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 盛世重臨,人皇仍存
虛空被撕裂。
巨大的裂縫橫亙在天與地之間，像是一個巨大的布帶，被人用鋒銳的刀刃切割出了裂痕。
苦海中的水，翻涌宣泄。
無窮無盡的苦海水，從冥土之中被轉移，呼嘯而出，如山崩地裂。
轟隆隆！
天穹一下子變得黑暗，烏云襲來，仿佛天道感覺到了不同尋常。
黑云之后，便是諾大的暴雨。
無數的暴雨，席卷而下，每一滴雨水，都宛若尖銳的長矛，在虛空中切割出觸目驚心的弧度。
澹臺玄懸浮在虛空中，一手持業力所化的簿籍，一手遙指天地。
他做著無比瘋狂的舉動，但是，他的眼眸卻是萬分的清明。
正如他心中所想。
既然改變不了這個時代，那便滅了這個時代。
待到山花浪漫，重塑一個朗朗乾坤！
澹臺玄很清楚，他想要改變這些烏煙瘴氣的世人，是不可能的。
或許可以，但是，他得花費百年，甚至千年，乃至…萬載歲月去改變。
而且，最終的結果，甚至未能如意。
而他沒有那么多時間，陸番也并沒有給他那么多時間。
既然如此，那他就選擇最極端的方式。
哪怕…他此舉會引得無數的罪孽加身，可那又何妨。
轟轟轟！
五凰大地各處，一道道強橫的氣機沖霄而起。
一道又一道的身影沖天。
霸王背負著斧盾，目光如炬，望向遠方。
他看到了天穹之上浮現的痕跡，那是天之痕，無數的苦海水流從中流淌而下。
裂縫之后，是一方冥土，無數的亡魂陰兵整裝待發。
“澹臺玄…你瘋了？！”
霸王眼眸一縮，不由喊道。
唐一墨，司馬青衫等五凰玄仙也皆是騰空。
他們紛紛開口。
不過，澹臺玄卻是搖了搖頭。
他遙指這片大地，目光熠熠。
道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你們，休要阻我。”
澹臺玄道。
話語落下，他猛地一招手。
裂縫之后，鏗鏘聲響徹不絕，原來，其余九位亡靈城的城主，早已經準備大軍壓境。
只要霸王等人出手阻攔，澹臺玄便不惜一戰。
“你們封閉山門，不也是看不慣這一切么？”
澹臺玄搖了搖頭：“百因必有果，這一切的誕生，都是因為澹臺家的人不爭氣，這一切，只能由我來承擔。”
山河崩塌，大地傾瀉。
崩塌的苦海水席卷而出，以勢不可擋之勢，覆蓋所有。
司馬青衫懸浮虛空，面色無比的嚴峻。
所有的修行人勢力，紛紛利用手段封閉了山門，使得這些苦海水不會覆滅他們。
凄厲的慘嚎之聲響徹不絕。
一座大城的城墻被從九天之上行，宣泄而下的苦海水給撞擊的支離破碎，瞬間傾覆。
城中的人族。
不管是富貴的，亦或者是貧賤，不管是兇戾的亦或者是狡詐的，都在苦苦哀嚎著。
然而。
凡人的力量，在這等宛若天威一般的手段下。
渺小的可憐。
苦海侵吞，這些生靈被苦海的水腐蝕成了亡靈，哀嚎著，在苦海中浮沉。
“澹臺玄…這是要滅世啊！”
虛空中。
司馬青衫呢喃，抬起手，以靈氣為墨，繪一副畫卷。
畫卷中，正是此刻的畫面。
澹臺玄牽引冥土苦海水，覆滅這個污濁的大世。
嘭嘭嘭！
苦海水不斷的暴漲。
南域，東陽域，西域，北域…
除了修行人勢力以外，全部在苦海洪流中被吞沒。
這種山河倒轉的畫面，讓人毛骨悚然。
霸王等玄仙默然。
靜靜的看著這一幕。
五凰失去了人族氣運，無道之人頻生，亂世席卷。
這等畫面，他們其實都有感受到，和看到。
可是，他們能有什么辦法？
就如澹臺玄無力于改變這個時代一樣。
霸王等人也同樣無法改變。
以他們的實力，覆滅一個時代很容易，可是覆滅之后呢？
讓世間淪為死寂？
更逞論，滅世帶來的罪孽，哪怕是玄仙都扛不住，他們沒有澹臺玄的魄力。
或許，這便是澹臺玄曾經為人皇的原因吧。
