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無懼之人
風雨襲城，狂暴的波浪沖擊著古老的城墻。
陸帆的目光不斷移動，鎖定著遠處的兩個身影。
巨大的青龍在黑夜下興風起浪，縣令手握變化為一把三尺青鋒，渾身沐浴在熒光之下。
“今日，屠龍！”
洪亮的聲音穿透層層雨水，響徹在在縣城之內。
聲落，劍起。
只見一道璀璨的金光從地面沖上高空，劃破黑暗，照亮了天際。
刺耳的轟鳴聲不斷回蕩，一聲聲龍鳴在吼叫。
天空傳來聲聲龍嘯：“世人懼我，揮劍相向，只求消除心中恐懼，爾等螻蟻又怎知我所求。”
龍嘯聲起，隔著屏幕，陸帆渾身寒毛瞬間炸起。
整個縣城所有人蜷縮在屋內，不敢出入房門分毫。
城墻之上，另有妖魔伺機而動，抵抗越發艱難。
河水晃蕩，死傷不斷增加，除了巡邏隊員還在支撐之外，大部隊已然撤離到城內，依靠巷道陷阱突襲妖魔。
陸帆不斷游走，目光卻始終放在城西的滔天巨浪中。
高手過招，往往只需數秒決生死。
青龍之軀堅硬，普通刀劍難以破防。
縣令以寶物配合自身，實力遠超以往。
水開始漫入城中，街道上的雜物浮上水面，隨著波浪飄蕩。
“堅持住！”
有人大吼，聲音卻被雨水聲遮蓋，只有身旁之人聽見。
廝殺，鮮血。
刀鋒所過，顯露出一片地獄景象。
“砰砰砰——”
某一刻，龍尾橫掃天際，遠處持續傳來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
陸帆循聲望去，只見有數座院墻轟然倒塌。
天空同時炸響一朵微亮的煙花，是支援的信號。
陸帆見此，直接躍上馬背，一聲長鳴，疾馳而去。
一路上，他見到了城西倒塌的房屋，不斷奔走的士兵，和受傷痛哭的城中居民。
還未靠近信號發射之地，陸帆突然發現，四周的環境在驟然間變暗了幾分。
火光的亮度變得極其微弱，無法照亮遠處的景象。
抬頭望去，有一個渾身籠罩著黑霧的身影正從高樓中騰空而起。
“先生？”
陸帆詫異，先生現在的樣貌，如同鬼魅，渾身的氣息形成黑色的風暴席卷城西。
“引鬼入體？”
想到之前看到了那幾篇遠古故事，利用妖魔之軀，獲得奇特能力。
鬼不可測，神秘多端。
引其入體，獲得詭異的力量。
先生此刻的狀態越發不像一個人類。
“他們遲早會變成妖魔。”
想到當時先生的那一聲瘋狂怒吼，陸帆感覺他也遲早會墮落化。
這時。
風浪停息，龍影橫壓天際，滿天的陰云之中，龍王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出來了。”
陸帆竟然從這句話中聽出了幾分期待。
先生漂浮在空中：“我一直在等待這一刻。”
那渾厚的聲音好似在嘲笑一般：“你曾經害怕地逃離，現在有勇氣來面對我了？”
“若無你，我亦無法下定決心。”
話音落，無邊的黑暗襲來。
眼前的天空中，一個個失去軀體的怨魂在嚎叫，猙獰的面容怨恨地盯著這個世界。
陸帆頂著風暴前行，終于看到了正在調整氣息的縣令。
和劉德有八分相似，只是面容更加蒼老。
四周還有其他人在防守，陸帆靠近之后，驚動了他們。
見到他，縣令問道：“劉德現在如何？”
“受了傷，并不嚴重，退到了后方。”
縣令嘆息道：“苦了他，苦了這陽縣百姓。”
兩人交談之際，天空中的戰斗越發激烈。
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神雷，風暴中閃爍著藍色閃電，轟隆聲不絕于耳。
片刻之后，縣令抹掉嘴角的鮮血，提劍再次上前。
陸帆的目光一直注視著他手中的利器，這靠近一看，真是越發羨慕。
“搞到它！”
腦海中，有一個聲音不斷在這樣重復低語。
下一秒，縣令已然縱身躍上高空，加入了混戰之中。
