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北川寺如此有把握的話語,鈴木文也十分高興,他和善地邀請道:“北川法師應該還沒有吃過飯吧?正好今天是周六,食堂那邊來了不少病人喜歡吃的食材,就我們幾個去用餐吧。”
確實,北川寺一路過來,和上月香還有那幾個病人浪費了不少時間。
鈴木文這么一提,他還真有一種空腹感,他同意地應道:“我剛好也有點餓了。”
鈴木文將跟在他身邊的幾位已經吃過飯的醫生打發回崗位,帶著忙活了一個上午的北川寺與上月香走向單獨開設的病人大食堂。
這里的大食堂類似于一般的學校食堂,不過窗口只有三個,兩個病人用,一個職員用。
亮晶晶的鐵制餐桌排過去,環境也非常干凈,沒有一絲一毫消毒水的氣味。
出入口有前后兩個,且都配有保安,防止一些病人在用餐時突然犯病。
病人平時的飲食都是有需求搭配的套餐,這也就是俗話所說的‘定食’。他們是沒有選擇余地的。
按照一邊上月香的說法,也就是今天是周六,才允許病人們任性一次,允許他們多選擇其他的套餐菜單。
“說來也慚愧。”鈴木文邊排隊邊說道:“茨城縣第二精神病院,我感覺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這個食堂了,我專程去一些餐廳里請了幾個料理人師傅,待會兒我會讓他們在伙食方面特意照顧我們的。”
說著,鈴木文還沖著北川寺擠了擠眼睛,顯然對自己那幾位請來的料理人信心十足。
“拭目以待。”北川寺簡短地回答道。
很快食堂排隊就到北川寺、鈴木文這一組了。
果然,食堂一到周六的時候菜單就豐富許多,除了一些營養餐外,還有專程的烤肉套餐。
烤肉散發著香料的氣息,在機器中一圈一圈旋轉的同時向外滲出絲絲油漬。
“麻煩上野師傅來三份烤肉套餐。”鈴木文親近地打了聲招呼。
北川寺看了一眼菜單,略微思索后開口回絕道:“我就不用了,烤肉套餐在外面什么地方都能吃到,相比起那個,我更想試試鈴木院長你們這里的營養餐。”
確實,外面的家庭餐館里隨便都能找得到烤肉套餐。
因此還不如試試這里的病人營養餐。
若是學會了的話,以后北川繪里生病了也可以試著為她做一做。
“那就隨便北川法師了。”鈴木文也不在意北川寺的選擇。
三人在窗口等待了大概三十秒,就各自領了餐盤坐到靠邊上的鐵桌。
不得不說,北川寺手里面的病人餐就是不同。
清淡的土豆泥,上面撒了點做作的蔥花。細細切成的肉糜,成小坨狀。
這兩樣裝在餐盤中的主菜凹槽里,另一邊的配菜圓形凹槽中則是放了一兩個洗凈的小西紅柿。
除了以上的東西外,在北川寺的手邊還放著一碗不怎么看得見油星的湯水。
“都說了,北川法師,營養餐的味道可不怎么好。”鈴木文搖了搖頭。
他與上月香手里面只端了一個托盤,托盤里面放著鐵碗。
白花花的米飯之上扣著滋滋冒著油光的烤肉,米飯與醬汁的味道相結合,散發出陣陣誘人的氣味。
北川寺不反駁他,簡單地回答道:“營養就好。”
說完這句話后,北川寺就自顧自地動起了筷子。
“北川法師的想法常人果然是不明白的。”
鈴木文贊嘆一句,也開始用餐。
“”北川寺。
我吃個飯你也要北川法師?我就吃個飯都還與眾不同了?
北川寺的臉色完全沒有變化,喝口湯后,又吃了些土豆泥。
重復這幾個動作大概三分鐘,北川寺站起來端起餐盤:“我到這里就差不多了,上月主任與鈴木院長慢用,我先回醫院那邊再詳細看看,為明天晚上的除靈去做準備。”
“啊...”鈴木文目光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北川寺的餐盤,隨后笑著點頭:“當然,北川法師能對敝院的事情如此上心,我也非常感動,有什么請求就盡量向醫生護士們反映,我已經提前通知過他們了。”
“感謝鈴木院長的配合。”
北川寺端著餐盤,用附送的餐巾紙擦了擦嘴后就告辭了。
鈴木文目送著北川寺遠去,笑著對一邊的上月香打了一聲招呼,隨即又開始用餐。
不談鈴木文與上月香。
現在讓北川寺困惑的事情一共有兩件。
一是鐵鍬怨靈的身份。
按照井野所說,基本上可以往醫生那個方向靠。
“最近失蹤的醫生,昨天新聞之中確實是有這樣的報道。”
‘病人A、病人B、醫生C失蹤’。
“難不成近來出現的鐵鍬怨靈是那位醫生所化?”
