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六章.我累了
眼見伊晦神子滿面期待，北川寺也不好急著去拒絕。
他托著自己的下巴，稍微思考后說道：“既然神子小姐如此好奇，不如這一次結束后我帶你去天子小姐所在的地方，讓你看一看她的近況如何？”
北川寺想著在伊晦神子面前還是要給三色院天子留幾分面子的，也就沒有多說什么。
“這...”伊晦神子雙眼之中透出一絲猶豫。
她現在的樣子看上去恐怖怪異，要是見到三色院天子說不定還會把對方嚇一跳。
“神子小姐，我離開伊晦島到沖繩也還要待一段時間的，在這期間你有的是時間思考這個問題。只不過在那之前，先讓我處理一下那個。”
北川寺伸出手指向御神之木，語調都沒有半分變化。
“啊...您請。”伊晦神子聽了這話后急忙讓路。
就在伊晦神子讓路的那個瞬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北川寺的身上。
啪嗒。
啪嗒。
啪嗒。
北川寺邁開三步，來到御神之木旁邊。
“北川...事情其實還沒有到這一步。”躺在地上只剩下上半截靈軀的伊晦奈落語句艱難：“伊晦島之上所有東西都任由你挑選，但是御神之木...那是伊晦本家無數年流傳下來的傳承...我乞求你...不要對它下手。”
在伊晦奈落如此說法下，北川寺還是義無反顧地拎起了死氣巨斧。
“北川法師，不要！”伊晦居虛面色蒼白：“失去御神之木后，伊晦島上從此之后就都沒有天人了。而在島民中，其實還是有相當一部分的人還是想要成為天人的！”
“是啊！北川法師！御神之木本來就與你沒什么關系！為何要將它砍倒？”倒在地上的伊晦光就居也是睜大雙眼，連連勸阻。
北川寺神色平穩，手里還是緊緊地攥著死氣斧。
他的想法沒有一絲一毫動搖。
伊晦奈落、伊晦居虛、伊晦光就居在之后會怎么樣其實都與他無關。
現在最重要的是——
北川寺瞥了一眼自己視界中的系統任務。
原本空蕩蕩的一項系統任務處已經彈出了一項全新的系統任務。
‘系統提示：任務伊晦御神進行中。’
‘一直陪伴在身旁的朋友父母已被你救出，但你卻察覺到古老傳承的小島之上隱藏著常人絕對無法發現的異常。冰冷的尸體，埋藏在地底血腥的騙局...這一切都讓你心驚膽顫。角落監視著你的村民恍若夢魘，樹影深沉，其間仿佛有陰冷悠遠的破敗祓詞傳出。身體的本能驅使你遠離小島，無盡的恐懼以及攀附在身的詛咒讓你無法離開。你深知，要打破這個局面只能弄清楚隱藏在陰暗密林中所隱藏的一切。神社破碎的剪影在你心中...是無法逃脫的魔障。’
‘任務完成條件：砍倒御神之木。’
‘任務獎勵：讓任意一善靈提升亦或是讓沉睡中的善靈蘇醒。’
是的，北川寺在之前就已經接到了砍倒御神之木的系統任務。
這也是為何北川寺去調查御神之木背后真相的原因。
因為只有這樣，他砍樹才能砍得心安理得。
而事實上也正如北川寺所預料的那樣，御神之木存在與否根本就影響不到伊晦島的存亡。
既然如此，要做的事情也就很簡單了。
神駐蒔繪蘇醒的現在，已經差不多該讓神樂鈴之中寄宿著的麻宮永世蘇醒了。
北川寺看了一眼神樂鈴，接著手掌滑落至斧柄——
他抬起手，毫不猶豫地將死氣巨斧的斧刃狠狠地砸進御神之木的樹身當中！
嘭！！！
嘭！！！
嘭！！！
斧刃每每砸落一次，伊晦奈落她們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祖代相傳的御神之木...就要在眼下被北川寺砍倒，而她們這些后人卻束手無策，只能看著北川寺出手。
