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十字路口之下,槐樹的葉子已經有些凋零,曾經浩浩蕩蕩的大河,也失去了夏日的洶涌。
馬車在河流一側奔行,谷小白凝望著那靜靜流淌的河流,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感觸。
或許,這就是時間的長河,時而浩蕩,時而溫情,但大多數時候,都是如此的變幻莫測,讓人揣測不出,它的下一個浪花從何時出現,又何時消失。
唔,如果將河流的兩岸完全掃描下來,然后進行流體力學的計算,說不定可以預測和計算出它的下一朵浪花的形狀和出現的時間?嚴格來說,聲學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湍流致震動的問題,如果可以進行類似計算…
谷小白恍惚中,就走了神,當他再回過神來時,白干已經低聲提醒道:“公子,我們到了。”
眼前,已經是仲兔的家了。
剛剛進入村子的時候,在村子里玩耍的孩童就已經飛跑著去報信了,此時仲兔父子已經在門外等候。
看到谷小白,仲兔立刻迎了上來,面上有著抑制不住的開心與激動。
看到仲兔,谷小白內心也頗為感慨。
二十年后,仲兔已經是一個沉默的中年男子,而且也已經嫁了女兒,娶了兒媳,儼然是一個人生贏家。
此時的仲兔,卻是一個依然有著佻脫心性的青年人,見到谷小白,一半是見到了朋友的欣喜,一半是見到了主公的小擔憂。
這個表情谷小白比較熟悉,谷小白實驗室里的兩個咸魚,見到他的時候,和現在的表現也是一樣一樣的。
不過,在被谷小白上前就是一個熊抱之后,仲兔的小忐忑就消失不見了,變得開心了起來。
但當谷小白問起了小蛾子時,仲兔就又愁眉苦臉起來。
“小蛾子姑娘已經許久沒有回來過了,我也曾經四處尋找過,但都沒有他的消息…”
“許久是多久?”
“大概…有十多天了吧。”仲兔期期艾艾道。
“十多天都沒有回來?怎么不…”谷小白本來想要說,怎么不向我匯報,然后突然想到了自家事。
你只是一個“失魂癥”的游魂啊喂!
人家怎么向你匯報啊!
可谷小白真的是太擔心了,這個世界不像是現代社會,到處都有攝像頭,有完善的醫療體系,有公共服務部門。
遇到了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人幫忙。
在這個時代,如果生病了、受傷了、被人欺負了,連找個人幫忙的地方都沒有。
別說古代了,到了現代社會,你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一個人出去十多天,家里能不擔心嗎?
“公子您不要著急,我這就去帶人尋找小蛾子姑娘。”白干道。
找小蛾子嘛,他輕車熟路。
這一年大部分時間,不是在找小蛾子,就是在去找小蛾子的路上。
谷小白在仲兔家里住了三天,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次偷渡來到春秋時代,能夠持續多長時間,所以心里極為著急。
隨著時間的推移,谷小白內心的焦慮與日俱增。
直到第三天的下午,仲兔突然歡呼著沖了進來:“公子!公子!小蛾子姑娘回來了!”
谷小白沖出門去,就看到小蛾子樂呵呵的和盲伯一起從村外走來。
在外面十多天的時間,小蛾子明顯黑了,瘦了,但是精神卻非常好,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看到谷小白,她就飛奔了過來:“小白哥哥!你看!你看!”
她的手中,捧著幾根光滑細膩的竹管,對谷小白道:“小白哥哥,你看!我找來的竹子!”
這些竹子顯然都是苦竹,竹節筆直、厚實、光滑,比谷小白那個從河邊撿來,燒了一半的竹子要好多了。
“咦?是苦竹?哪里來的?”谷小白問道。
“我聽一個行商說,他在南方見過一種又直又粗的竹子,于是就和盲伯一起向南走,走了好久好久,才找到了這種竹子,這么多竹子,可以做好多好多的笛子吧,你看你看,還有這種,我聽人說,這種也能做笛子…”
說著,小蛾子又從竹子里面抽出來了一根紫色的竹子。
獻寶完畢,小蛾子就把腦袋向前湊了湊,一臉“快夸獎我,快摸摸我腦袋的表情”。
旁邊,傻狗腦袋一歪:“嗚嘰?”