“瘋子…”
天機峰之巔。
莫天語負著手，敞胸露肚發出長嘆。
“但是，他一直都是個瘋子。”
這一日，世人哀嚎，苦海崩塌傾瀉，冥土的力量卷動大地，收刮了無數的生靈亡魂。
這是一場輪回，一個時代到另一個時代的輪回。
澹臺玄佇立虛空一動不動，手持業力所化的簿籍，佇立虛空，平靜的望著天地各處。
無垠瀚海中。
古墓內。
顧茫然沉默，許久，方是感慨：“真是夠狠。”
一處福地山岳之巔，米迦的分身望著這一幕，深深吸了一口氣：“此人，是個人物。”
本源湖，湖心島。
陸番也清晰的看到了澹臺玄的決斷。
那果決無比的決斷，讓陸番也不由的驚嘆。
夠霸氣，哪怕罪孽纏身，也都他一個人遭受。
對此，陸番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夠狠。
不過，事實上，確實也只有這個辦法。
當世人皆污濁，你一滴清水，任你用盡全力都很難凈化一片汪洋。
所以，澹臺玄只能走這等路了。
他身為冥土冥王，倒是也為這一切提供了便利。
引渡苦海水，覆滅天地間。
不過，這一切只是剛剛開始，滅世容易，創世難。
陸番還要繼續觀望下去。
陸番的眼眸中，閃爍一抹感興趣之色。
大洪水不斷的翻涌。
籠罩了整個大玄神朝的疆域。
妖族王庭，所有妖族都是震驚無比的看著那洗刷了一切的洪流。
感受著洪流在妖族王庭面前流淌而過的時候，妖族王庭的妖王，甚至心臟都緊縮起來。
幸而，妖族王庭氣運正盛，使得這些洪流不曾覆滅他們。
但是，這一幕也給妖族世人帶來了巨大的震撼。
司馬青衫有所悟，不斷的以靈氣為墨，潑墨作畫。
一幅幅畫卷，仿佛活過來似的。
一幅畫中，滅世洪流從天而降，無數生靈在洪流中哀嚎。
此畫，司馬青衫稱之為《滅世圖》。
畫一成，竟是閃爍七彩霞光，得天道之力加持，成就圣祖道兵之威。
而司馬青衫卻沒有在意，收起畫卷，盯著澹臺玄。
他繼續潑墨。
畫卷中。
澹臺玄佇立青天，橫眉冷對，一手持判生死的簿籍，一手遙指遼闊大地。
他的腳下，無數的冤魂堆疊著，那是罪孽，猶如惡鬼，不斷飛撲，層層疊疊，仿佛一座惡鬼山岳，抓著澹臺玄的腿，要將他拉入深淵似的。
業力如江河奔涌，纏繞他的身軀，卻是有無數的火焰燃燒，業火纏身。
無數的五凰仙人，五凰修行人懸空而起。
呆呆的看著這一幕。
聶長卿腰間挎著斬龍，盡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滅世洪流，覆蓋整個大玄神朝的疆域。
所有人全部被籠罩其中。
苦海中的一艘黑帆青銅船順著冥土苦海漂流之下。
橫亙在一片汪洋的海面。
澹臺玄將被他在簿籍上點名帶走的那些嬰孩全部放在了青銅船上。
這艘船無比的高大。
一位位尚在襁褓中的嬰孩，眼眸中帶著純潔的光華，暴雨宣泄，卻是落不到船中分毫。
哭嚎聲很快從青銅船中傳開。
澹臺玄目光熠熠。
他身軀橫亙，來到了瀚海之上，請出了洛茗月。
洛茗月背負著琵琶，來到了黑帆船，輕輕歌唱。
悠悠歌聲縈繞整艘船只，使得這船上的嬰孩紛紛沉睡了過去。
待到他們蘇醒，這場滅世洪流或許就已經結束了。
嬰孩們睡去。
而被澹臺玄撕裂而出的溝壑也重新愈合。
平靜下來的苦海海水，安靜的流淌著，竟是逐漸變得清澈，可以讓人看清楚海水之中的一切。
苦海中，一些飛蟲鳥獸都活的好好的，山岳樹林都一如既往的碧綠。
唯有人類消失不見，化作了亡魂被苦海卷走。
澹臺玄盤坐在天穹之上。
苦海持續了七日，終于，到了第七日，澹臺玄睜眼。
背負著無數的罪孽，來到了九凰院，尋得的白青鳥。
他請動白青鳥帶九頭火鳳橫亙五凰大地各處，蒸干大地上的苦海之水。
白青鳥神色復雜的看著罪孽纏身，被業火焚燒的澹臺玄，同意了。