“神木，原諒我。”伊晦奈落望著御神之木，淡金的眼淚肆意流出。
她真的已經竭盡全力了，可就算是這樣也拿北川寺毫無辦法。
在她們的注視下，北川寺一下又一下將手中的斧刃一點點砸進御神之木的樹身中。
然后——
北川寺手下死氣橫溢，一下子砸在御神之木粗壯的樹身上。
伊晦居虛側頭看向自己的妹妹：
“...光就居，你有沒有和我相同的感覺？”
“有...”伊晦光就居輕輕地點了點頭，以不確定的語氣說道：“地面...好像在顫動。”
伴隨著北川寺有條不紊的揮斧節奏，她們分明地感覺到了，地面在輕微地顫動著。
“御神之木是伊晦島的地脈所在，當御神之木倒下的那一刻，地脈會被御神之木的生氣坍塌，便會完全將黃泉之門的口子完全堵上。”
伊晦奈落緊盯著北川寺的動作，死心一樣地解釋道。
地面的顫動逐漸加急了。
這也在昭示著御神之木即將倒塌。
北川寺沒有停下手下的動作，他只是不厭其煩地劈砍著御神之木。
木屑飛濺，在空中又化作如夢似幻的淡白光點。
這些都是御神之木長年累積下來的生氣所構成的，更是伊晦本家長年累月祭祀之下所帶來的。
北川寺似乎也感覺到了這一點。
他手下的動作加快，隨后——
嘎嘣！！！
一聲清脆的響聲。
在眾人的各色目光之下，御神之木的樹冠開始傾斜。
緊接著的就是樹干不堪重負的急促脆響聲。
咔咔咔 嘭！！！
灰塵四起！
與此同時，璀璨的生氣從樹垛處噴涌而出！
白光在那一刻劃破了天際！
靈域中一直灰沉沉的天色在這一刻也完全映亮！
在這璀璨的光華下，靈域中的怨靈、荒邪之物，都渾身腐爛，逐漸化作了一灘酸臭的液體。
“這就是伊晦御神天之書》中記載的景象...”伊晦神子瞇起雙眼。
在生機勃勃的光彩下，她原本紊亂的靈體竟然也有一種平復的感覺。
“御神之木...”伊晦奈落張開嘴巴。
她靜靜地坐在原地，再也無法說出話來。
御神之木倒下了。
伊晦本家、伊晦神社的時代已經全部結束了。
一想到這些，伊晦奈落就禁不住仰起頭。
在璀璨的白光中，前任大天人的影子完全消逝了。
轟隆隆的白光，持續了約莫三分鐘，到了后面才完全斂去光彩。
可是——
地面傳來了劇烈的顫動。
與此同時，恐怖的吸力從御神之木殘骸處傳出。
“怎么回事？！”伊晦神子在空中竭力維持著自己的身形，聲音詫異地叫了起來。
這恐怖的吸力不止是針對生者，就連她這樣的已故之人都隱約有一種無法抵御的感覺。
“失去御神之木的黃泉大門已經被地脈填補上大部分。可還有一小部分沒有被填補上，它會持續席卷靈域，直到將那一小部分的缺口全部補上才會停止。”
伊晦奈落語句平平地解釋一句。
正如伊晦奈落所說，神社的地面在不斷的被突然出現的大洞吞噬。
“北川法師，我們還是先離開靈域吧。”
伊晦神子在旁邊提議道。
“好。”北川寺看著那不斷擴大、深不見底的大洞，點了點頭。
大洞的擴散速度不快，時間應該是足夠北川寺離開伊晦神社了。
但是這個時候，問題卻來了。
北川寺看向另一邊被綁住的伊晦居虛與伊晦光就居，又斜了一眼心若死灰的伊晦奈落。
這三個人應該如何處理？
說實話，北川寺并不是伊晦島上的人，因而他對這三個人并無多少好感，也沒有多少惡感。
但要讓他伸出援手去救助她們...這心里面又是一道坎了。
畢竟北川寺與她們上一刻都還在互相猜疑算計。
正當北川寺思考著如何處理這三個人的時候，耳邊傳來了伊晦神子的聲音。
她小心翼翼地說道：
“北川法師...能不能...”
