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羅家灣十九號,軍統局本部。
“戴老板,上海滬一區陳宮澍電報。”
“什么事?”戴雨農躺在沙發上,閉著眼睛問道。
“襲擊‘霖’記的計劃成功,但…”毛齊五手里拿著電報,似乎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把后面的說出來。
“但是什么?”
“但還是出了些紕漏,原本計劃是打算救出劉國興的,但在計劃發動的頭一天晚上,得到確切消息,劉國興已經變節投靠76號,所以,臨時改變計劃,該為制裁劉國興和劫出被軟禁在‘霖’記的王天桓,本來他們已經將王天桓搶出,但在撤往法租界的路上,遭遇76號設的關卡攔截,整個小組和王天桓有落到76號手中。”毛齊五說道。
戴雨農聽了,并沒有多大的反應,王天桓弄回來,他還不知道怎么安排呢,這種人,還不如讓他被76號關著,反正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價值就越小。
若是有足夠的籌碼,他早就拿出來跟林世群換取自由了,之所以還被關著,還不是自己掌握的籌碼不夠了。
回來干什么?
槍斃,不行,軍統內王天桓也可以說勢力不小,尤其是在華北地區,門生故舊的不少,真回來了,少不得還得撫慰一番,給個閑職掛起來,這不是浪費國家公帑嗎?
陳宮澍也真是的,干嘛不偷偷摸摸的把人干掉,然后推給76號,這多省事兒?
不過,這種心里話,他是不能說出來的。
“還有就是制裁劉國興的任務失敗了,計劃本打算假意騙劉國興一起撤離,但沒想到他居然趁機偷跑了回去…”
“嗯。”劉國興的問題,戴雨農能不知道,那已經被陳淼要走了,這人若是跟著行動隊的人離開了,那不是白費功夫了?
“還有就是,毒蛇也參與到這次行動中了,擔任了誘敵和刺殺陳淼的任務。”
“什么?”戴雨農聞言,立刻睜開雙眸,迅速坐直了身子,眼中朝毛齊五射出兩道鋒利的光芒。
“陳淼應該沒事兒,但他乘坐的汽車爆炸起火,燒成了一堆廢鐵。”
“毒蛇怎么會摻和進這件事的,他的行動組不是早就跟滬一區脫離隸屬關系嗎?”戴雨農問道。
“毒蛇的颶風行動隊的經費還是通過滬一區調撥的,還有武器和裝備,以及情報方面的也有合作,他們之間雖然互不隸屬,但聯系還是有的,而且過去陳宮澍跟毒蛇關系不錯,所以,毒蛇答應幫忙出手也很正常。”
“馬上給毒蛇發密電,立即切斷跟滬一區的聯系,颶風行動組從今往后直屬Queen的河豚小組指揮,滬一區的所有行動跟他沒有任何關系。”戴雨農道。
“那經費撥付呢?”
“毒蛇既然成了他的下屬,那就讓他想辦法,讓毒蛇直接找Queen要經費。”戴雨農吩咐道。
“Queen雖然還在上海,但她已經把租界內的事務交給了King,她現在關注的是日汪高層的動態以及情報的獲取。”毛齊五道。
“King不是暴露了嗎,那這么說來,他現在是Queen了?”戴雨農玩味的一笑的。
“理論上是的。”
“也好,日本人只怕萬萬也想不到。”戴雨農哈哈一笑,“發一封密電給他,沒有特定任務,可以便宜行事,以保護好自身安全為最大前提。”
“戴老板,您對他的是不是太過寬厚了?”毛齊五無比驚訝的道。
“你覺得,我就算給他一個任務,他會乖乖的完成嗎?”
“身為黨國軍人…”
“停,他現在那個位置,如果覺得任務不可行,以他的脾性,那是絕對不會干的,就算我下死命令,拿槍指著他腦袋也沒有用,那樣反而適得其反,這小子,我太了解他的性格了。”戴雨農直接叫停了毛齊五的長篇大論。
毛齊五心里不由的泛起了酸水兒,這份待遇,軍統內有幾個人能有?
