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三省吾身。”
唐鴻坐在纜車索道之上,搖晃身軀,風輕云淡:“今天中午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雞蛋灌餅和羊湯。店家贈我一瓣蒜,一根蔥,我沒吃。”
唐鴻回憶起來。
超凡世界的時間觀念往后延,一般是中午起床,凌晨才睡覺。
當然,睡覺也睡不安穩,雖然上午中午出現神力波動的情況很少見,但降臨以后,突圍而出藏起來的常規神危險神進行襲擊,隨時都可能發生。
“我們太被動。”
唐鴻何嘗不明白神戰發生的隨機性。
可以說,所有神戰,沒誰能提前預測——只有大氣層邊緣出現了神力波動,才知祂們要降臨,而在此之前,超凡者只能盡量分散,負責各自的區域。
若是降臨點附近沒有超凡,又沒有軍方炮火,也就代表著這片土地又多出一尊神祇。
無論常規神,還是危險神,全都會隱藏起來。
祂們所做的一切…只為讓更多的異空間結晶萌芽。
“結晶。”
唐鴻回憶那一戰,后背發涼。
那時的他,那么弱小,要不是方南洵恐怕真的涼透了。
而隨著實力增強,唐鴻發現,那一戰遠遠沒有他想象的那么輕松,同時也終于明白,一個殘酷的真相。
這真相,超凡者心照不宣,金紅色從不提起。
這真相,并沒有是非黑白,并沒有善良邪惡。
“源自異空間的神祇…”
“對待我們…”
唐鴻望向天上的玉盤明月,
他感覺,
就像是一個人買了新房,準備裝修的階段,對待毛坯房角落的脆弱螻蟻,壓根懶得去清理。
盡管唐鴻心懷一個小夢想。
但夢想尚未實現,他豈能驕傲,豈能有絲毫自滿?
“做人要謙虛。”
唐鴻坐在索道上,察覺到一人值的增加,便跳了下去。
幾十米高,不礙事。
纜車索道上的風景確實很美,但唐鴻并不留戀。
一路出了景區,他喚出系統界面。
凡人:弱小的生物 意志:222
力量:229
境界:0.07
一人值:10
境界自是不用說,一人值無用,唐鴻只能憑借自身的天賦異稟。
沒錯,一個人修習戰法,雖無系統的提示,但不可否認,一個人修習戰法的進展著實恐怖。
意志,力量,目前是齊頭并進。
全都是百分之二百二十多,距離百分之三百,不再遙遠。
“300即二次極限。”
“而我的第一信念…還是朦朦朧朧不清楚。”唐鴻皺起眉頭,他察覺到了第一信念與弒神信念的沖突,好像是負負得正。
兩個都霸道,都強橫,對撞在一起反倒是變得謙虛,低調,平和。
沒再多想。
看向只有十點的一人值。
其實唐鴻也不懂,為什么自己每次都要留著十點一人值。而參戰之前,又不留一點,全部加上去。
可能有點強迫癥。
一人值,前綴就是一,個位數一人值更加讓人不舒服。
“是啊。”
“哪有人喜歡孤獨,不過是不喜歡失望。”
唐鴻走在黑夜里,走到景區的停車區域,走向方南洵借給他的那輛特斯拉。
后視鏡貼著一張五顏六色小卡片。
被唐鴻扔進一旁垃圾箱,他開車返回帝都,這幾天外出,主要是為了體驗一個人旅游,順便看看能否再碰到阻擊任務。
北河省,確實有阻擊任務,但距離唐鴻太遠,等他過去,常規神早已突圍。
車輛發動機傳出轟鳴音。
“出發。”
凌晨夜晚,唐鴻獨自一個人駕車跑高速,點擊中控大屏幕,聽著悠揚的歌曲,望著前方的黑暗,偶爾有幾輛車子超過他。
車內像在剎那間寂靜下來。
空蕩空曠的感覺。
心靈都洗滌。
忽然間電話響起,唐鴻接起,是黃河組織總部的頂級超凡者馮圖。
“唐鴻。”
馮圖聲音爽朗大笑道:“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說有機會一起并肩作戰,現在有個機會,看你愿不愿意,總部這邊提出一個方案。”
總部方案:組建以唐鴻為核心的超凡阻擊隊。
具體內容:弒神者唐鴻,加一個普通頂級再加上二十位標準超凡,專門針對兩尊常規神同時降臨的緊急情況。
而馮圖作為候選的普通頂級,提前聯絡唐鴻:“總部希望你能夠留在帝都這邊。”
“我還沒想好。”
唐鴻想了想說道。
人言他強,都是假的,唐鴻很清楚自身的實力定位。
獨自作戰,竭盡全力,勉強擊斃一尊全盛階段常規神,擊斃一尊虛弱階段常規神則是輕松些,成功率更高。
唐鴻還沒有失敗過…
但要是對上兩尊常規神?
