作雖然辛苦，但時薪很高，再加上他時不時接幾個ppt和視頻剪輯的單子，幾份工作綜合下來，每個月大概能有一萬出頭到一萬三四的樣子。
經濟自由當然夠不著，但畢竟是獨身，而且他所在的城市也比較小，就一三線城市，這些錢對他而言已經算得上是寬裕，能給自己一個人租出間60平的單人公寓。
等再辛苦幾年，大概能湊出這個城市的首付來，到而立之年，自己也好歹算有點基業了，一切都能看得見希望。
不過，還是倆字——辛苦。
別人工作叫苦是996，他是716，有時候甚至是717，要不是劍道訓練對他的身體好歹有些鍛煉，趙明非真的感覺自己會撐不住。
他每天僅剩的休息放松時間，就是周六到周日的這個晚上——他周日得起來剪視頻，但不用糾結晚起上班會不會遲到。
哪怕這樣，還有些老人在媒體面前大放厥詞，稱現代年輕人都吃不得苦。
趙明非覺得他們就是退休之后閑得，有本事換個位置，看看這幫老了的壞人啥時候猝死。
躺在床上，趙明非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打開手機卡在支架上放在電腦旁邊，電腦界面正度過開機界面，他得準備一些明天需要用的視頻剪輯素材。
隨便點開一個視頻軟件，不知道是D站還是艾奇異，手機界面最上方正中的廣告欄里固定播放著一個從未聽說過的電影名。
只狼·序章 趙明非平常不玩游戲，也沒聽說過這個電影，隨手點了一下，反正就是放著聽聽聲音和BGM解解悶。
點開一看，整個視頻只有16分52秒。
“不是電影啊。”
趙明非嘀咕著，就打算關掉換一個。
可還沒來得及動指頭，就見原本漆黑的界面漸漸轉成灰黑，放到最大的音量讓他能清晰的聽到滴答雨聲、轟隆雷聲，還有夾雜在雨水敲打中的淡淡馬蹄音。
趙明非盯著看了一會兒似乎發現了什么，點開清晰度點到1080p，再把亮度調到最高，隱隱能看見那雨云覆蓋下的蜿蜒山川，還有那屹立在山上的一座城。
一切都顯得如此真實。
突然想起什么，趙明非立刻把視頻底部的彈幕打開，這么好的背景CG，也不知道這電影是那家公司做的。
結果剛一打開，密集得幾乎覆蓋了整個屏幕的彈幕就從眼前掠過，逼得趙明非不得不把彈幕調成半透明，才能在看視頻的同時看到彈幕。
然而彈幕里，刷的都是些自己看不太懂的東西。
“英高老賊牛批！！！”
“臥槽！我看到葦名城了！大家把亮度調高看右上角！”
“強啊！只狼居然拍真人電影了！？”
“可是剛剛宮崎英高的工作室不是說他們沒收到真人電影申請專利嘛？”
彈幕里劃過一堆堆的討論，趙明非卻看不太懂，他不怎么玩PC游戲，平常見過最熟悉的游戲就是亡者農藥，他為了和客戶熟絡關系，還買過一個王者號，玩了幾次就沒動了。
現在看他們的評論，這個‘只狼’......似乎是一款游戲？
不是吧？這么好的背景底居然是從游戲里取材的？
好奇心勾著趙明非，讓他忍不住繼續看了下去。
懸崖邊上，一個衣著邋遢，只有半邊襯衫塞進西褲的英俊男人收起冒著煙的手槍，從黑杉紅衣的女人尸體旁邁過，撿起她懷里的信。
還沒等他看清什么，就見彈幕里又是一波攻勢來臨，所有人都在嗷嗷叫著哭訴。
“我大防狼女開場就掛了？！”
“假的！！這不是只狼，肯定是國產山寨改編的！防狼女死了誰給狼叔上藥？！”
“諸君，我老婆死了。”
“這個防狼女的樣貌好逼真啊！簡直是真人cos還原有木有？！”
“那也不該死的這么快啊！我防狼女可是柔劍術傳人！”
“還是劍圣弟子！”
“還是道玄之女！”
“還斬過修羅（下面接隊形）”
“還被人一槍崩了。”
“還殺過老子三十四回！”
“前排菜雞萌新確定！”
趙明非似懂非懂，大概明白這個女人其實是個在游戲里非常牛逼的人物——結果連一句臺詞都沒有就被人一槍崩掉了。
