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一人之力(下)
咔嚓！
纖細的金色神軀，神力虛弱，那兩個沒有眼睛鼻子嘴巴的無面頭顱一點點碎裂開來，仿佛炸了的西瓜，揚起金色的齏粉。
而這具神軀…
已經是淡化到了十之有九。
經過這一輪竭盡全力的爆發，即使唐鴻心有弒神之信念，也感到深不見底的疲勞如同海浪涌入渾身各處。
神祇無血！
但，無血又怎樣，蘊涵神力的頭顱依然被唐鴻當場打爆！
祂不再動彈。
三條細長而又鋒銳的腿部深深扎入水泥地面，包括那寰繞神軀的金色短刃也落在地上，仿佛沒了生息。
‘死了？’
唐鴻微微愣了下。
右腳抬至腦門，轟然間往下一劈！
就像是戰斧劈開山河，空氣都發出尖銳的撕裂之音，這一記兇殘腿法是唐鴻傾盡體內含氧量的最后一擊。
直接劈飛了這尊人形常規神。
劈出二十多米…
神軀翻滾著落到警戒線之外…
唐鴻面露狂喜之色，激動之色，內心卻極度冷靜。
人類被打爆腦袋，確實是死的不能再死，而這可是常規神，神軀上下沒有要害也沒有弱點，打爆頭顱，跟打爆祂的腿部是相同效果。
祂應該還沒死透。
神軀耗盡，完全淡化，失去活性的常規神才是真正意義的死亡。
“裝死？”
“正合我意。”
唐鴻假裝喜悅，跪坐在地，喘著一口口粗氣。
運起爐火境拳術。
盡快地恢復體力。
其實這場血戰到了這一刻，勝負已經見分曉，祂輸了。
唐鴻眼角余光掃過四周，那破碎的玻璃門，那流血的身軀，李光磊的氣息如同微弱燭光，微弱到了極點。
再不救治，恐怕徹底死過去，便是以神軀養人體的先進設備也救不回來李光磊這條命。
“必須先殺了祂。”
“再給我…”
“十秒就夠了。”
唐鴻合上眼，耳朵卻立起，敏銳感官警惕著這尊常規神，任何風吹草動都不會漏過。
微風輕輕拂過。
血腥之氣，特別清晰，唐鴻知道這是自己的血。
他渾然不在意。
既參戰，哪能不流血，超凡神祇的世界從來沒有簡簡單單的戰斗！
“快了，快了。”
唐鴻大口喘息著，氧分子漸漸地活躍起來，嶄新的力氣滋生，突破極限的耐力要素，提供大量體力。
烈日下。
唐鴻紋絲不動的盤膝坐著。
仿佛翻騰到極限、經過一輪輪巖漿爆發又終究歸為沉寂的火山，默默等待著下一次巖漿沸騰。
不能急，不能亂，他喚出系統界面瞥了眼：
凡人：弱小的生物 意志：163（翻倍326，一人之力已激發）
力量：168（翻倍336，一人之力已激發）
境界：0.03（翻倍0.06，一人之力已激發）
一人值：5
這五點一人值，是唐鴻一個人對抗常規神的額外收獲。
沒留著。
直接加在意志上。
336的意志與力量再次持平。
就在下一秒，也許因為日積月累的二十四小時練拳，也許因為這一場血戰苦戰的淬煉，唐鴻對爐火境有了更為深厚的感悟，境界數值自顧自增加了。
從0.03增漲到0.04。
一人之力的機制使唐鴻意志力量境界全部翻倍。
境界：
翻倍到0.08！
根據唐鴻的推測，0.09，便是爐火境巔峰！
“這，這是…”
唐鴻瞬間睜開眼，那眸子，閃耀著璀璨之光。
“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的現象。”
唐鴻徹底震撼了，他現在才明白什么是爐火境。
固然，這名字取自爐火純青。
但爐火之真意，并不是爐火純青的熟練——而是以人體為爐，以有限的意志力作為火焰，燃起一團火！
