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意了這次任務?”
挑選劉國興執行這個任務,陳淼事先給你林世群匯報過,但也要征得劉國興本人的同意。
“是的,他同意接受這個任務。”陳淼點了點頭,選擇劉國興,他也是經過慎重考慮的,對他答應的可能性也是做了研判的,“劉國興曾經是軍統王牌殺手,這個任務對他來說,沒有太大的難度,而且,他雖然加入了我們,但忠誠度還值得懷疑,所以,安排這樣的任務給他,既是對他的信任,又有考察的一層含義在里面。”
“嗯,三水,你考慮的很周詳,看來當初我把劉國興留在督察處你是手下聽用是非常正確的決定。”
“謝謝主任信任。”
“你是我手底下這些人當中,最放心的一個…”林世群點了點頭,陳淼辦事有能力,有手段,又不爭權,對自己還特別的忠誠,這種下屬哪里去找?
“主任,我最近發現了一些情況,不知道該不該向您匯報?”陳淼猶豫了一下,似欲言又止道。
“什么情況?”林世群微微皺眉。
“屬下不是弄了一個滬西賭業聯盟嘛,收些保護費倒在其次,其實我是看中賭場這客人復雜的地方,是個收集情報的好地方,再加上屬下過去在這上面有些心得,所以…”
“這事兒我知道,不用跟我匯報。”林世群打斷道,人無完人,陳淼在這方面也是很世俗的,76號的薪水能養活像“梁雪琴”這樣的身驕肉貴的女人?
顯然不能,當然,這也是林世群認為的,其實梁雪琴不是那種金錢物質的女人,她是很能吃苦的,因為,她是苦過來的。
“賭業聯盟我交給了麻六打理,最近麻六跟我匯報了一件事兒,一開始我也不以為然,后來覺得不太對勁,因為我從別的渠道了解到一些情況…”陳淼將賭場發現假鈔的事情告訴了林世群。
這事兒,他現在說,那就是搶一個先機,日后,也能把自己摘出來,如果他不說,到時候就不一樣了。
這就是埋一個引子。
“假鈔,你確定嗎?”別看林世群一副視金錢如糞土的樣子,骨子里是相當貪財的,要不然,他會任由吳云甫就這么在租界胡來嗎?
“主任,我帶了一些假鈔,您過目一下。”陳淼從口袋里掏出一個信封,里面裝了幾張法幣假鈔。
林世群伸手接過來,取出里面的鈔票,這乍一看之下,他也沒有發覺手里的法幣鈔票是假的。
他雖然很少自己花錢買東西,可對法幣還是很熟悉的,甚至對其制造過程也有一定的了解。
林世群將假鈔放在手里搓了兩下,似乎感覺到一絲不對勁,然后拉開抽屜,從里面取出一個銅手柄的放大鏡來。
“三水,你來看。”林世群似乎發現了假幣的某些端倪,一招手讓陳淼過去。
“你看,在放大鏡之下,假幣印刷的紋路跟真幣還是不一樣的,但是這假幣使用的模板就算沒有真幣的好,但也不普通,還有假幣用的紙張的手感幾乎跟真幣沒有什么區別,能做出這種假幣的人只怕非一般等閑之輩。”林世群驚嘆一聲道。
“主任,如果我打聽到的消息屬實的話,這些人利用假幣已經在華北平津地區狠狠的刮了一大筆財富了,現在南下到了咱們這里了,如果這種法幣在上海泛濫的話,上海的金融秩序會大受影響的。”陳淼一副擔憂的表情。
“嗯,你的擔憂是有道理的。”林世群道,“三水,你的敏.感真是無人能及。”
“屬下以前就是做情報分析的,情報不單單指軍事情報,政治,經濟情報也很重要,因此只要發現有什么異常,就自然聯想到其他方面。”陳淼解釋道。
“這假鈔除了麻六下面的賭場之外,其他地方還發現了嗎?”林世群問道。
“煙館兒,還有那些幺二堂子之類的地方也有所發現。”陳淼這是做了暗中調查的,不是瞎說的。