“等結束了再說。”
他就是一個旁觀者，見證著這歷史的一刻。
“歷史上發生的一切是否就如同眼前所見？”
陸帆稍有詫異，小游戲可以改變近未來的異常，這是他已知的功能。
這古代的異常，他是按照了原本的故事在進行，還是發展到了另外的一個局面？
“改變歷史？應該做不到吧，不然時間線不就亂了嗎？”
“創造歷史？感覺那更不可能。”
腦海中瞬間多了許多混亂的想法，不過沒有一個是能夠證明的。
愣神之際，天空中的動靜越發激烈。
這是一場生死之戰，捍衛領土的戰斗，浩瀚的能量沖刷著大地，滿天的煙雨消失，獨留下狂暴巨浪。
龐大的身軀在風暴中翱翔，沖天而起的兩人施展出畢生所學，只為將其格殺在此地。
陸帆站在地面上，就如同風暴中的小舟，搖搖欲墜，微不足道。
影響天地的宏大力量，改變環境的驚天手段。
古時已有如此強大的人物，現如今的人們又到了何種地步？
陸帆遠遠地看著這場戰斗，內心深處冒出了無限的向往。
人抬頭望天，想要登高而望。
人眺望大地，想要用腳步丈量世界。
內心的欲望推動著發展，探索未知，破解未知。
陸帆在這一刻只有深深的期待。
風，越發劇烈。
樹木搖曳，枝干斷裂盤旋在高空。
地面上的房屋磚瓦紛紛破碎，墻體猛地倒塌。
極盛，然后衰落。
龍鳴聲在回蕩，陸帆此刻終于看清了它的樣貌。
一頭百米長龍。
龍長百米，青鱗閃爍，鹿角虎須，面貌兇惡。
呼風喚雨，改變天地，翱翔之間，強橫的力量壓向城郭。
龍是妖魔？還是神靈？
神話故事中，有著各類神靈的存在，但真實世界中，人類所跪拜的神靈不過都是虛無縹緲的幻想罷了。
一種寄托，一種希望。
先生引鬼入體，揮手之間，無邊的鬼哭狼嚎，怨氣爆發，如一條條黑色的鎖鏈，盤旋纏繞著巨龍。
“吼——”
聲音震耳欲聾，猛烈的沖擊波掀翻了地面上的無數身影。
青龍瘋狂地掙扎著，揚起驚濤駭浪。
大水在剎那間淹沒了街道，房屋好似一艘艘孤船，默默地待在原地。
“錚！”
劍鳴長嘯，入目所視，一道劍光從城中一閃而逝。
縣令持劍破開層層風暴，劍尖攜帶者破除一切的氣勢，穿透力量的洪流，與巨龍的身軀猛地相撞。
劍氣浩瀚，天際的烏云瞬間被破開一條裂縫，露出了璀璨的星空。
“嗷——”
一聲哀鳴，鮮紅的血液噴涌如柱，染紅的水面。
風雨停息。
天地在這一刻陷入了寂靜之中。
力量消散，陸帆就見到縣令持劍癱倒在地，先生則渾身殘缺不堪，已無完型。
怨恨的氣息正在入侵他的軀體，吞噬他的意識。
陸帆趕緊跑過去，見縣令已經被人扶著，問道：“先生現在是什么情況？”
縣令一聲嘆息：“他在崩解，用己身養鬼魂，為了不讓城內百姓受到影響，正在自我銷毀。”
陸帆訝異，就這樣死了？
目光從先生的身上轉移到另一邊。
青龍的身軀墜落到城墻之上，巨大的頭顱靠著城樓，渾身浴血，雙眼緊閉。
“結束了？感覺這新手村boss不對啊！”
疑惑剛從腦海中冒出，就見到巨龍的身體開始散發著瑩瑩光輝。
光芒漸漸在空中匯聚成一條透明的小龍，然后一陣朦朧，它的身形開始變化，顯露出了人類的樣貌。
片刻之后，陸帆驚愕地看著一個透明的先生出現在城樓之上。
縣令提醒道：“是龍魂，你們小心，在四周注意戒備，等待先生將龍魂吸收。”
身體成型，它咧開嘴，瘋狂地大笑道：“結束了，都結束了。”
它不由自主地飄到已經不成人形的先生面前：“你也要解脫了。”
此刻。
也許是回光返照，先生恢復了原本的樣貌。
他們如同在照鏡子般，互相對視著。
先生面露驚愕：“你在求死？”
它笑道：“哈哈哈，你也不是嗎？你害怕我，用靈魂來換取無懼我的力量，不也是在求死嗎？你在逃避，逃避心中的恐懼，你害怕變成我，變成你口中的妖魔。”
“不對不對不對…”
這時。
龍魂那透明的身體開始和先生重合，兩個身影漸漸合為一體。