當一切就緒。
當一切圓滿。
這團火，就差一根火柴即可點燃！
“火柴…”
“就是我們人類的信念啊！”
唐鴻緩緩站起身，他不再歇息，也不再緊張。
人體的五大要素，瞬間爆發；
潺潺流水的意志，瞬間沸騰；
弒神，弒神，臨時的第一信念注入掌心，唐鴻握緊拳，一點點攤開掌心，也攤開這團火焰！
信念之火！
懸浮在掌心之上！
天氣再熱，哪里比得上爐火，哪里比得上這一團由人體、意志、信念共同煉出來的不滅之火！
“別裝了。”
“起來吧。”
唐鴻手托這一團信念之火，隱約泛著赤紅色耀眼光澤，仿佛由虛無化為實質的玄幻火焰，隨風起伏，無聲燃燒。
若將信念視為打火機。
意志力，便是有限的可燃物。
大概…
只能燃燒兩分鐘。
唐鴻側過身，托起這團火，他宛若屹立在山巔之上的偉岸巨人冷眼俯視那尊倒在地上裝死的神祇。
“起來。”
“讓我打死你。”
相隔三十米，唐鴻口吻有著說不出的冷酷霸烈。
此時此地，
此情此景，
他就是頂級超凡！
一口氣徐徐吐出，見祂還不起，唐鴻主動殺過去，右拳砰然松開，一點點赤色火星繚繞著拳頭撕裂著空氣，眨眼間劈至神軀！
祂猛地跳起，閃到旁邊，欲要闖進破碎的玻璃大門！
‘別想過去！’
唐鴻早已察覺到這尊常規神的真正目標…
一直都是毀滅這棟大樓之內、以神軀養人體的那臺設備、順便再救出那尊囚禁著的危險神！
全盛階段常規神都這么難殺。
若不是徐韻寒、李光磊之前對祂造成傷害，即便唐鴻激發了一人之力也無法與之力敵。
而這只是常規神！
更別說危險神脫困而出！
到那時，不止是設備毀滅，傷員全部斃命，包括唐鴻自己，重傷垂死的李光磊全都得死。
‘攔截！’
唐鴻比祂更接近門口，兩三步站在玻璃碎屑之上，拳頭攜著信念之火直接抓住了常規神的兩條細長腿部。
咔嚓！
祂主動割裂神軀！
唐鴻一驚，攔在門前，三拳兩腳打碎了這尊常規神的腿部，卻攔不住常規神瘋狂掙扎，祂根本不在意神軀越來越淡化，硬生生闖進門內。
就好像…
猛虎與雄獅對抗，戰況慘烈，難分生死，而一旦猛虎逃跑，獅子很難追得上。
‘找死！’
唐鴻大怒，左掌翻轉，抓起那金色短刃往后一拽。
金色短刃繞著神軀。
有一條微不可查的細線連著。
此時卻斷了。
唐鴻扯空了，失去祂的對抗力，差點往后退了兩三步。
幸好爐火境克制慣性，唐鴻雙腿繃緊如彈簧蓄力到極限，轟隆一聲，追向那纖細神軀，兩道身影一前一后很快就深入四十多米。
那間實驗室…
就在前面，距離祂，大概十余米左右。
唐鴻心念電轉，絕對追得上，畢竟實驗室墻壁涂著水銀，這尊常規神不可能穿墻而過，只能強力摧毀，需要一定時間。
他煉出信念之火，只要不出現嚴重的決策失誤，此戰必勝。
正想著。
卻聽到一聲脆響。
那是一塊約有五平米、中間流淌著水銀的雙層鋼化玻璃，正正好好立在實驗室前方！
“什么！？”
唐鴻都吃了一驚。
他看完方南洵牛賀川，出來集合的時候，并沒有看到實驗室周圍立著鋼化玻璃。
醫院人員已撤離。
誰做的？
誰能抬得動玻璃，哪位超凡？
又是一次次清脆炸響，只見那尊常規神撞翻了一層層鋼化玻璃，神軀上沾染著液態水銀。
有的是撞翻，有的是撞碎，這些鋼化玻璃擋住了祂。
大大延緩了常規神的前進速度。
讓唐鴻瞬間追上。
“是光磊。”
唐鴻眼眶微微濕潤了起來。
實際上，最后的時刻，李光磊知道以唐鴻的性格絕不會輕易撤離。
所以才沒有敲擊自毀按鈕，所以才在實驗室正前方，搬來了一塊塊鋼化玻璃擋在這兒。