可若是如此,那醫生又是因為什么才失蹤的?在這座醫院前面,難道就已經有怨靈作祟的傳說了嗎?
北川寺覺得這一點必須要去問清楚,同樣要問清楚的也有那位失蹤醫生的姓名與身份。
第二就是關于鐵鍬怨靈不攻擊生者的表現。
“若是真如我想象的那樣...”
北川寺心思活泛起來。
前方道路依舊崎嶇不明,真相還隱藏在湖底。
但他現在手上已經握住了通往真相的鑰匙——
思考到這里,北川寺也不猶豫,腳下一動,踏上樓梯。
二樓護士站。
北川寺遠遠地就打了一聲招呼:“上園護士、高城護士,我們又見面了。”
“北川法師,你好。”
正在負責值班的上園護士與高城護士看著走過來的北川寺,禮貌地點頭示意。
“我有些事情想問問上園護士和高城護士。”
北川寺干脆果斷地表示出了自己的來意。
“您請問。”上園護士與高城護士停下手頭的工作。
“關于這座第二精神病院,是否有什么奇怪的事情發生呢?”
“奇怪的事情...?今天不是應該...”
上園護士與高城護士奇怪地對視一眼。
今天她們倆不是剛說鐵鍬男的事情嗎?
北川寺知道她們應該是誤會了,于是斟酌著語句,又一次問道:“我是想問在鐵鍬男這件事情發生之前,這里是不是還有一些其他的奇怪傳聞?”
“...你這么說,好像是有一些奇怪的傳聞吧。不過那都是院內的同事拿來開玩笑的,與這次我和高城護士親眼看見的真事相比,那些傳聞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上園護士思考著說道。
聽見這句話,北川寺心里一跳:“具體是什么樣的傳聞還請上園護士告訴我。”
“嗯。”上園護士趴在護士站柜臺邊說道:“聽說是辦公棟那邊吧,我聽一些上夜班的同事說過,他們似乎經常聽見怪聲。”
“是什么樣的怪聲呢?”
上園護士聳了聳肩,對于北川寺這個疑問表示無法解答:“這個我就不清楚了,那幾個同事也沒聽清楚。”
從辦公棟那邊傳來的怪聲...
北川寺眉頭微鎖,又問道:“那不知道兩位護士知不知道最近第二精神病院失蹤的那位醫生的身份呢?”
“失蹤的醫生?北川法師問的應該是鳴海醫生吧?”
一直沒開口的高城護士反應過來:“要說最近很久不見的醫生估計就只有鳴海醫生了。”
“鳴海醫生?高城你說的是川上鳴海醫生嗎?”上園護士直了直身子:“確實啊...聽你這么一說,鳴海醫生還真的很久沒有出現過了啊。”
川上鳴海?
聽見這個名字,北川寺帶著詢問的目光對兩人投去。
“啊...抱歉抱歉,我們兩個習慣就聊起來了。”高城護士不太好意思,她翻了翻桌面,將一份文件取出放在北川寺面前。
這是一份資歷文件。
最右邊的照片框上是以藍底為背景,戴著眼鏡的目光溫和的男性青年。
“川上醫生可是很厲害的喔,據說他是東大醫學科畢業的醫生。”
“東大醫學科畢業的學生來精神病院當醫生?”
北川寺還沒有看到畢業學校那一欄,聽見這句話后,他禁不住抬起頭,聲音之間起了些波動。
這里為了避免水文嫌疑,所以用日本高中生之間流行著一句話來說明一下關于考入東大醫學部的難度——
‘東京大學醫學部只有外星人才能進得去!’
這樣的學生出來肯定就是東京那邊的國際大醫院起底,但為何這位川上鳴海東卻來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精神病院來當醫生?