至于為什么是幺二堂子而不是長三,那還是因為能去的起長三的人,很少用法幣,基本上都是大洋這種硬通貨或者美金以及其他外幣。
“行了,這事兒我知道了,你再暗中留意著,看到底是什么人在做這種生意,不要打草驚蛇。”林世群吩咐一聲。
“是,主任。”
“對了,劉國興的婚禮你來主持,我來當證婚人,怎么樣?”林世群對“證婚人”這個工作有執念。
凡是76號有中層以上的在76號辦婚禮的,他都要爭當這個證婚人,去年在青島歸附的傅勝蘭結婚,也是在76號辦的,證婚人也是他。
如今這傅勝蘭夫婦去了浙江杭州擔任76號杭州站站長,算是外放的一任封疆大吏了。
“行呀,您能來給他們當證婚人,我估計他們還求之不得呢。”陳淼嘿嘿一笑,當即應承了下來。
林世群笑了笑。
林世群對陳淼在總務處的工作很滿意,總務處的工作態度和效率那是煥然一新,這才一個星期,總務處上下就宛若變了一個人似的。
而且其他各處和部門來總務處辦事,也沒有過去那種推諉,搪塞甚至拖延了,可總務處除了物管科被大換血之外,其他人員配置并沒有什么變化。
換了一個處長,就大變樣了。
而陳淼大膽啟用杜青言擔任助理處長,也被林世群肯定,基本上只要沿襲現在的做法,杜青言很可能就是副處長了。
誰都知道陳淼不可能一直待在總務處處長的位置上,他這個位置遲早會讓出來的,而督察處處長的位置現在誰都坐不了,除了從督察處直接選人接任。
而吳天霖剛提副處長沒多久,很明顯,他的位置至少未來三五個月內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76號的人事暫時算是穩定下來了。
“小貓傳話說,蕭三小姐已經答應跟毒蛇見面,時間就是明天,但具體地點沒有定。”小七帶回了小貓轉達的消息。
“嗯,我知道了,你注意一下戈登路那邊。”陳淼點了點頭。
“另外,毒蛇打聽到了,那個兒玉先生是杜海鵬現在非常重要的生意伙伴,他們正在合伙自私販賣大煙。”
“哦?”
“我這邊也打聽到一些消息,但我不知道是不是跟毒蛇說的這個兒玉先生是不是同一個人?”小七的行動效率也是很快的。
“兒玉譽伊夫,三十歲左右,兩年前來的上海,日本黑龍會成員,在上海開辦兒玉洋行,辦公地點在現在的虹口的百老匯大廈…”
“幫我約見了一下農夫。”
“好的。”
次日下午,南京路上海思棋社。
陳淼這一次早來一步。
“方文君,幸虧我在上海,不然的話,你就算想見我,都見不到。”西林龍夫見到陳淼,有些歡喜的。
“西林龍夫先生,我提醒過你,你只知道我姓文,是普通對弈的棋友。”陳淼沒辦法,他在海思棋社用的是“方文”這個化名辦的會員,總不能再不換人的情況下,換個名字吧?
但是,他可以在對弈的時候隱藏自己的名字,他跟西林龍夫見面不多,用棋友也是可以解釋的。
當然,如果每次來海思棋社都能碰到西林龍夫的話,這就值得別人懷疑了。
所以,隔三差五的,陳淼也回來坐上一小會兒,找人對弈一局,這樣他跟西林龍夫的每一次見面都不會顯得太過目的性了。
當然,一個地方見面多了,也容易暴露,可以選擇別的地方,但是以棋會友這個借口就不能再用了。
“文先生,失禮了。”西林龍夫從善如流。
“我這一次約見先生,是想向先生打聽一個人?”陳淼沒必要跟西林龍夫再客套了,開門見山。
“哦,什么人?”西林龍夫落下一子。
“兒玉譽伊夫。”
“文先生怎么對這個人感興趣?”西林龍夫手里的棋子不由的往回收了一下,臉上微微露出一絲驚訝的表情。
“在上海市面上出現了法幣假鈔。”
“什么,文先生,你確定嗎?”
