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號超凡療養院。
第二層,病房之內,渾身散發出耀金色神圣光芒的方南洵躺在融入水銀的病床之上。
他側過身軀。
好像有點不舒服。
便看到大量透明輸液管,深深扎入方南洵體表肌膚,輸液管流淌著崇高而又圣潔的神力,注入殘破的身軀,修復著內臟傷勢。
面對危險神,換了十口氣,尋常顧問當場就要斃命,根本撐不到六號超凡醫療處,即使撐到了這里,意志也扛不住死亡邊緣的淪陷。
方南洵號稱超凡者之師——超凡的范疇,他堪稱無敵。
所以能把那頭危險神死死釘在原地。
所以在重傷之時,維持清醒,拖延到以神軀養人體的設備啟動方南洵才昏睡過去。
“以神軀養人體。”
方南洵感知著體內變化,眼底閃過一絲憂愁之色:“有些東西,太好了反而不好,會有一些風險。”
以神軀養人體的先進設備,目前只有這一臺。
這么一臺設備,治療著十三位顧問級別、九位頂級超凡者以及五位標準超凡者。標準超凡者的傷員并不多。因為參戰之時,重傷的標準超凡基本上宣判了死亡。
而這臺設備,哪怕只剩一丁點微弱氣息的超凡者也能救活。
不止救活。
包括身軀的殘缺、所有傷勢,都會愈合。
這正是方南洵擔心之處。
他不擔心超凡者,即使沒找到第一信念的標準超凡,意志力也能輕易擺脫神力的神圣誘惑。
假如是普通人呢。
位高權重,身份尊貴,一旦被這部分人知曉以神軀養人體的先進設備,難免產生一些想法,難免多出一些事端。
雖不能延長壽命。
修復殘軀,治療傷勢,已經是相當誘人。
自古寶物動人心,方南洵只希望這臺設備的秘密,瞞的久一些:“據說云海那邊正在建造第二臺設備,前期準備已完成。”
念及此處。
方南洵腦海閃過唐鴻的名字,幸虧前期準備階段邀請他前去協助。
“唐鴻是天生的超凡。”
無論到哪里,遇到什么人,方南洵都這么說。
包括病床旁邊、架起的超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顯示一張略微粗獷的壯漢臉龐。
正是黃河組織特訓營的總教官牛賀川。
牛賀川在另一間病房,瞪著銅鈴般眼睛:“聽說你獨自硬憾危險神,看來你那門拳術,已經巧奪天工了?”
方南洵淡淡笑道:“去年才突破。”
牛賀川一臉震撼:“我認識的顧問也有十幾位,多數處在登峰境。”
兩人在不同病房,通過病床旁邊的筆記本電腦進行交流。
“對了。”
牛賀川忽然問道:“你就那么看好唐鴻?單獨特訓一個月,我并不覺得唐鴻必然是天才,只是膽魄更強些,敢做敢為。”
“這還不夠嗎。”方南洵從牛賀川那邊得知了特訓營初次考驗,被狼追的唐鴻一怒而回頭:“單論這一點,就該唐鴻是天才。現在的網絡時代,歪風邪氣太重了,自私自利,牙尖嘴利,不信你把這事兒編成故事發到網上,定有人鄙夷不屑。”
不知從何時開始。
本應該敬佩尊重別人做到了常人不敢做的事兒,卻變成嘲諷,卻變成站在旁觀者視角就盡情鄙視以此彰顯看似更高的智慧。
那一刻,毫無準備,唐鴻要面對的是沒有征兆的突發情況。
稚嫩了一點,也傻了一點,但又有什么不好。
真要說傻子。
超凡者才是這世上最傻的群體。
以血肉之軀,打破極限的意志,阻擊神祇的入侵…可是方南洵明白,牛賀川也都明白,高高在上的神祇有多么神圣崇高,從來都沒有刻意針對人類,祂們要的,只是這世界罷了。
“值得嗎。”
牛賀川輕輕問道:“前幾天那一戰贏得再慢些你可能會死,那么拼命值得嗎。”
方南洵笑的平靜:“我不僅僅是護住一個人,我守護的,是千百個不惜性命的超凡…要讓天下人皆知,參加神戰的超凡,沒有高低貴賤,每一個人,都是希望。”
值得嗎?
這是超凡世界最常見的問題,沒有固定的答案。
方南洵與牛賀川隔著屏幕對視,卻似無聲勝有聲,兩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答案。
所以兩人都是先驅超凡者。
失去雙臂和左腳、由金色神力虛構而出的牛賀川面色虛弱,但那發顫的笑意卻淋漓盡致:“見面遠勝聞名,超凡者之師,方顧問當之無愧!”
就在這時。
病房門悄悄推開。
門縫處,擠進來一個腦袋,赫然是唐鴻:“問一下,商業互吹完了嗎,沒完的話我等會再問一遍。”
方南洵面露愕然。
另一側。
牛賀川猛地大吼如雷,嗓門還是那么響亮,震得病房直顫抖:“你小子怎么不先看望我,不地道,這事兒做的太不地道!”
“我先認識的老方啊。”
“傷心欲絕!俺要自殺!方南洵唐鴻你們別攔著我啊!”牛賀川聲音仍然是震耳欲聾,但語氣比起營地之時,多了些隨心隨意。
方南洵:“…”
唐鴻:“…”
最怕空氣靜悄悄。
唐鴻沒攔,方南洵也沒攔,牛賀川沉默了一會兒。
咚咚~
牛賀川匯聚意志,敲擊鍵盤,主動掛斷了視頻。
自殺什么的,當他沒說過。
病房內。
方南洵勉強側過頭,露出熟悉的微笑:“你來了。”
“恩。”
“我來看看你。”
唐鴻終于看清楚方南洵的樣子。
這位總是笑呵呵、喜歡嚇唬人、又儒雅又隨和又有一點點腹黑的云海分部的顧問人物、先驅超凡方南洵,身上插滿輸液管,透過泛著金色的體表肌膚,隱隱約約見內臟,神力修補著人體,這是比化療更煎熬的治愈過程。
因為這副身體破損的亂糟糟。
骨骼碎裂,筋脈崩斷,甚至心臟邊緣大概是炸了一角。
一拳劈出百重浪,凌空而至,正面硬憾危險神的絕對強者…
就這么躺在床上…
臉色蒼白,笑意依舊,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發生過。
方南洵想坐起身。
坐不起來。
唐鴻連忙過去扶住他,情不自禁地眨了眨眼睛,只覺得這間病房沙子真多。
“治療過程要多久。”
“半個月。”
方南洵渾然不在意的樂呵呵說道。
唐鴻重重地點頭,扶著方南洵,訴說起拳術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