一聲號令下，小鳳一到小鳳九。
九只雞崽一路助跑，很快化作九頭火鳳展翅翱翔。
像是九輪烈日，璀璨奪目，散發著極致的光和熱，連續環繞天地三十日，將苦海之水蒸騰，不斷的蒸發。
當苦海蒸干之后，大地恢復到了正常的模樣。
至于黑帆船之上的嬰孩們。
做完這一切，澹臺玄也收斂了氣息，仿佛化作了一個尋常的老人。
他將嬰孩們帶到了一處深山中。
雖然每天，天道降下的業火都在焚燒著他的身軀和元神，但是他對于嬰孩們，保持著該有的耐心。
他慈祥的笑著，養育著孩童們。
諸多修行人，諸多五凰仙人們看到這一幕，都是沉默不已。
時間很快流逝。
數年時間，孩童們都長大了，而澹臺玄則是悄然無聲的離去。
他就躲在天穹之上，觀望著這些被新生的人族。
觀望著這些人族的希望，開始繁衍生息。
很快，在這深山中，部落誕生了。
部落開始不斷的壯大，孩童們都長大成人，繁衍后代。
開始漸漸有人走出大山。
他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越來越多的人成長了起來。
而在這段時間里，澹臺玄要做的，便是開始重聚人族氣運。
沒有了那些污濁的世人，澹臺玄聚集人族氣運就容易了很多。
花費了數年時間，走遍原大玄神朝的各地。
將被澹臺莫桀造作消失干凈的人族氣運一點點的累積起來。
化作一條騰飛的長龍，橫亙天與地。
宛若盤踞在五凰大地上。
妖族王庭開始嘗試的搬遷入這片土地，畢竟，這片富饒之地，他們怎么能錯過？
妖族也同樣要繁衍生息。
不過，妖族王庭的妖王忌憚的是澹臺玄，一位玄仙級別的強者，在整個五凰，乃至九重天都是屹立于巔峰的存在。
所以，他們小心翼翼的遷徙，來看澹臺玄這等絕世強者的反應。
最終，妖族也分散到了整個五凰大地的各處，同樣繁衍生息。
澹臺玄沒有理會這些。
不是他不理會，而是他需要這些妖族給新生的人族一些刺激。
很快，妖族便與新生的人族碰面了。
新生的人族對于這些陌生的妖族，雖然警惕，但是沒有惡意。
可是，妖族對于狡詐的人族可是恨得緊，一見面便是戰斗。
很快，人族受傷了，抱成一團對抗妖族。
人族推舉出了首領，在首領的帶領下，與妖族抗衡。
而在這般抗衡之下，人族在變強。
人族的氣運也被澹臺玄不斷的帶回，漸漸匯聚當空。
修行人們蠢蠢欲動。
為什么？
因為新生的人族，完全是懵懂無知的白紙，這時候，豈不是傳道的最佳時機？
傳道可以得氣運加身，這是何等珍貴的提升實力的機會。
不過，澹臺玄橫亙世間，將所有欲要出山門，傳道天下的修行勢力給逼了回去。
忌憚于澹臺玄的實力，五凰仙人和修行人不曾與澹臺玄為敵。
澹臺玄親自入北域雪原，請孔南飛出山。
他要用儒道來影響新生的人族。
孔南飛自是沒有拒絕。
他帶著數百儒生踩著浩氣長河，入了五凰大地。
給新生人族傳道，教導仁義禮智…
而另一邊，澹臺玄來到西域，請丁九燈出山，派遣沙彌走遍五凰，傳佛道真意。
做完這一切，澹臺玄便開始再度關注著新生人族的發展。
業火焚燒他已經數十年了。
不過，他不以為意，哪怕他的氣息在這種焚燒下，越來越衰弱。
他卻是滿心歡喜的觀望著人族的變化。
人族誕生共同的部落首領，一路乘風破浪，對抗妖族，他們挖掘出了滅世洪流留下的一些東西。
依靠這些確立了一個輝煌盛世。
一個個人族部落聚集，很快，便建立了一座大城。
又數十載，在孔南飛等修行人的傳教之下，新人族的文明成型，雖熱人口衰減了許多，可是，卻不再如之前那般，烏煙瘴氣，人類被六欲所掌控，罪惡橫生，成為人間煉獄。
如今的一切，都在欣欣向榮。
終于，第三代首領被推舉為了人皇。
這位年輕的人皇，朝氣蓬勃，帶領著人族一同抗擊妖族。
