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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九章.無法傳達到的聲音

  空間又開始轟隆隆的發生偏移了。

  這象征性的偏移讓北川寺想到了什么,他走出門去,立刻就發現小圓桌發生了變化。

  原本的蛋糕與小紙盤以及茶具都已經全部消失,只留下一張紙條放在桌面上。

  北川寺伸出手去,想看看這張紙片上面記載了什么。

  可是當接觸到紙片的那一刻,無數思念與想法從中呼嘯而出,在北川寺面前飛快地閃過了無數畫面。

  端坐在臺上穿著白色狩衣,嘴唇鮮紅的飛騨真那。

  站在她身邊高高抬起雙手的飛騨杏子。

  底下是黑壓壓跪下的信徒。

  光芒打在飛騨真那小小的身上,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無情又冷漠。

  畫面閃過。

  這是剛才北川寺才調查的飛騨家主臥,飛騨安正坐在桌前看著手中的公司文件,眉頭緊鎖,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在他身后,年幼的飛騨真那正捏著自己畫出來的簡筆畫,站在陰影之中看著飛騨安。

  她似乎想說什么,但最后還是沒有說出口。

  畫面再一次閃過——

  這里看上去是飛騨真那的房間,淡粉色的地毯、白色的小木馬投影玩具放在角落、收拾干凈的小書桌、兒童床。

  叮叮叮叮咚——

  小木馬投影玩具已經打開,清脆悅耳的童謠音樂響起,白色小木馬伴隨著隱約的節奏上下跳動著。

  星星、圓圈、三角形的投影灑滿房間,看上去如夢似幻。

  在房間正中間。

  飛騨杏子正抱著飛騨真那,聲音幽怨悲哀:“可憐啊...真那,可憐啊...真那。”

  飛騨真那靠在飛騨杏子的胸前,緊緊地咬著下唇,目光閃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慢慢的,兩人的身子上籠罩出一片血色。

  亮白色的光彩變得人血般殘酷的顏色。

  五角的星星緩慢地變得扭曲猙獰。

  圓圈扭動抽搐著,猶如人的笑臉一樣。

  三角形的投影就好像血跡斑斑的剔骨刀,鋒銳,讓人不敢靠近。

  清脆悅耳的童謠音樂拉長,中間伴隨著咯嘣咯嘣難聽的摩擦音。

  背景拉長——

  場景回到現在。

  鏡像顛倒的房間還是在面前有了變化。

  放在桌面上的蛋糕的蠟燭已經熄滅,綠茶與牛奶被打翻,發臭的茶水與發酸的牛奶味道混合在一起,讓人禁不住有種想吐的感覺。

  北川寺若有所覺地看向門外。

  不知何時,飛騨安已經重新復活,他站在門口,卻不敢進來,只能用呆滯怨恨的目光看著北川寺。

  既然無法進來,北川寺也不會去浪費體力管他。

  北川寺將手中的紙片拿起來,目光投放而上。

  血紅的字符跳入眼中。

  “爸爸殺了我,爸爸殺了媽媽。”

  “可是一切都沒有關系的。”

  “因為我們是一家人。”

  “我們是一家人。”

  “永永遠遠的一家人。”

  扭曲狂亂的字跡以恨不得把紙面都死成兩半的氣勢留在上面。

  北川寺將手中的紙片放下,像是有所察覺一樣地看向最里面的房間。

  不知何時,最里面房間的鏡面阻礙已經消失,門敞開著。

  北川寺將紙片收進口袋里,無視背后的飛騨安,向里面走去。

  這是一間小女孩的房間。

  粉色的地毯。

  小白馬投影玩具。

  小書桌。

  兒童床。

  小型衣柜。

  都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北川寺自然也不會再猶豫。

  他站在房間里面,四處掃視,希望能發現什么。

  可還沒等他發現什么,西九條可憐就撓了撓北川寺的臉,伸出圓滾滾的手指向小小的換衣柜。

  “嗯?這里面有什么東西嗎?”

  西九條可憐點了點頭,肯定了北川寺的猜測。

  北川寺將小衣柜打開。

  里面放著很多小女孩穿的衣物。

  裙子、羽絨服、秋裝、...

