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陳淼還真不怕跟王培文撕破臉,區區一個王培文,早就在林世群跟前失寵了,要不是念在他過去還有的功勞的份上,此刻也不知被發配到什么地方去了。
王培文愣住了。
憋屈,又委屈,還有一絲害怕,他相信,陳三水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人。
這世上有句話,叫做會咬人的狗不叫。
當然,拿這個來比喻陳淼有些過了,陳淼在76號,嚴格來說屬于“老實人”的范疇,不爭不搶,可是卻招惹不得。
“人和證物,我全部都要帶走,你若是不讓,考慮一下后果,下一次來,就不是這般態度了。”
“陳處長,容我給我們局長打一個電話?”王培文軟下來了,盡管他人多,可真沖突起來,吃虧的肯定是他。
而且他也知道,羅家巷14號的案子林世群是親自交代交給督察處處置的,吳云甫和潘旭不過是搶了一個先手,想把這個案子破了,然后在林世群和周福海面前邀功。
聽說陳淼要來,潘旭直接躲掉了,此刻應該跟吳云甫在一起。
“行,我等你打這個電話。”
王培文撥了一個號碼。
當著陳淼的面的,陳淼雖然不能過目不忘,但起碼也是博聞強記,這個號碼有點兒熟悉,應該是吳云甫家中的電話。
潘旭跟吳云甫勾結在一起,稱兄道弟,在這件事上,如果潘旭不幫他,他還真沒辦法爭這個案子。
只是他這股聰明勁兒用錯了地方。
“喂,嫂子嗎,我是王培文,我們潘局在嗎?”王培文問道,他也沒打算隱瞞,反正他跟潘旭關系也不算太親密。
“老潘不在我這里,王副局長,你找人都找到我這里來了?”電話那頭于愛珍的語氣有些不悅。
“那對不住了,嫂子,我再找找,您要是有我們潘局的消息,打電話告知一聲。”
“嗯。”電話那頭“嘟”的一聲就掛掉了。
“這個陳處,你看,現在我們潘局不在,他經手的案子,我也不好過問,您要人和證物可以,能不能等我們潘局回來?”
“怎么,一個跟我玩躲迷藏,一個玩拖字訣?”陳淼冷笑一聲,“小心別把自己給玩進去?”
“陳處,要不然,你自己去找宋源,您能帶走人和證物,我不管就是了。”王培文一攤手道。
“你確定?”
“當然。”
“好,我打個電話。”
“你隨便。”王培文一攤手,一副你能把人和證物帶走,我當做沒看見的表情。
“喂,是萬盛和嗎,我是陳淼,我要借調你們行動大隊用一下,對,所有人,帶上武器馬上道92號來…”
陳淼可以調自己督察大隊,但他沒有這么做,而是調了一處的行動大隊過來,一來是,一處的行動大隊離的比較近,二呢,他曾經代理過一處的處長,雖然現在不代了,但他畢竟主持過一處的工作,幫一處度過了群龍無首的那段日子,重要的是,陳淼在一處是蕭隨陳規,基本不干涉一處的工作。
一處上下對陳淼這個短暫代理一處的處長印象是非常不錯的,基本上,除了陳明初這個首任處長之外,就認他這個代理處長。
而現在的處長萬盛和,因為嫡系都死光了,他想要全面掌控一處,那還不如陳淼這個代理處長呢。
而萬盛和也知道陳淼雖然短暫代理一處處長,可在一處威信不低,而一處的行動大隊大隊長譚文斌更是對陳淼言聽計從。
陳明初不在一處,可譚文斌這個行動隊長在一處的地位那是舉足輕重的。
十分鐘后,譚文斌帶著一處行動大隊全部在家的人員急匆匆的趕到了滬西警察局,并迅速的臨時接管了拘留所。
“陳處長,您這么做不合規矩吧?”直接負責案子的探長宋源硬著頭皮來見陳淼,潘旭不在,他也只能采取不合作的態度。
這是四處的地盤兒,他以為陳淼也不敢輕易的動手,尤其是他們人多的情況下,強行動手的話,吃虧的可是自己。
但是沒想到的是,陳淼居然把一處的行動大隊給調來了,而沒有調自己的督察大隊。
“你們潘處一定派人盯著我們‘霖’記呢,對吧,沒想到我會調一處的人,你現在就算通知他趕回來,也來不及了。”陳淼冷笑一聲。
宋源有些目瞪口呆。