在抗擊妖族的路上，讓人族的精氣神擰成了一股繩。
這時候，澹臺玄方是降臨。
本源湖，湖心島。
陸番看著這一場創世紀般的變化，眼眸中也逐漸的帶起了幾分驚喜。
靈壓棋盤閃爍著微光。
陸番拈子，徐徐落下，給予了澹臺玄，分配人族氣運的權力。
澹臺玄似乎也心有所感，這時候的他已經被滅世的罪孽業火焚燒的無比的老邁。
他的出現，讓年輕的人皇大驚。
而退位的老首領卻是認出了澹臺玄，正是幼年時期撫養他們的“爺爺”。
老首領曾以為，這位老爺爺已經老死。
卻不曾想到，竟然還活著。
澹臺玄慈祥的摸了摸新人皇的腦袋，爾后，從人族氣運大龍中，取出了一縷氣運融入其身。
“切記，身為人皇，氣運加身，人皇的修行便是帶領你的百姓過上好日子，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澹臺玄道。
新人皇若有所思，想要問些什么的時候。
卻發現澹臺玄已經離去。
澹臺玄沒有將所有的龍氣都讓人皇掌握。
他只讓人皇掌握一成，不過這一成，便足夠了。
經過了澹臺莫桀的那次教訓，澹臺玄明白不能讓人皇完全掌握所有的氣運。
而不讓人掌握，人族的氣運就會缺少凝聚點，隨著時間的流逝，開始緩慢的消散。
澹臺玄苦思冥想了好幾日。
始終想不出辦法。
所以，他選擇出海，登臨了湖心島。
踏上島嶼的時候，他的心情是惴惴不安的。
因為，他不知道陸少主對他這次舉動會有何想法。
陸番見到澹臺玄，神色是復雜的，他沒有想到澹臺玄居然有這等魄力，在百年內，給人族帶來這么大的變化。
覆滅一個黑暗時代，迎來一個曙光黎明。
陸番親自給澹臺玄倒了一杯酒。
“這是天仙酒，可散盡你身上的罪孽業火。”
陸番道。
可是，出乎陸番的意料之外，居然被澹臺玄給拒絕了。
“這業火，本就是我該承受的…我覆滅了一個時代，天道懲罰我，這樣公平，在下心中也安。”
澹臺玄輕笑。
不過，澹臺玄可沒有忘記他此行的目的。
他求問陸番有何辦法解決人族氣運逸散的問題。
陸番笑了笑，觀望天下的他，早就知道澹臺玄此行的目的。
端坐千刃椅，白衣勝雪，陸番拂袖。
頓時，七口布滿龜裂紋路的小鼎浮現在澹臺玄的面前。
七口小鼎殘留著濃郁氣運，以及兇獸的氣息，讓澹臺玄微微色變。
“這是澹臺莫桀封存兇獸的七口小鼎，本公子將其融化，鑄四鼎，你便可拿去鎮壓人族氣運而不崩。”
話語落下。
陸番彈指。
一縷火焰彈出，七尊小鼎融化，化作了四方青銅鼎。
每一尊鼎上都有祥瑞光華閃爍。
一尊鼎上浮現神龍虛影，翱翔九天，龍吟響徹。
一尊鼎上浮現展翅的朱雀，嘹亮啼叫，紅紅火火。
另外兩尊則為白虎與玄武。
四尊鼎，四頭神獸。
澹臺玄目光熠熠，謝過陸番后，便帶著四方鼎離去。
他一路往北，將將一鼎擺放在不周峰中。
一路向西，在無邊荒漠中，埋下了一鼎。
一路向南，在南域原始密林中，埋下一鼎。
一路向東，在東海海底，埋下一鼎。
四方鼎，共鎮人族氣運，讓人族氣運不會輕易消散。
五凰仙人們騰空而起，可以看到人族氣運被四口鼎鎮壓下，將不會再逸散！
而澹臺玄懸浮九天，佝僂著背，罪孽如大山壓下，業火如火山焚燒。
他笑了笑，解除了修行勢力不得接觸新人族的命令。
他看到一個個修行宗門迫不及待的沖出山門，接觸新人族，傳修行法，傳道天下，得人族氣運加身。
一個繁榮昌盛的人族大世，重新回歸。
澹臺玄一笑，轉身，撕裂虛空。
地獄犼的頭顱從中探出，澹臺玄一步踏其上，盤坐著，背對眾生，在地獄犼的承載下，背負著無數的壓在他身上的亡魂枯骨，回歸冥土。
至此，盛世重臨，人皇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