“我明白你的意思。”
北川寺打斷了伊晦神子想要繼續說下去的話語，稍微壓低了聲音：“接下來我就要離開伊晦島，這里之后會發生什么事情也與我無關，救下她們幾個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她們又確實做了錯事，倘若讓她們就這樣離開，這同樣也有點說不過去。”
他說話的態度理所當然，讓伊晦神子也是忍不住跟著他的節奏點了點頭。
大洞已經逼近，大概還有五分鐘的時間就要來到他身邊。
北川寺想到了一個辦法，為此他將神駐蒔繪與西九條可憐叫了過來。
過了差不多十幾秒后，他帶著西九條可憐與神駐蒔繪來到伊晦奈落身邊。
看著她滿面茫然的表情，北川寺也沒有多話，只是讓西九條可憐與神駐蒔繪為她注入了一份微弱的善念。
“......”伊晦奈落。
伊晦奈落抬起頭，沒有說話。
可北川寺并沒有去管伊晦奈落的想法。
他只是平平淡淡地說道：“我讓可憐和神駐給你注入了善念，雖然不多，但也足夠你飄出靈域。”
接著他伸出手，指向地面的伊晦光就居與伊晦居虛：“同樣的，這一份善念也能解開我的死氣鏈鎖。”
北川寺攤開手掌：“但是善念只有一份，要是你給伊晦光就居她們解開我的死氣鎖鏈的話，你就會失去最后的稻草，無法脫逃這里。”
伊晦奈落依舊沒有說話。
她只是目光黯淡地看著不斷向她這邊擴張而來的黑漆漆的大洞。
心若死灰。
這就是她現在的態度。
想來北川寺和她說的話都沒有進入她的耳中吧？
北川寺對此也只是搖了搖頭。
他站起來，對著另一邊滿面蒼白的伊晦姐妹們開口道：“事情就是我說的這樣了。接下來你們是死是活，都看她的選擇了。”
都看奈落大人的選擇？
伊晦居虛與伊晦光就居對視一眼。
伊晦奈落對她們現在估計已經恨之入骨了吧？
就是因為她們不愿意作為活祭，最終才導致各種事情的發生，甚至伊晦居虛還充當了北川寺的導游，帶他來到了這里。
伊晦奈落會那么簡單的放過她們嗎？特別是犧牲自己來換取她們兩個人的性命...
她們倆覺得有些不太可能。
可是...北川寺真的就不管她們，轉身后便走下參道，離開了這個地方。
轟隆隆的聲音四處響徹。
地面在劇烈顫動。
黑色的洞口在蔓延擴張。
死氣鏈鎖束緊，無法掙脫。
伊晦居虛與伊晦光就居害怕地連嘴巴都無法張開了。
唯一的希望伊晦奈落只是靜靜地躺坐在原地，殘缺的靈軀破破爛爛的。
她面無表情，一雙黯淡的雙眼滿是死寂。
已經沒有辦法了。
伊晦居虛與伊晦光就居顫抖著。
在這種情況之下，她們只能微弱地從喉嚨發出小小的聲音。
“姐姐。”
“妹妹。”
伊晦居虛與伊晦光就居只能這樣緊緊地貼在一起，閉上雙眼，等待著最后一刻的到來。
然后——
伊晦居虛感到身上的束縛一輕，隨后她睜開雙眼，居然看見伊晦奈落將最后一份淡金色的善念覆蓋在了她們身上的死氣鏈鎖之上。
咯嘣。
伴隨著兩聲脆響。
死氣崩散。
伊晦奈落的靈軀完全失去了光彩，重重地跌落在地面上。
她沒有去看伊晦居虛與伊晦光就居，甚至連話都沒有說一句。
失去色彩的眼睛只是注視著擴散著的黑洞。
“奈落...大人？”伊晦居虛拉扯著自己的妹妹站起來。
她無法理解地看著地上靜躺著的伊晦奈落。
在她這樣的注視下，伊晦奈落總算開口了：
“你們身上也流淌著伊晦本家的血液。我不可能對我后代子孫見死不救。不管你們究竟是不是恨我...”
伊晦奈落艱難地閉上雙眼：“我確實做了很多很多的錯事。但伊晦本家之人在家族的要求下，總是要背負一些他人不用背負的東西。”
“成為御神之木的活祭，必須時刻維護著伊晦本家在伊晦島中的地位...”
“事實上北川他有一件事說得很對。”
她再度睜開雙眼：“我現在...確實輕松了不少。”
不用再去考慮伊晦本家的事情。
只需要在這里靜靜地等待著最后逝去的時刻。
把伊晦神社這個起點當作終點。
“我累了，你們走吧。”
伊晦奈落身心憔悴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