他希望唐鴻自毀實驗室之后，還可以安全離開。
‘光磊的第一信念大概與死志有關吧，但今天我們不會死…’
‘這一戰現在結束！！’
唐鴻內心感動，催動那一道弒神信念。
時間流逝。
天地間再無聲音，信念不朽，信念永恒。
爐火之焰燃燒著，無堅不摧，無物不破，唐鴻如同散發著兇殘氣息的蓋世魔王直接撲過去，限制這尊常規神。
左掌壓住祂。
右掌攤開，手心朝天，托起這一團信念點燃意志力的不滅火焰。
‘我就是…’
‘超凡者唐鴻！！！！！’
右拳往下一劈，火焰爆炸，火星飄灑！
淡化到十之九分的神軀，立刻淡化到極限，祂再無掙扎余地，而唐鴻毫不松懈。
隆！隆！隆！
體力充沛的唐鴻一口氣狂砸整整十三次，那團火焰都砸滅，地面都裂開一條條巨大裂縫，向四周綿延，震動這棟樓的所有超凡傷員。
風兒輕輕地吹過。
信念之火都熄滅。
唐鴻臉色蒼白到了極點，仿佛身體被掏空，仿佛意志被掏空，頓時感到繚繞身邊的神息領域，徹徹底底消失了。
是的。
祂死了。
唐鴻親眼目睹這具纖細的神軀淡化到臨界點，忽然間炸開，儼然一場發生在神軀內部的煙花，神力殘存，活性消失。
叮咚！
初次體驗一個人擊斃神奴，一人值加五 叮咚！
一人之力，扭轉神戰，一人值加十 唐鴻微微愣了下，一人值加十還可以。
但這個信息流提示從來沒遇過。
不是長期收益，不是初次事件，也不是特立獨行的好處。
沒時間多想。
張開龜裂的嘴唇。
唐鴻吸了口新鮮空氣，混雜著塵土砂礫。
唐鴻沒有挑剔，大口大口喘著氣拄著地面，像是困在沙漠許多年的旅人終于遇到了綠洲，喝著水，哪怕有泥土。
喘了三口氣，唐鴻扭過頭，轉過身。
“光磊。”
唐鴻踉踉蹌蹌的跑出這棟大樓。
“贏了！”
“這一戰…我們贏了！”
這場血戰，不是一個人的勝利，應該是兩個人的共同勝利。
風在吹。
塵飛揚。
陽光還是那么的炎熱悶沉。
這棟五層高大樓，每一個住著超凡傷員的房間之內，全都充滿了生機勃勃的寧靜。
“真好。”
帝都顧問莫修生睜開眼睛，頂級超凡彭明嘴角微微揚起，每一個超凡傷員都在體會這一刻難得平靜。
超凡世界對獲勝的慶祝方式是什么？
不是吼叫，不是大吃大喝美酒佳肴賞歌舞，而是默契的靜謐。
“贏了。”
牛賀川也露出燦爛笑容，那嚴酷面龐不再嚴酷，左側眼角那條傷疤都染上喜悅之色。
他低頭看了看雙臂雙腿。
再有兩三天，即可全部成型，牛賀川很是期待。
同時，
也有點困惑，
因為牛賀川至今沒聽出來樓下那位獨自對抗全盛階段常規神的頂級超凡者究竟是哪位。
“聽起來是劈拳的聲音。”
“但…”
“李光磊不是頂級，就算李光磊臨戰突破也沒那么強，應該是力量要素為主的頂級超凡。”
李光磊以速度要素為主。
即使突破頂級，其力量也難以造成這么巨大、這么激烈的震幅。
再者。
獨自對抗常規神，相當不俗。
而一人擊斃全盛階段常規神的頂級超凡，遍數全國，也都是鳳毛麟角。
“這位頂級好像有點兇殘啊。”
牛賀川暗暗咂舌：“聽起來面對神術卻沒有退后絲毫，有點生猛過頭了。”
他決定。
等到突襲結束。
必須得嚴詞勸告一番。
讓這人明白神術的可怕之處，切不可如此莽撞，畢竟是神祇之術。
正面硬抗這一記神術，不代表也能硬抗其余神祇的神術，牛賀川優哉游哉的托起蘋果咬了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