沒希望。
死定了。
換氣和閉氣、傷勢的影響、耐力體能的消耗、意志力的消耗、這是超凡的劣勢。而神軀淡化到了臨界點才算死亡,頭顱炸裂都無妨,實力依然那么強,且還有神祇之術,這是常規神優勢。
超凡者仍然是人,會累會疲憊,會流血會重傷更會昏迷。
諸多因素加起來,就導致顧問級別應付兩尊常規神都難,換氣是個大問題。
“你這想法太高遠。”
馮圖不由得苦笑起來:“假如擊斃一尊常規神的困難指數是二十,擊斃兩尊常規神的困難指數就是一百二十,絕不是壹加壹等于二的算法啊…而且,我到現在還懵的。”
唐鴻疑惑:“恩?”
電話那邊,有點嘈雜,馮圖好像在街上溜達。
只聽馮圖說道:“從特訓營優秀學員到獨自弒神,你的步伐太快了,并不是一步一個腳印兒的穩步提升,而是爆發式提升,跳躍式變強,我不會勸你步步為營,穩扎穩打,只想說,你好比是三層樓跳到十層,忽視了這中間的細微變化,然而越往上越難,樓層間距也越大。”
頂尖頂級與顧問級別的差距,可不止一星半點,那是全方位提升。
馮圖認為到明年盛夏,唐鴻有機會達到先驅層次,擔任超凡顧問。
而一年時間,從一個普通人到超凡顧問…已經是驚世駭俗。
當然。
也不排除唐鴻陷入瓶頸、卡在先驅門檻前、一卡就是好幾年的可能性。
“你說的很對。”
唐鴻對此,深表贊同,終于有人愿意說實話,而不是驚嘆連連,言之無物。
這下子。
他心生傾訴念頭,望著車窗前,雙手握住方向盤。
前方是茫茫黑夜,時而有車燈在對面一閃而過,唐鴻說道:“我進入超凡世界沒多久,確實忽略很多,也迷茫,也著急,也曾在深夜時分,一個人坐在樓頂吹著風聽著歌望著月亮問自己…”
“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笑,為我而笑?”
“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哭,為我而哭?”
“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走,為我走來?”
“是的。”
“答案就在心底。”
“可…我寧可不知,寧可在特訓營多留幾個月,認識幾個人,看見幾處風景,或者談一場簡簡單單成為超凡就分手的戀愛。”
剛開始。
聽著唐鴻的訴苦。
馮圖想笑,堂堂一位弒神者又謙虛?
誰說你弱小了,明明說的是再往后再想變強,可能會越來越難。
馮圖沒打斷,強忍笑意繼續聽,越聽越驚心動魄,越聽越陷入沉默,聽到唐鴻那邊車窗有大風吹過,以及一位弒神者的真實心聲。
“一個人不能擁有的時候。”
“唯一能做的就是別忘記。”
唐鴻淡淡道:“我忘不了曾有人跳車斷后,曾有人半步沒退整整換了十口氣,曾有人為知遇之恩,挺身而出,至死方休。”
“我該做什么呢?”
“眼睜睜看著嗎?”
“不…一次都不能輸,我要殺光祂們。”
聽到最后,馮圖頭皮發麻,整個人如見烈日。
乃至于屏息凝固。
那是一輪撞破地平線、沖出海平面的熾烈大日散發著無窮光熱,詮釋著無盡信念。
帝都。
中央研究所。
桑博士埋頭寫著一封邀請函,臉色透露著疲憊,眼睛卻隱隱發亮。
“那是唐鴻的天賦!”
“有史以來,最為恐怖,最強的超凡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