吞食靈魂，消滅這次異常。
突然。
陸帆訝異的發現，整個世界在剎那間陷入了紅色籠罩之中。
風雨已經停息，天空中的陰云散開，露出了已經變成眼珠的鮮紅月亮。
空間一陣晃動，一道黑暗以先生為中心，瞬間掃過整個縣城。
陸帆遠望，見到有居民從屋內走出，渾渾噩噩，雙眼失神地舉起雙手。
一道道淡淡的力量開始在空中匯聚。
青龍最后的聲音響起：“我們都是棋子罷了，你的心中有恐懼，我又何嘗不是。”
話音落，天地徹底陷入黑暗之中。
一息之后，黑暗中心冒出了一個模樣在不斷變化的身影。
似青龍，似魔眼，似鬼怪…
陸帆驚異于眼前的變化。
恐懼？
腦海中，不由得再次響起這個詞。
人類害怕妖魔鬼怪，害怕未知，那妖魔又害怕什么？是人？還是其它東西？
種子訓練失敗的人，在逃避恐懼想求一死。
龍王在求死？為什么？因為想要逃避恐懼嗎？
它這所作的一切，就是為了死亡？
突然間，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這個靈魂，歸我了。”
陸帆眼前瞬間閃過一幅幅之前見過的畫面。
夢境，小女孩，恐懼…
再次看向那些不斷匯集的力量，那是人們心中的恐懼。
縣令同樣驚訝于眼前的局面，內心深處漸漸滋生了新的懼意。
“嗯？無懼之人？”
這時，它訝異一聲，眨眼見就閃現到陸帆身前。
“你的心中居然無懼？”它語氣中滿是不可思議。
“呃…”陸帆反應過來，不太確定道，“你是…恐懼夢魘！”
此話一出現，就見到它的變化停頓了一下。
下一秒，它的聲音更加瘋狂：“你的靈魂，我要你的靈魂！”
陸帆看向氣息紊亂的縣令和城中失去意思的居民，這龍王雖然解決了，但新的變化卻沒人預料到。
它不殺人，因為它是恐懼，依靠生命的恐懼為食。
特殊的靈魂是它的甜點，是它獲得真實形體的力量。
它在無形之間，存在于所有生命的心中。
陸帆持刀揮出，只見刀鋒劃過它的身體，如同擊中水面，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它獰笑道：“你雖無懼我，但殺不死我。”
陸帆停止攻擊：“你好像也對我沒辦法。”
“我會一直盯著你，看著你，等著你，你的靈魂終會歸我。”
陸帆觀察著周圍，應該沒有其他人可以面對恐懼了。
他思索了一番，認真道：“我們來做次交易如何？用我的靈魂做交易。”
雖然看不到它的表情，但陸帆知道它很興奮。
它語氣淡然：“謊言，欺騙，將無法作用于我，你我的交易將在完成的那一刻受到天地的認證，你的靈魂將會歸我。”
陸帆繼續道：“你是怎么出來的？青龍王是在恐懼你？它一死你就會出來？還是你吸收它的靈魂會出現？怎么殺死你？這些問題的答案就是交易的內容。”
“很——”
陸帆突然改口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回答得太慢，交易結束，拜拜。”
這天地的認證，陸帆不太確定會發生什么。
感覺高大上的樣子，萬一交易成功，靈魂被收走，他沒辦法重來就完蛋了。
雖然有用成就點復活角色的經歷，但他不知道這次是否可行，成就點是否和上次一樣也只是需要兩點。
讀檔！
有系統默認的外掛不用，還待何時。
城內砍頭命案發生之前。
高樓上，陸帆再次來到此地。
腦海中不斷回憶著之前和先生的對話，他要重復一次，然后更改接下來的劇情發展。
只有在這里才有機會，先生和造鬼計劃是關鍵。
頂層。
書堆旁。
火光搖曳，先生盤腿而坐：“你今夜來，是想知曉真相，還是想阻止這一切？你問，我都可為你解答。”
“我猜到了未來，我知道這樣做會發生什么。”
先生笑道：“那你告訴我，我是應該繼續執行造鬼計劃，還是立刻停止？”