陳淼說的沒錯,潘旭的確派了人盯著“霖”記呢,只要“霖”記稍有動靜,就會有人通知他。
只要由大隊人馬出動,潘旭就能接到消息,他能提前回來,這樣也能控制住局面。
但是潘旭想不到的是,陳淼沒有調自家的督察大隊,而是就近把一處的行動大隊給調過來了。
并且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控制了局面,當然,這其中王培文的配合也起到了關鍵作用。
要是王培文不配合的話,那突然性就大打折扣了。
“文斌,有關羅家巷14號滅門慘案的所有人犯和審訊筆錄,還有證物全部帶走。”陳淼命令一聲。
“是,三哥。”陳淼不再是一處的代理處長了,譚文斌自然換了一個稱呼,也跟著吳天霖他們一起叫“三哥”。
槍械室和電話全部被看管起來了,知道陳淼帶著人和證物全部撤出的時候,才把控制權交還給了王培文。
得到潘旭得到消息趕回來的死后,已經什么都晚了。
潘旭氣的發瘋,自己還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摁在地上踩的,下令集合人馬要去“霖”記找陳淼算賬。
但讓王培文給攔了下來。
“局長,小不忍則亂大謀,你現在帶人過去,那陳三水嚴陣以待,吃虧的肯定是咱們,況且,這一次你和吳總隊長都不占理,就算鬧到林主任那里,林主任會偏袒誰?”
“培文老弟,你說得對,我現在帶人過去,那可能就是自取其辱,而且這個案子我們也不是一定要拿下,既然那陳三水非要爭這個功,那就讓他爭去,到時候破不了案,看他怎么向林主任交代。”潘旭也不是傻子,只是一時面子上過不去,現在有人給他一個臺階,那還不趕緊下?
至于吳云甫那邊,再想辦法找個借口解釋一下,搪塞過去就是了。
“天霖,拿五百大洋給文斌隊長,今天辛苦大家了。”陳淼可不會讓一處行動大隊白干活兒,何況這一次事后,一處跟四處的關系必然也好不了。
“好咧。”
“三哥,真的不需要…”譚文斌推辭道。
“大過年的,給兄弟們派個紅包,圖個喜慶也是應該的。”陳淼說道,“別讓你們萬處長覺得我陳三水不會做人。”
“那我就替弟兄們謝謝三哥了,今后三哥有什么事兒,招呼一聲,弟兄們風里來,雨里去,保證隨叫隨到。”譚文斌抱拳道。
“謝了,回去之后,你也多加小心,潘旭不敢對我怎樣,但難保不會找你們的晦氣。”陳淼叮囑一聲。
“不怕,我們一處也不是孬種,讓他們盡管來好了。”譚文斌嘿嘿一笑。
“嗯,辛苦了。”
陳淼辦公室內。
“三水君,你辛苦了。”聽了隨行而去的酒井回來的稟告,池內櫻子來見陳淼,躬身致謝道。
“應該的,能夠為櫻子小姐和特高課做事兒,也是我的榮幸。”
“三水君,接下來打算如何入手?”池內櫻子鄭重的詢問一聲。
“櫻子小姐的看法呢?”
“櫻子覺得,查找泄密的源頭和兇手可以同時進行,三水君覺得呢?”池內櫻子略微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櫻子小姐說的很有道理,那我們該從何入手呢?”陳淼進一步引導問道,他從一開始就猜到,林世群很有可能把這個案子交給自己,可死的是日本特高課的人,那日本人勢必會介入。
這個介入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池內櫻子。
那么,他在這個案子中,就只能屈居從屬地位,這一點兒他并無怨言,反正,他也沒想過要真的幫日本人破獲案子,那不是助紂為虐了。
“兇手的身份還有他們帶走的東西。”
“兇手的身份,我倒是有些判定,但他們帶走的東西,那這個就難追查了。”陳淼緩緩說道。
“哦,三水君知道兇手的身份?”
“實不相瞞,他們是我的舊相識,軍統上海颶風行動隊,隊長叫陳沐,跟我是本家,本家的意思櫻子小姐明白吧?”
池內櫻子略微點了點頭。
“陳沐有個代號,不知道櫻子小姐聽說沒有?”
“代號,什么代號?”