  但北川寺對這些完全不感興趣,他伸手撥開衣物,這才有所發現——

  在衣柜的內板上,留著用黑乎乎的蠟筆寫就的字跡。

  在接觸到這些黑乎乎蠟筆字跡的瞬間了,北川寺感到腦中似乎涌進了不少東西。

  稚嫩的小女孩聲音在耳邊鬼魅的響起。

  “那是一個夜晚,我十歲生日的夜晚。”

  “家里的電視機壞掉了,一直都是花屏狀態。”

  “媽媽打了電話,很快就會有人來修電視的。”

  “我們為蛋糕插上蠟燭。”

  “再準備了爸爸最喜歡喝的紅茶。”

  “綠茶、牛奶,都已經準備好了。”

  “然后——”

  回憶的語氣中斷,轉而代之的是無法理解的怨恨腔調。

  陰冷的聲音,宛若逐漸爬上腐爛尸體的蛆蟲,拍了拍不完,甩也甩不開。

  “爸爸殺死了我。”

  “爸爸殺死了媽媽。”

  “爸爸沒有殺死他自己。”

  北川寺眸光閃爍,看向自己身后。

  不知不覺,房間里面的小木馬玩具又開始旋轉了。

  伴隨著拉長詭異的恐怖音樂,投影被打開。

  深紅血色的光芒壓下來。

  尖銳刺骨的五角星。

  詭異扭曲的圓圈。

  鋒利的三角形。

  咕嚕嚕的在墻壁上,在北川寺的臉上劃過。

  在這種環境下,北川寺看見了手里面抱著皮球,不斷輕拍的小女孩。

  嘭、嘭、嘭。

  皮球與地面接觸,發出沉悶的響聲。

  嘭——!

  皮球被穿著白色連衣裙小女孩捏在手中。

  音樂停止,小木馬化作碎片炸裂在地,兒童床上重新覆蓋上灰塵,明亮的窗戶變得破破爛爛的,地上滿是一些小動物的尸體...

  “大哥哥。”

  凄涼委婉的音調響起。

  小女孩黑色的大眼睛直視著北川寺,慘白的小臉上帶著說不出來的可憐表情:

  “真那只想和爸爸媽媽一直生活在一起——”

  “不行嗎?”

  “大哥哥?”

  她緊緊地捏著手中的皮球,在北川寺冰冷的注視下,身子小幅度顫抖。

  北川寺沉默了。

  小女孩這副樣子,只要是一個有愛心的人,估計都不會對她出手的吧?

  北川寺同樣是一個有愛心的人,所以他——

  北川寺腳下一退,另一只手中兼定閃爍出陰冷的光彩,向后猛地切去!

  宛若能夠刺破空氣一樣的兼定,狠狠地刺入身后的怨靈。

  這是一個短發女性怨靈。

  她青白的面容扭曲,嘴巴邊緣滴落烏黑的液體,鋒銳的手指正對著北川寺的腦袋,只差一步就能夠刺下來。

  滋滋滋滋——

  燒糊的味道再度從它的身上傳出,北川寺干脆地將兼定抽出,另一只手將其拉過來,右手帶著兼定一橫。

  伴隨著這輕描淡寫的動作,對方的頭顱高高地拋飛。

  無頭靈體倒下,對面的飛騨真那滿面錯愕。

  “你似乎有什么能力能夠屏蔽神樂鈴的感知。”北川寺將沾滿烏黑液體的兼定一甩。

  烏黑血痕甩在地面上,拉出一道猙獰的痕跡來。

  北川寺站在背光面,整個人的表情似乎都有些看不清楚。

  事實上北川寺從來都沒有相信過飛騨真那。

  她的身世不管再怎么凄慘,北川寺也從來沒有相信過她。

  畢竟飛騨真那會將人毫不留情拉入靈域中殺死。

  就算她生前確實殘存了一些人類的一些善良面,但那些都已經消散殆盡了。

  站在北川寺面前的,只是一個怨靈而已。

  而面對怨靈,北川寺需要做的就是——

  兼定在指間閃爍著寒芒,飛騨真那只是看一眼就渾身打顫。

  看來她的確殘存著人類的智慧。

  但說到底心性還只是個小女生,只能進行一些蹩腳的偷襲。

  在北川寺的目光下,飛騨真那的表情變得扭曲起來。

  她凄厲地叫了一聲就要融入墻壁當中逃跑。

  但是——

  滋滋滋。

  燒焦的氣味再度傳出,飛騨真那這才發現,自己的房間中竟然不知不覺中被北川寺以死氣整個覆蓋了。

  所以才說飛騨真那是小孩子心性。

  北川寺暗暗搖頭。

  已經對她那神出鬼沒能力有了一定理解的北川寺,這次肯定是不會再讓她那么簡單的逃跑了。

  從一踏入這個房間開始,北川寺就已經在暗中用死氣覆蓋整個房間的墻面了。

  天花板,墻壁,包括窗戶,都已經被死氣覆蓋,飛騨真那根本無法再像之前那么簡單離開。

  只要飛騨真那出現,一切就已經結束。

  飛騨真那想要博取同情,北川寺也同樣在為除靈做準備。

  北川寺一開始的打算就是如此。

  根據北川寺的觀察,飛騨真那本身似乎沒有什么戰斗力。

  她的難纏之處在于對鏡中禾木公寓的掌控力。

  飛騨真那能創造出阻擋兼定的鏡面,還能掩蓋其他怨靈的氣息,要不是西九條可憐無聲無息提醒了北川寺,說不定他還真會著道。

  啪嗒。

  皮球從飛騨真那的手掌中滑落,身為怨靈的她雙眼中竟然涌出烏黑的淚水。

  “不要...”