陸帆停頓了片刻：“先生的一切我都知曉，造鬼任務最終將會如何使用我也知曉，但你失敗了。”
先生臉上的微笑驟然間消失，面色陰沉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先生請聽我說完，青龍王最終死亡，你也被怨魂吞噬了靈魂，但卻喚出了另一個東西…先生，你知道恐懼夢魘嗎？”
最后四個字剛落下，陸帆驚愕于先生臉上突然露出了恐懼的表情。
高樓上，遲遲沒有聲音響起。
許久。
先生身體微微顫抖著起身，緩緩走到一旁的墻壁上，從一堆書籍中抽出了一個盒子。
回到原位，他拿起幾個老舊的龜殼骨片，輕輕擺在身前的地板上。
陸帆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的動作，這是在占卜？
先生閉上眼，口中輕輕念著莫名的語言。
此時。
天空中的星辰好像變得更加燦爛，有星光灑下，照進高樓，落到龜殼之上。
瑩瑩光輝閃爍，陸帆見到先生的神情越發痛苦，直至一口鮮血猛地噴出，濺落一地，染紅了書籍。
此刻，他那蒼老的面容好像都虛弱了幾分。
“咳咳！”
先生睜開雙眼，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鮮血，抬起頭平靜地看著他。
“我未占卜未來景象，也無法占卜恐懼，亦無法占卜自己的生死。世人總想知曉未來，但你知曉的同時，未來就已改變。星光告訴我，你所說為真，你只是猜測？還是看到了未來？”
陸帆模棱兩可地說道：“也許都有。”
先生虛弱地抬頭看向樓外的天空，嘆息一聲：“你知道恐懼是何物嗎？”
“不知。”
“它無形無影，卻無處不在，它非人非鬼非妖，稱之為奇，聞之甚少，唯有圣人言：天地之外，亦有宇宙，妖魔為形，更有無形。”先生轉身看著他，認真道，“你有何計劃？”
咦？已經相信了嗎？占卜還真是個好東西，就是學不了。
陸帆趕緊說道：“我是無懼之人。”
先生點頭：“這我知曉。”
“以我來控制鬼魂，吸收龍魂，恐懼就沒有出現的可能。”
“你有把握？”
“這妖魔之事，誰能說有絕對把握？”陸帆直接將這句話還給了他。
先生聽罷，說道：“以你現在的情況，無法長時間維持鬼魂的力量。”
“會出現什么情況？”
先生解釋：“若我引鬼入體，可自我分解，消除怨氣，而你則不行，吸收龍魂，你會助長鬼怪的力量，最終爆發，雖然同樣消除了鬼物，但這座縣城也將和你一同死亡，變成一座鬼城，永無天日。”
“沒辦法阻止？”
“無。”先生搖頭，“若最終情況如此，我只能讓怨氣不影響到縣城以外的地方。”
“那現在就撤離城中百姓。”
先生直接拒絕：“那更不可行，你的力量本就弱小，若青龍王都無法解決，談何恐懼夢魘？”
高樓上，一時間陷入了沉默中。
解決龍王和恐懼，代價可能是整個城市百姓的生命。
若不這樣做，那這之前的犧牲就白費了，甚至更多的地方將受到異常的侵襲。
許久。
先生嘆息道：“只有如此了。”
他起身，背影頹廢：“走吧，我們去見縣令，說說這新的計劃。”
衙門內院，三人坐在石桌前，談論著事情的可行性。
縣令聽聞新的計劃，臉上的表情不斷在驚訝，遲疑猶豫中轉換。
最后，他只是一聲無奈：“陽縣百姓不能全滅，留一部分吧，至少還能傳承下去。”
街道上。
先生看著這座城市，眼中滿是嘆息：“若是能早一些知道，也不用如此了。”
“早知道了，就能更好地解決恐懼嗎？”
“不能。”
“那就沒什么意義。”
先生停頓片刻，說道：“你的家人依舊沒有找到，也許這幾日就是你最后的時間了。”
陸帆并未回答，還是解決異常要緊，重點他也不是王小明，對此不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