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玨卻還是如之前那副模樣,冰冷而又漠然。
仿佛多看她一眼,就臟了自己的眼睛。
秦南珍被他這副樣子氣的暴跳如雷,指著慕玨大聲喊道:“給本郡主狠狠的打!”
重重的板子一下一下的落在慕玨身上,可他連痛哼都不曾發出一聲。
腰后的傷口崩裂開來,鮮血很快浸透了衣袍。
陳成目眥盡裂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滿臉淚痕,嘴里不住的發出‘唔唔’的聲響。
可他被死死的壓在地上,什么也做不了。
慕玨想叫他不要哭,一張嘴卻直接噴出一口血來。
身上漸漸痛的麻木,越來越冷。
慕玨的眼睛一點一點的闔上,表情平靜的像是陷入了沉睡。
你看,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么。
我那般拼命護著的人,現在卻恨不得我去死。
暗五緊皺著雙眉,再這樣下去,這六皇子只怕真的會兇多吉少。
想著主子之前的命令,他正要從房梁跳下,一聲大喊便從門口方向傳了過來。
“住手!!”張祿滿頭大汗的帶著人跑了進來。
秦南珍一驚,然后拼命忍住慌張,扯起一抹生硬的笑容,“張公公怎么來了。”
張祿卻連她看都沒看,用最快的速度跑了過去。
當他看到慕玨半身染血昏迷不醒的趴在那里時,倏地一陣頭皮發麻。
“都站著做甚!還不把人抬到房里去!”張祿急道:“手腳都給雜家輕著點!”
等慕玨被抬進房里后,張祿一轉頭看見陳成還被壓在地上,頓時怒上心頭。
“將這幾個人押去刑司,聽候殿下處置!”他的指尖正指著秦南珍帶來的那些奴才們。
陳成一被放開,連嘴里的布都還沒取下,便踉蹌著爬起一頭撞向秦南珍。
誰也沒料到他會這樣做,秦南珍就這樣猝不及防的被陳成撞翻在地。
兩個人滾作一團,張祿趕緊叫人去攔。
陳成被從地上拽起,卻依舊向前撲打。
張祿趕忙上前勸阻,“陳公公,還不去看看你家殿下!”
陳成猛地一愣,接著立刻朝房里奔去。
太醫院的醫正坐在床邊把脈,之后又起身看了看慕玨身上的傷口,沉沉的嘆了口氣。
他這一嘆氣,陳成和張祿立刻神色一緊,尤其是陳成,幾乎是屏住了呼吸。
“太,太醫,傷勢如何?”張祿緊張的問道。
太醫既沒點頭也沒搖頭,蹙著眉好一陣才道:“如此年少便傷及心脈肺腑,若不細細將養,以后怕是命不久長。”
陳成‘嗵’的一聲跪在了太醫面前,涕泗橫流的不停哀求。
太醫嘆著氣道了一句‘盡力而為’,隨后就帶著小太監回太醫院抓藥了。
陳成雙眼通紅的坐在床邊,看著慕玨慘白的小臉,不停的抹著眼淚。
張祿想開口勸兩句,又覺得自己立場十分尷尬。
等小太監取來藥后,張祿讓其他人留在這里,自己立刻回東宮復命。
“奴才去的時候,那位已經被打的渾身是血了。”
咔的一聲脆響,賀旻釗手上摩挲的玉佩直接從中間裂成了兩半。
張祿聽到聲音,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一眼,賀旻釗卻依舊站在窗邊不發一語。
他垂下頭接著開口道:“太醫說那位傷了肺腑,恐怕活不長了。”
張祿這話直接把太醫中間那句‘若不細細將養’給省略了,怪只怪醫正說話太文縐縐。
張祿沒讀過幾天書,能把大概意思說明白就不錯了。
賀旻釗修長的指尖倏地攥起,手心碎裂的玉佩頓時化為齏粉。
“暗一。”
一道黑影從窗外躍進,單膝跪在賀旻釗身后,“主子。”
張祿見狀,趕緊識相的退了出去。
秦南珍昨夜鬧的那一通,在張祿帶人去阻止后,鬧得滿宮皆知。
皇后狠狠地將她訓斥了一頓,然后直接派人將她送回英國公府。
隔天正午,一聲尖叫劃破了國公府的寂靜。
“啊——”
秦南珍瞪大眼睛,一邊歇斯底里的尖叫一邊朝床角爬去。
床邊立著的幾只血淋淋的斷手,在晃動下,其中一只掉在了地上。
豆大的汗珠順著秦南珍的臉頰流下,牙關不停的打著顫,發出咯咯的聲音。
若照往常,外頭的丫鬟婆子聽到這么大的動靜早就跑進來了,但今日卻十分反常,并無一人進來察看。
一股騷腥的液體流出濡濕了褻褲,秦南珍卻似毫無所知。
她顫抖著想用手捂住眼睛,卻在手掌碰到面頰時感到一股鉆心的疼痛。
秦南珍渾身驟然僵住,額頭的鮮血劃過雙眼,成串的滴落在被子上。
“啊——!!”
“嘉榮郡主面容盡毀,昨日跟著她去掖庭的那些奴才被砍斷了雙手后,尸體整齊的擺在英國公的臥房內。”
禁軍統領抬眼看了看慶帝的臉色,接著又道:“英國公并無大礙,只是夫人和郡主…”
“放肆!”慶帝大怒,抬手將御案上的東西全部掃了下去。
禁軍統領和殿內的奴才全部跪倒在地,“皇上息怒。”
慶帝胸膛劇烈的起伏著,顯然是氣的不輕。
此事雖無直接證據,但到底是何人所為,一目了然。
可如今賀旻釗在朝中勢力如日中天,即便他身為皇帝,也不能輕易翻臉。
慶帝坐在龍椅上,平復了好一陣才揮袖讓禁軍統領退下。
慕玨整整昏迷了三天,再醒來時,便眼神空洞一語不發。
陳成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可無論他怎么努力,慕玨也不說一個字。
時間又過去了五天,這日陳成收拾好東西正要上床睡覺,忽然聽見慕玨叫了他一聲。
“陳成。”約是因為許久都未開口的緣故,他的嗓音十分沙啞。
陳成眼睛一亮,立刻高興的跑到他床前。
“我讓你從傲晉帶來的那個木盒…”
陳成看著他用力點頭,“在呢在呢,奴才一直保管的好好的。”
慕玨黯然垂下眼簾,看著自己的指尖。
“燒了吧。”
陳成一愣,喏喏道:“殿下,您…”
慕玨閉上眼睛,整個人像是陷入一種深深的無望中。
他若有若無的扯了扯嘴角,“里面的東西,再也用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