他尋思也沒什么問題啊，這個西裝男明顯是個穿越者嘛，拿著槍崩掉一個古代人應該沒啥好夸張的吧？
雖然他以前沒看過這類穿越題材的電影，但似乎是被這種前所未有的真實感所吸引，趙明非漸漸忘了自己還有不少視頻素材沒找，目光被吸引到屏幕上。
等男人小心翼翼避過巡守順著繩梯爬下來的西裝男爬到井底，還沒等那個中年乞丐說話呢，砰砰砰好幾槍，又給人崩掉了。
原本漸漸稀疏的彈幕頓時暴漲，屏幕上甚至因為無法承載過多的彈幕瞬間卡死，無數人都在彈幕里咆哮。
“這什么鬼啊？只狼死了你當主角嗎？！”
“井底狼叔沒有武器，你拿槍崩人家算什么東西，有本事跟狼叔剛正面啊！”
“你看這慫，離那么遠才敢開槍，有本事你站近點啊！！”
“你們注意到狼叔懷里抖下來的石子了沒？如果這貨站近點肯定被狼叔一石子兒飆死。”
趙明非卻沒管那些彈幕，他又不是原作黨，以前連這部游戲都沒聽過，純粹是被這個視頻吸引來的，自然不會被帶節奏。
超常理的劇情發展讓他忍不住繼續看下去，卻見那男人面前忽然顯現出一道藍光屏幕。
趙明非仔細看著，突然注意到一個細節：那男人站在雨中，原本雨水是打在他身上的，現在卻隨著藍光屏幕的開啟略微漂浮了一點點，似乎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隔開，這讓他忍不住瞪大眼睛。
這個后期制作，牛比啊！
“這個世界的本源......不是主角么？”
語氣冰冷中帶著幾分鏗鏘。
隨著拯救者的幾句臺詞過后，離奇的畫面出現了——拯救者整個身體居然在白色光團的牽引下被打上了一層淡淡的低像素投影，乍一看甚至和馬賽克沒什么區別，但是色階細節劣化過程卻呈現明顯的立體傾向。
等到光影散去，原本只狼的尸體便隨之消失，趙明非回放了好幾遍，可那好好擺在一邊的尸體都好像被人用橡皮抹去了一樣，從上到下一點點消失，沒有絲毫存在過的痕跡。
趙明非不得不感嘆一下這個后期制作的工作質量，這么突兀的場景，愣是讓人感覺整個過程無比自然。
而那自稱拯救者的英俊男人本身，卻變成了他口中的中年乞丐形象，彈幕上又刷過一片前排打臉。
之后，變成中年乞丐的拯救者秀了一波輕功，引來彈幕的一片666，趙明非反倒覺得這沒什么技術可多說，威亞一吊他自己也行。
還沒等往下看，破樓里見到的一個小男孩又讓彈幕突然瘋狂起來，看得趙明非一陣撓頭。
“諸君！拔劍吧，這是我老婆！”
“狼叔！你被人頂著皮綠了！！”
“狼叔x御子cp決定，簡直完美。”
明明是一個男孩，卻不知道哪來那么多怪蜀黍高喊老婆正宮，雖然...雖然這個小男孩長得確實有點，嗯，眉清目秀。
趙明非這一段看得有點煩，可能也是怕自己被掰彎，于是直接拉過進度條，拽到一分鐘后——他現在徹底忘了自己還有工作要忙了。
然而還沒等他把眼珠子從御子身上拽下來，精神立刻再次緊繃起來。
只見男人身形如電穿梭，哪怕視頻中呈現的已經可以看出是慢動作，身形甚至在半空中停滯了兩秒，可太刀拔出又瞬間刺入足輕脖頸那短短半秒的動作依然讓人目不暇接，太刀飄搖如風轉，血液還在半空未能落地，刀鋒便隨著步伐變化指向另一側。
在視頻的慢動作播放下，趙明非甚至能看到太刀揮落擰轉間飄飛的血珠。
趙明非盯著他的動作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幾遍，明明已經處于慢鏡頭狀態，卻依然讓人有種時間與動作間快慢扭曲的怪異感。
除非是職業劍道運動員，不然應該沒人能把這一套動作做得這么協調吧？
他沒覺得這動作有多迅捷，只是協調，如果按步照班的來，他自認自己也能快速完成這一套動作。