“我名下控制了十幾家賭檔,他們在利用這種灰色的手段把假鈔洗白,變成真鈔,然后再搜購物資。”陳淼解釋道。
“看來他們把黑手伸過來了,文先生,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西林龍夫問道。
“我已經把這個發現對上級做了匯報,至于用什么方法來破壞對方的陰謀,現在還沒有具體辦法。”陳淼慢慢的落下一枚黑子道,“打擊假鈔,這并不是我職責范圍內的事情,一旦我有所異動,必然會被人懷疑。”
“我知道了,這么大的事情,并不是你一個人能夠做決定的。”西林龍夫點了點頭,他明白陳淼的難處。
“這個兒玉譽伊夫很可能是這些法幣假鈔中的關鍵人物。”陳淼繼續道。
“兒玉譽伊夫這個人我聽說過,他雖然很年輕,但在我們日本有著一定的知名度,他出身福島的一個沒落的士族家庭,八歲就去了朝鮮生活,后返回日本,昭和三年,他加入了一個反·共暴力組織‘建國會’…”
陳淼默然,一個極端反·共分子,在東北當過間諜,做過日軍參謀本部顧問,參加過刺殺“齋藤實”首相的刺殺,做過三年半的牢,跟日本最大的半官方性質的黑社會組織黑龍會的魁首的頭山滿的三子關系親密。
這個年紀跟他差不多的人履歷還真是有些傳奇色彩。
做完牢出來,日本軍方居然對他的黑榜背景和人脈非常青睞,被日本海軍部秘密征召,成了海軍派駐上海的秘密情報機關的負責人。
情報機關是最費錢的,而且有些費用是無法走正規的撥款路徑的,因為沒辦法解釋用途,比如收買和賄賂敵對方的官員等。
所以,情報機關除了國家撥款之外,都有自己額外的資金來源,而且兒玉譽伊夫不光是做情報,還有為日本國內搜刮各種物資的任務,有一些還是日本政府沒辦法出面做的臟事兒,通過黑榜來做,比如搜刮中國境內珍貴文物,珠寶以及玉石等等。
“這個人表面上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其實很危險,他手底下有不少武士和浪人,都是些亡命之徒,如果他跟假鈔扯上關系,我是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西林龍夫解釋完說道。
“我知道,我只是想弄清楚這個西林龍夫手里的假鈔是從哪里來的,判斷他的身份,如果他只是假鈔的分銷頭目,那我們現在就沒有必要動他,如果他是幕后主使的話,那就不能放過他了。”陳淼道。
“那依你的判斷呢?”
“目前看來,他不像是幕后主使,但是有可能是主持假鈔分銷的頭目。”陳淼道,“問題是,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假鈔的來源。”
“這個…”
“這批假鈔應該很快就會暴露,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機會。”陳淼緩緩道,“我已經對此作了安排,但是我不不方便對這個兒玉譽伊夫進行調查,一旦引起他的警覺,那很可能會前功盡棄。”
“我會盡量幫你,但是我的身份可能接觸不到那么深的機密。”西林龍夫想了一下道。
“多謝了。”
“不客氣,我這么做也是為了給日本贖罪。”西林龍夫歉意的道。
重慶羅家灣十九號,軍統局本部密室。
“齊五,你怎么看這份King從上海發來的長電?”戴雨農將一份長達千字的電文遞給了毛齊五。
“老板,最近一段時間華北方面的確有關法幣假鈔的報告,但因為是在淪陷區,對我們影響不大,所以,我們也就沒有給予太多的關注,這是我的失職…”毛齊五微微低頭。
“齊五,日本人弄出法幣假鈔出來,其目的出來掠奪我們的物資,還有摧毀我們經濟的目的,其用心實是太過歹毒了,想想看,這些真假難辨的假鈔進入我們國統區,會產生多大的沖擊?”戴雨農咬牙切齒的說道。
“老板,看來咱們得趕緊想個辦法阻止這些假幣進入我們控制區才行。”
“幾千里的防守線,更別說現在有人利令智昏,背地里還跟日本人眉來眼去的,只要一個口子開了,就是止不住的洪水,不過,現階段我們也抽不出這么多的人力和物力來做這件事,先命令各區、站收集相關信息,致少要掌握他們的相關活動情況。”戴雨農道,“金融方面的事情,總歸需要專業的人來對付,我們這些人并不擅長。”
“老板,你的意思是,尋找相關領域的專家,對嗎?”
“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