“毒蛇。”
“納尼,你說這個陳沐的代號是毒蛇?”池內櫻子眼睛中爆出一縷璀璨的光芒,顯然,她是知道“毒蛇”這個代號的。
“是的,他是軍統颶風行動組的組長,這一年多來,發生在租界內許多起擁護新政府和對日友好人士的暗殺和破壞行動都是他所為,我本人也曾在南市遭遇過他的當街刺殺,僥幸逃脫…”
“三水君,這個陳沐跟‘華姐’可有關系?”池內櫻子不動聲色的問道。
“這個…”
“怎么,三水君可有難言之隱?”
“哦,不,櫻子小姐,那倒沒有,我只是過去聽陳沐提過,說他進軍統,就是‘華姐’推薦的,這只是聽說,具體實情,我真不知道,畢竟我跟他相處的時間比較短。”陳淼解釋道。
“這么說,你對這個毒蛇陳沐是了解的?”
“只能說,一年前的話,還算了解,現在的話,不好說了。”陳淼泛起一絲苦笑道。
“為什么,一個人一年的變化會這么大嗎?”
“不是,我也是聽說,他去軍統特訓班培訓去了,這培訓之后的毒蛇會變成什么樣,那我就不知道了,您也知道的,這沒培訓過的特工跟培訓過的是不一樣的。”陳淼解釋道。
“這倒是不錯,不過,你是怎么判斷這一次下手的是“毒蛇”陳沐?”
“在上海租界,能過無聲無息的接近和殺掉7名日本帝國的情報精英,絕非一般人能做到,軍統在上海有多支行動隊,但有這個實力的,只有颶風這一支,而且,我是從死者身上的致命傷口判斷的,所有人都是在毫無防備之下,一擊致命,一點兒聲響都沒有發出,這符合他們的風格。”陳淼道。
池內櫻子點了點頭,若是僅憑猜測,她也不會相信的,但是如果有傷口佐證的話,那就不一樣了。
一些殺手殺人都有慣用的兵器或者習慣下手的位置,除非刻意隱瞞,否則人總是習慣于自己最順手的東西,所以,案例多了,就能從兇手下手的位置和使用的兇器推斷出兇手的身份。
只要是學過刑偵的,都明白這個道理,而一個優秀的特工,對刑偵知識那是不陌生的,因為,他的對手是掌握這些知識的。
“那這個‘毒蛇’陳沐有什么弱點?”
“是人都有弱點,陳沐的弱點還真不好說…”
“你是的意思是,這個人沒有弱點。”池內櫻子詫異的問道。
“不,櫻子小姐,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過去陳沐做事可能還有些沖動,但現在的陳沐我想他應該成熟多了,所以,這個弱點現在未必是了。”陳淼解釋道。
“嗯,人總是在成長的,看來,我們想要找出這個人,有些難度了。”池內櫻子撫了一下額頭道。
“說實話,櫻子小姐,一個星期內,難度很大。”
“盡力而為吧。”池內櫻子道,“三水君,你在滬西地面上人頭熟悉,你來追查‘毒蛇’從診所帶走的物品,我來追查小林君身份暴露的源頭?”
“櫻子小姐,只怕,這個泄密的源頭不需要去查了。”陳淼微微一沉吟道。
“為什么?”
“如果我是‘游魚’,他就生活在附近,看到一輛這樣奇怪的救護車,整天停在這樣一個小診所的后院里,你不會覺得奇怪嗎?”陳淼反問道。
池內櫻子點了點頭,她當然也察覺到救護車偽裝成流動電臺測向車的偽裝的問題了,只是她內心不想承認而已。
“是,普通人不會多想,但如果是一個訓練有素的特工,那只要稍微的靠近偵查一下,就能發現問題了,所以,我見與您查在濟世堂這半個月來看病的人員,尤其是看上去明顯不是來看病的那種。”陳淼建議道。
“嗯,與三水君一席話,櫻子茅塞頓開。”池內櫻子道,“可有診所就診登記人員名單?”
“當然有,不過,濟世堂是一家地下黑診所,明面上的登記冊估計早就被‘毒蛇’帶走了,但是,肯定還有一本黑賬,櫻子小姐,如果你想查的話,可以從這個方向追查。”陳淼建議道。
“三水君建議非常好,櫻子接受了。”池內櫻子微微一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