前世醫學生的北川寺清楚地了解考入東大醫學部的難度,因此他才會心情波動。
“鳴海醫生說是想提升自己的各方面知識,為自己以后去東京的事業打下基礎。而且聽說鳴海醫生父親早逝,母親也患上重病,一直靠著鈴木制藥旗下的醫院...”
上園護士說到這里的時候,北川寺已經懂了。
估計是作為交涉條件,鈴木制藥旗下的醫院無償接收鳴海醫生的母親,而川上鳴海則在這里工作。
待到母親有個善終,川上鳴海再打算只身一人前往東京闖蕩出一番事業。
“鳴海醫生是個挺不錯的人,北川法師。”
高城護士將資歷表抽回,接著說道:“本來我們還以為東大醫學部畢業的年輕人很難相處,但鳴海醫生和那些過來鍍金的小鬼根本不同,他對大家都很有禮貌的,偶爾還會分給我們從老家帶回來的特產吃。”
“不止如此,鳴海醫生遇見年長的前輩也會主動問好,一點傲氣都沒有,就連鈴木院長都說過,只要他那邊進展順利,就打算讓鳴海醫生接手這家醫院。”
上園護士與高城護士又開始七扯八扯了。
“關于鳴海醫生的事情,上園護士與高城護士還知道什么嗎?”
北川寺心中已經有了些許猜測,但現在還沒完全理清。
“沒有了吧...就只記得是個很好的人,然后還是巧奈的看護醫生...”
“川上鳴海是七海巧奈的看護醫生?”
北川寺身子貼近。
“嗯。之前巧奈就一直是鳴海醫生負責的,他們倆的關系還挺不錯的,只是最近鳴海醫生確實很久沒過來了。所以我估計巧奈病情的惡化也有這一部分原因。”
“麻煩兩位,我想看看失蹤精神病人的資料。”已經差不多理清楚的北川寺請求道。
“這倒是沒多大問題。”
上園護士與高城護士異常爽快地直接抱出了一大疊資料,接著又從里面取出兩疊資料。
上面整齊地寫著病例記錄,每天的用藥情況,還有些地方掛著便簽,一般人一眼看過去估計會眼花繚亂。
但北川寺卻不在意這些,他跳過這些東西,連姓名都沒有看。
隨后——
他雙瞳微微一縮。
正當北川寺想抬起頭問一些什么事情的時候,目光卻是一轉。
有一雙眼睛注視著自己。
那是一雙和善的黑色眼球。
平緩得...只摻有純粹的善意的眼睛。
不知何時,鈴木文已經來到北川寺身后。
他捏了捏下巴,看著北川寺手里捏著的資料問道:“北川法師,調查的情況如何?發現什么新進展了嗎?”
北川寺面色不變,以平淡的語氣回道:“是發現了一些東西。”
“喔?”鈴木文來了興趣:“北川法師發現了什么呢?”
“邊坐邊說吧。”
北川寺目不斜視,雙眸澄澈地看著對方提議道。
兩人靠著長椅坐下。
北川寺接過上園護士遞過來的溫水,喝了一口后道:
“這次的事件應該是怨靈作祟。”
“嗯。”鈴木文手里也握著一次性紙杯,應和地點頭。
“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這所醫院中的川上鳴海醫生的怨靈。”
“鳴海醫生?!”
鈴木文那張好人臉上浮現出一抹驚色:“鳴海醫生怎么了?死掉了嗎?”
“這充其量也只是一個猜測而已,也有可能不是鳴海醫生。”
北川寺眉毛一挑:“除開鳴海醫生,也有可能是那兩位精神病人的怨靈,不過由于‘怨靈是由人怨恨生者的思念所構成的’這一點去考慮。”
“以精神病患者的精神力狀態,我認為他們是很難形成靈體的,所以我才覺得那位鐵鍬怨靈是鳴海醫生。”
說完這句話后,北川寺不慌不忙:“請鈴木院長放心,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晚上,我的工作一定會結束。”
“那還真是麻煩北川法師了。”
鈴木文像是放心了一樣,將手里面的溫水一口喝干后才笑著離開了這里。
另一邊的北川寺也像沒事人一樣,感謝著將將資料交還給兩位護士后離開了。
兩邊——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