正在這時，趙明非被一條彈幕引起興趣。
“用2倍速看，勉強到正常鏡頭一半速，驚爆你的眼珠。”
等他依言打開二倍速，猛地感覺自己和剛才看的簡直不是一個視頻。
雖然男人下落的速度依舊有些遲緩，但已經比剛剛流暢許多，然而那抹刀光在這兩倍速加成下卻直接產生了質的變化。
整段刀路迅捷如光，從拔刀到刺頸、穿背的整個過程，都好像在人的視網膜上留下了一條連續不斷的線。
連被刀鋒拋落連成一段的血光都仿佛是在為那璀璨的刀光增色添彩，明明身體的移動在整個圖像中如此緩慢，可刀卻將速度發揮到了極致，隱隱甚至能看到刀尖上劃過的白色氣流。
收刀入鞘那聲鏘鋃聲響起，好像是在為人告知死亡。
趙明非感覺自己已經徹底被這個人唬住了。
雖然腦子里不停告訴自己，這動作肯定是背景人物分開處理，然后后期再把他們添加在一塊，因為結合的好才能做出這種效果。
但是那行云流水般無比自然的動作，卻讓他怎么都不愿意相信這是假的，是電影，內心好像有個聲音不斷的告訴他，這就是真的！
這個男人真的他馬的這么帥！！
看著男人如起舞般干脆利落的刀法，趙明非心里甚至也有些抑制不住的揮刀的沖動，就仿佛回到初中時最開始學習劍道那段歲月，憑著一腔熱血一股熱情練習幾個小時都不會煩悶。
一直到看著視頻中的男人在與高大禿頭男交錯而過的瞬間，完成沖擊打手、突刺、擊胴、切喉等幾個連貫動作之后，趙明非的目光都是恍惚的。
這種速度，這種力量，這種協調感，這種劍道造詣。
所有的一切都深深吸引著他，讓他無比疲憊的內心中也煥發出點點的活力，連身體都好像輕松了幾分，仿佛一陣清涼的風涌入全身。
別管是學劍道的、學武術的、跆拳道、散打、拳擊，只要是出于自身意愿想要學習，想要變強的人，最初誰還沒個武俠夢呢？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這種行俠仗義的念頭，誰還沒有過呢？
看著那點綴著如梅花般斑斑血跡的小路，趙明非仿佛回憶起當年的沖動。
“為了保護御子嗎？真好啊......”
趙明非把倍速調回正常，又重新把視頻來回看了幾遍，發出這樣的感嘆。
只有小孩子才會天真的說，自己長大以后要成為這樣的人。
而大人，則只會帶著羨慕或是嫉妒的目光，長長嘆一句‘真好啊......’，然后沉默的背負著已有的壓力負重前行。
只是......誰還不想當個任性的孩子呢？
看到視頻的最后一分鐘，彈幕里忽然沸騰起來，大家不約而同的重復起那個被稱為‘狼’的男人，在閣樓里承諾過的話。
“有死之榮，無生之辱。”
“我會完成我該完成的事。”
這兩句話在彈幕里如浪潮翻涌，所有人都在用這兩句話詮釋著自己曾經夢想過的少年意氣。
趙明非也是這樣，隨著大流在彈幕里復制了這兩句話。
想了想似乎感覺有些不夠，打開抽屜胡亂翻了一陣子，從抽屜最里面翻出紙和筆，用抄合同抄出來的筆跡認真寫下這兩句話。
然后拍下來，存到云空間里。
想想感覺還是不夠，打開視頻下面的充電口，啪打賞了一千塊錢，投了二十個硬幣。
這下心里舒坦多了！
好東西，該賞！
要不以后用這句話當座右銘吧？好像有點帥啊。
正這么想著，趙明非突然頓了頓，感覺肚子里一陣翻涌。
“糟，是不是又吃壞肚子了。”
然后一路小跑著狂奔向廁所。
......
夜深，
正摟著羊小雨抱著的滑稽抱枕陷入沉眠的韓白衣并沒有發現，在他睡覺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系統面板又忽然閃現了幾次。
靈機點+1
靈機點+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