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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知辱而后勇

  羅昭云把周羅睺請入了房舍,室內只有一根燭光,光線昏沉如豆,燭火茲茲地燃燒著,冒出淡淡的青煙兒。

  周羅睺讓四名侍衛們把手在外,沒有跟隨,一是對羅昭云的放心,二是有些話,不方便被第三人聽到,讓少年也能放下提防之心。

  交友貴在誠心,如果彼此防范著,也就沒有深交的必要了。

  “宴席剛散了,路經長林門,故而過來瞧瞧,你的傷勢如何?”周羅睺說的很平淡,丹越是這種平淡,給人一種真實的感覺,沒有那種夸張的虛情假意。

  羅昭云心中一暖,從前線沙場,對自己知遇之恩,提攜推薦;帶回京師的途中,又把身上的治軍學問,都盡數教給了他,讓他很感激。

  如今,在自己被打壓后的第一時間,就過來探望自己,一點不在乎是否會被楊廣得知心中不快,這份表態,把羅昭云當成了自己的人,讓他心中有些感動。

  “多謝將軍掛懷,羅成只是皮外傷,并無大礙,現已包扎完了,敷上藥,估計十天半個月,就能愈合了。”羅昭云抱拳回答。

  二人一撩袍擺,在蒲團上跪坐下來。

  周羅睺微微點頭,啞然失笑道:“昭云啊,對于今晚宴會,可有什么感觸?”

  在大隋時候,爵位高者,稱呼后輩、下屬的‘字’,代表一種關系親近,器重和賞識,能一下子拉近關系,同輩之間,稱呼彼此的‘字’,也表示套近乎,如果直接喊大名,則是陌生人或公事公辦的口吻。

  通常官場的稱呼,在這隋朝時候,“大人”還是專指至親長輩,如果是一個侍郎對著一個宰相,可稱對方某相國、某國公,宰相稱其為某侍郎,對答間都自稱“某”,侍郎若是不肯謙稱下官、卑職,也不算失禮。

  周羅睺得知羅成字昭云后,稱呼他的時候,就用‘昭云’了,顯得關系近密,不當外人。

  羅昭云臉色有一些尷尬,畢竟連魚成都十招都沒有接下來,難免覺得愧對推薦之人,苦笑道:“算是一次深刻教訓吧,終于見識到,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周羅睺愣了一下,聽著他新穎的詞語,默默念了兩遍,恍然大悟,失笑道:“好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錯,能知道自己與當世強者的差距,這算是自省;你今晚與魚成都交鋒,看似一敗涂地,卻沒有喪失斗志,就此頹廢,也算有意志。別說是你,估計整個長安城,也沒有人是魚成都的對手了,包括軍中那些猛將,所以你無須為此懊惱!”

  “這魚成都的確厲害,雖然與我相差十歲,但只怕我十年之后,也未必趕得上他今日之本領!”

  “未來的事,誰又能預測?你的潛力很大,只要信心不失,意志堅定,繼續苦練,達到化勁境界,也許三五年就能做到,便能成為軍中一員猛將了。”

  周羅睺頓了頓,才說道:“至于要超過魚成都,這需要在江湖上另獲奇遇,上乘煉精化氣的內功,非古老門派不存,許多傳承百年之上,甚至在先秦兩漢時期就存在的游俠劍客宗門,與世隔絕,不參與凡塵朝政,即便去尋找,也未必能被接收,學到上乘內息之法。”

  羅昭云有些喪氣,那種機遇,可遇不可求,當成劍俠故事聽聽也就算了,自己不會當真地去一些深山老林求訪高人,請其傳授武藝。

  周羅睺繼續道:“魚成都只是個例,比較特殊,不過縱然他武功蓋世,有楚霸王之能,呂布之勇,又能如何?空有武力,胸無點墨,都如喪家之犬,最后皆身死異處。老夫觀之魚成都,也是毫無內秀之人,只能做個護衛長的差事,估計一輩子也難以領兵出征,征戰沙場了,所以,你要出人頭地,壓過此人,武藝只是末端,多積累學問,沙場帶軍磨練,終有一日出將入相,成為像楊公、高颎那般人物,也未曾可知!”

  羅昭云虛心受教,認真聽著周將軍的話,心中也認同七八分。

  只不過,羅昭云提前預知了歷史大勢的方向,知道大隋還有十五年的光陰,就要分崩離析了,自己不可能完全效忠隋煬帝這等心計頗深的歷史暴君,伴君如伴虎,不知什么時候就被抄家滅門了。

  來京城做官,羅昭云只是當成自己人生的一個經歷,而不是目標,通過廟堂朝論等到,他能近距離接觸歷史和名人,真正觀察大隋,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王朝,滿足一下自己作為歷史學生的好奇,在撲朔迷離、漏洞百出的史書長卷中,找到真實的一面。

  另外,身居廟堂,立足長安,早一步與這些歷史人物打好交道,提前把根基埋下,為日后自己鋪好后路,不論是以后投奔李淵,還是力保大隋,亦或自己融入義軍行列,只能邊走邊看了。

  “今日你能參加這等宴會,提前看到太子身邊的心腹,對你有好處,哪些不能得罪,哪些要提防,可心中有數,日后等太子登基后,這些人都會成為朝廷股肱之臣,打好關系,對你前途有利。”

  “官場不比游俠江湖快意恩仇,它有自己的規矩,沒有證據和把柄,誰也無法下手,因為權力規則一旦被破壞,將對所有的官員都是一個噩夢,矛頭會全都指向你,眾矢之的,所以,日后要在官場中打混,就要提前學好規矩,融入其中,不可意氣用事,熱血方剛只會壞事,要謀而后動,三思后行,慎言謹行,才是生存之道。”

  周羅睺有心點化他,因為看出對方年紀太輕,擔心他因為今晚之事,對太子、獨孤閥、宇文述等人心存怨念,這樣一來,矛盾越來越深,不利于他成長,影響他的前途,甚至性命。

  羅昭云輕嘆一聲,眼神看向燭光,這些道理,他也懂得,雖然他外表看是十四歲,但內部的靈魂其實已經接近三十了,這點閱歷和領悟還是有的。

  周羅睺最后壓低聲音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咱們的太子有點嫉才妒能,以后在這種場合,切記不要太過顯露詩才,奪了太子和一些王公的風頭和光彩,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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