仁濟醫院病房內,陳淼親自來接小七出院回家休養。
“怎么樣,行不行?”看著小七獨自支撐身體爬起來,從病床上下來,陳淼沒有伸手去扶。
他太了解小七了,骨子里是很要強的,只是斷了一根肋骨,絕不允許自己像個弱者一樣要人攙扶著下床的。
“沒事兒,我早就可以自己下床了。”小七咧嘴一笑,他一個大男人,難道還能讓巧兒伺候他上衛生間。
“回去后,住樓上那間客房吧,樓下的房間留給小飛他們值班的休息了。”陳淼道。
“嗯。”小氣點了點頭,樓上四間房,一間書房,一間是陳淼和梁雪琴的臥室,還有兩間稍微小一點的房間。
其中一間給了巧兒,另外一件是空著的,原本是給小七的。
可小七不愿意住,搬到樓下跟老蔡住隔壁。
樓下還有傭人房兩間,一間給了紅玉,剩下一間做了值班房,但是為了家里的安全,日常至少有四個保鏢,所以,家里有些住不開了。
“回家給我好好休息,把傷養好了,別給我亂跑。”陳淼告誡一聲,家里不是醫院,他又不可能看在家里,肯定比醫院自由多了。
“知道了三哥。”
“三哥,虹口日本陸軍醫院來電話說,伊藤森可能不行了,臨死之前,他想見藍教授一面。”
把小七送回家,剛回到76號,楊宸就急匆匆的迎了上來。
“哦,這么快,陸軍醫院都沒辦法嗎?”陳淼佯裝驚訝一聲,其實他很清楚,像伊藤森這樣嚴重的,真的是活下來的希望很渺茫。
楊宸搖了搖頭。
“他要見藍教授,這我可做不了主,得等我請示一下林主任。”陳淼道,他這個代理辦公室主任,有些事情還不是能完全做主的。
電話沒有打通,林世群沒有在南京頤和路21號,是去參加那個南京維新政府成立兩周年立碑紀念大會了。
但是在日軍陸軍醫院的尹藤森不能等,只能用電報的方式請示。
涉及藍玉海,林世群接到電文也不敢擅自做主,離開立碑紀念大會,找到周福海,經過周福海同意之后,這才給陳淼回電,同意藍玉海前往日軍陸軍醫院見伊藤森一面,但要求陳淼必須親自陪同,并安全的將人帶回來。
這一來二去的,耽誤了不少時間,等陳淼與藍玉海到達醫院的時候,伊藤森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伊藤森要跟藍玉海單獨交談,陳淼只能在病房門外等待。
病房內突然傳來一陣爭吵聲,兩個人用的都是日語,而藍玉海聽上去感覺很激動,但很快就平息了下來。
大概十分鐘后,藍玉海開門走了出來,眼神有些空洞。
“伊藤森死了。”
陳淼進入病房,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伊藤森,雙眼凹陷,整個人完全變了模樣,就像是一具骷髏上包著一層皮,死狀令人不忍目睹。
醫生和護士很快沖了進來,稍微的做了一下檢查之后,便宣布伊藤森醫治無效,正式死亡。
“藍教授,節哀。”
“我不悲哀。”
藍玉海的回答讓陳淼感到一絲意外,伊藤森跟藍玉海的到底是什么關系,這讓他感到好奇。
毫無疑問,藍玉海對汪氏,對周福海的重要性,周福海要組建中央儲備銀行,要發行自己的貨幣,藍玉海是關鍵的人才之一。
但是,陳淼感覺,藍玉海的作用只怕不只有這些。
“藍教授,剛剛打聽過了,伊藤先生三天后會在上海火化后,骨灰運回日本安葬,如果您要出席的送別儀式的話,可以跟我說一聲,我來安排。”回到汽車上,陳淼對藍玉海說道。
“謝謝,不用了,人都死了,送不送的,又有什么區別。”藍玉海的態度很冷淡,似乎對伊藤森這個人前后的態度截然不同。
“藍教授,冒昧問一下,你跟伊藤先生究竟是什么關系?”
“他曾經是我的學生,十年前。”藍玉海道。
“哦,難怪伊藤森對您如此尊敬,原來你們有這樣一段師生情誼。”陳淼點了點頭,不再多問了。
雖然藍玉海不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情工人員,但這種人聰明的很,問多了,必然是會起疑心的。
反正他還在自己的保護之中,想知道他的動向,很簡單的事情。
一轉眼,又兩天過去了,3月30號,還都的日子正式到來,上海各大日系和汪氏的報紙都在頭版頭條刊登了這一消息。
一時間上海灘還有點兒“洛陽紙貴”的感覺。
76號也安排了一些慶祝活動,當然了,重點還是防備,這個重要的時間點,若是那些不開眼的重慶分子出來鬧事,搗亂,煞風景就不對了。
陳淼是真不希望他們今天出來,因為一旦他們這么做,自己就要下令對這些人進行打擊和鎮壓,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還好,上海這邊倒是沒發生什么特別大的事情,倒是南京那邊鬧了笑話,慶祝“還都”的汪偽人員打出“青天白日”的旗幟,結果駐守南京的日軍以為他們是國軍打進來了,結果一通鎮壓,死傷不少人。
好一通解釋才平息下來。
更讓汪氏難堪的是,日方要求汪氏不準懸掛“青天白日”旗,以免被日軍看到誤會,繼而再造成沖突而誤傷。
這下汪氏丟人了,如果不能掛“青天白日”旗,那他這個南京新政府不就是個草臺班子,政權的合法性就蕩然無存了,跟梁鴻志的南京維新政府有啥子區別?
最后,派遣軍參謀長坂垣征四郎建議在旗幟上加一個黃色的三角,上面寫上“和平反.共建國”字樣,以示區別,才算把這件事給解決了。
同日,重慶方面發表了一份100多人的通緝名單,自汪氏起,包括汪政權的院部會正副長官以及所有次長在內,一網無遺!
陳淼找了半天,沒有發現自己的名字,也是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雖然知道自己不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可如果名字真的上榜了,那將來說起來,到時候可能扯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