什么,有人要搶我的摸頭殺!
傻狗立刻晃著腦袋,搖著尾巴,鉆到了兩個人身邊,拼命蹭來蹭去,想要爭寵。
看著眼前一臉期盼的小蛾子,谷小白嘆了口氣,伸出手去,狠狠地摸了摸小蛾子的腦袋。
傻狗失望的“嗚嗚”叫著,把腦袋耷拉下去了。
壞人!爭寵的壞人!我要去欺負小白羊!
此時的谷小白,看著眼前一臉興奮笑容的小蛾子,實在是沒辦法把她和那白裳紅綾,隔岸歌舞的小蛾子等同起來。
心中的那種種疑惑,自然也問不出口。
現在的小蛾子,她哪里知道什么約定!
她就是一個需要谷小白保護、關注的屁大點小女孩!
被谷小白摸頭殺的小蛾子,開心得不得了,她扯著谷小白,嘰嘰呱呱道:“小白哥哥,我和盲伯見到了好多好多的東西,小白哥哥你見過大海嗎?好大好大好大的一片水,根本就看不到邊。海邊的懸崖好高好高,我們爬上去看了好久,也沒有看到對岸…漁船上的伯伯說,他在海上航行了一輩子,從來沒見過大海對岸是什么樣的,小白哥哥你見過嗎?大海的對面有什么?”
谷小白心說,你確定是你和盲伯見到了很多東西?不是你自己見到的?你還拽著人家盲伯爬懸崖,你小妮子太過分了!
不等谷小白回答,她又嘰嘰呱呱道:“他說有一年天空中突然出現了天宮仙市,好多好多的樓閣,那是不是就是對面的樣子?大海的對面是不是就是仙人住的地方啊!漁夫伯伯說如果找到了海外仙山,就可以得道成仙,活上幾百幾千歲,還可以治好盲伯的眼睛!我們沿著海岸走了好久好久,都沒有找到漁夫伯伯說的樓閣,如果我們一直走下去,一定能夠找到的對不對?”
聽著小蛾子嘰嘰咕咕的聲音,谷小白的臉卻越來越黑。
等等,從這里直接走到苦竹和紫竹的產地?
“你們一直向南走?走了多久?七天?”
谷小白腦海里換算了一下距離,從此地莒國,若是沿著海岸線一直走…
這豈不是已經走到了吳國、楚國的地盤去了?
小蛾子同學,你到底知不知道這么做會有多危險!
房間里,興奮的嘰嘰呱呱的聲音,慢慢變成了爭吵的聲音,突然小蛾子摔門而出:“哼,小白哥哥真討厭!我再也不幫你帶禮物了!哼!”
“回來,你給我回來!”谷小白追在后面,但是小蛾子跑得賊快,一溜煙就不見人影了。
“氣死我了,白干,給我駕車,我們去把這個小妮子抓回來!”谷小白氣得發脾氣。
白干慌忙去套車,“汪汪汪汪!”傻狗已經一溜煙追出去了。
旁邊,盲伯聽著兵荒馬亂的聲音,無奈地搖搖頭,他拍打著手中的鼉鼓,輕輕唱著:
“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愛而不見,搔首踟躕。
靜女其孌,貽我彤管。
彤管有煒,說懌女美。
自牧歸荑,洵美且異。
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
“姑娘姑娘真美麗,約好等我在城郊。
故意躲我不見我,惹我徘徊心焦急。
姑娘姑娘真好看,送我一支小彤管。
彤管閃閃發紅光,就像你一樣好看。
采來茅荑相贈送,花朵潔白又美麗。
荑草不如你更美,美人送我含愛意…”
谷小白霍然轉頭:“住口,別以為沒有你的事!”
你個拐賣小女孩的老流氓!
盲伯連忙舉起手,唉,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得罪不起!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