  她向后退去,滿面恐懼地看著提刀過來的北川寺。

  “真那不想死...”

  看著她的模樣,北川寺卻不為所動,他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飛騨真那不斷后退,接著跌倒在地。

  在她身后,是以死氣覆蓋著的墻壁,在她身前,是面無表情的北川寺。

  她注視著北川寺,怨毒地喊叫起來:

  “為什么?!為什么都是真那?”

  “媽媽每天都抱著真那哭,但是真那知道,她的目光永遠只看著父親。”

  “可是爸爸每天都在工作,每天每天每天都在工作!”

  她雙手不斷撕扯著自己的頭發。

  頭發連帶著頭皮一起扯落,烏黑的液體沾滿她的手掌,她的眼珠不正常地轉動著,聲音有些呆滯。

  “千鏡互濟會創立起來了,爸爸應該高興了吧?”

  “真那可是教主喔。”

  “再...夸夸我吧...爸爸...”

  啪嗒。

  北川寺站穩,手中的兼定高高地揚起。

  飛騨真那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直到這個死后都滿是對這個世界的怨恨。

  飛騨真那沒有過完整的童年。

  飛騨真那從開始到最后都只是一個人。

  最終也是要一個人繼續走下去。

  我討厭媽媽,在她的目光中,永遠都看不見我的影子。

  我討厭爸爸,討厭他永遠都辦不完的公務,連抱抱我的時間都沒有。

  我討厭貪得無厭的信徒。

  我...

  諸多的念頭在靈體之中翻騰。

  可奇怪的是北川寺的匕首卻遲遲沒有落下。

  飛騨真那睜開雙眼。

  發現在北川寺身邊正趴著一個人,不斷地掙扎向她這邊爬來。

  他的腦袋上插著鏡片,中年男性的臉已經完全變形。

  “爸爸...”

  飛騨真那身子顫抖。

  她能夠操控禾木公寓中的大部分怨靈,更是能借助禾木公寓將怨靈們復活。

  同樣的,只要待在禾木公寓中的怨靈,就應該聽從她的命令。

  飛騨真那一直怨恨著自己父親,更是不允許身為怨靈的他踏入這個家一步,如果進入飛騨家的話,他的靈體會被一層一層的剝落。

  可是——

  漆黑的液體從眼眶中滲出,飛騨真那看著已經化作怨靈的父親。

  他由于踩進這個家,變形的臉已經血肉模糊,眼珠懸落在外。

  雙腿更是已經融化一半。

  地板上拖著刺眼的烏黑血痕。

  滋滋滋的響聲不絕于耳,變形的聲音表示著這個怨靈究竟受著多大的苦痛。

  就算是這樣,他也不斷地向著飛騨真那爬過來。

  北川寺站定,心中也有些觸動。

  正如前面所說,這個房間所有的地方都被死氣所覆蓋,自然也包括門口。

  那可是怨靈的天敵。

  看飛騨安現在的樣子,也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人的思念,竟也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北川寺手中的兼定一頓,隨即他將其翻手收納入手底,靜默地注視著這一切。

  在飛騨真那滿面漆黑淚痕的表情下,竭盡全力的飛騨安終于來到她身邊。

  “啊...啊...”

  飛騨安已經失去了語言能力。

  只能對著她伸出如蠟油一般溶解一半的手掌。

  “爸爸...”飛騨真那掙扎著將身子挪動過去。

  飛騨安的手掌搭在了飛騨真那的小腦袋上。

  他動作輕柔地揉了揉飛騨真那的小腦袋,接著還想伸出另一只已經近乎消失的手臂...

  飛騨安似乎想要抱一抱飛騨真那。

  然而——

  這一次的手掌,卻再也沒有抬起來。

  飛騨安自下半身已經全部溶解的靈體停止了活動,倒在了地上。

  那一刻...

  飛騨真那才真正撕心裂肺地叫喊出來。

  可不管她所叫喊的究竟是什么內容,都已經無法讓飛騨安聽見了。

  這一次,他的靈體真正的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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