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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黃昏

  機關城內,就這般緊張了兩日。

  在這日的清早,一切都變得不同起來,巷道之間的巡守更為嚴密,飛空回廊中相隔不遠便有戒備之人。

  蘇澈起得早,玉沁親自做的小米粥,他在小口吃著。

  對面是玉沁,而商容魚依舊在房間修行,她只會在傍晚出來吃頓晚飯,素日幾乎都待在房里。

  而男女有別,蘇澈當然不會終日在院里待著,他也會出去走走,每次,玉沁都會跟在他身后。

  他知道。

  她以為他不知道。

  玉沁看了眼蘇澈,眼神忽而一動,看向一旁。

  院外有人跑動,然后敲響了屋門。

  “誰?”蘇澈問道。

  若是盜帥,直接就推門進來了。

  “蘇公子在嗎,方大師請您過去。”門外那人說道。

  蘇澈微微皺眉,如果他沒記錯,今日該是墨家跟兩國商談的日子,現在看時辰,也該是要開始了。

  這等場合,為何會喊自己過去?

  “勞煩說一聲,蘇某只是外人,這個時候就不過去了。”蘇澈說道。

  “好,打擾了。”門外的人的應了聲,然后走了。

  玉沁輕輕擦了擦嘴角。

  “吃好了?”蘇澈問道。

  “他不是真想請你過去。”玉沁道。

  “來者是客。”蘇澈笑了笑,“或許覺得應該知會一聲。”

  玉沁點頭,她也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終歸覺得,蘇澈是被人小瞧了,不管是這什么方大師還是墨家。

  她是知道蘇定遠和墨家的關系的,或者說,是關于平北軍跟機關城的一些秘辛。這些在宮里,無論是那位亡國的梁皇帝,還是萬貴妃那里,其實都不算是秘密。

  正因為梁國朝廷想拉攏墨家而不成,蘇定遠的將軍府卻與墨家交好,梁皇帝方景然才會對蘇定遠有更多忌憚,想要將這頭猛虎囚在牢籠之中,永遠不想把他放出去。

  玉沁聽萬貴妃說起過這個,所以才對墨家不滿有蘇定遠這父輩關系在,竟然還對蘇澈如此。

  她是見慣世態炎涼的人,對其他人也從來現實而心狠,可唯獨在蘇澈這里,當她明白自己的心跡之后,便容不得別人忽視于他。

  “這幾天,對于那功法我有所心得,你要不要聽?”玉沁看向蘇澈,問道。

  蘇澈笑了笑,拒絕道:“還是算了。”

  玉沁蹙眉,“還是之前的原因?”

  蘇澈沒有回答,只是將碗里的粥喝了,將碗筷放好。

  “你坐下。”玉沁忍不住道。

  蘇澈一怔,“我沒想走。”

  玉沁唇角動了動,莫名有些心煩意亂。她不明白,那個人難道就真那么好,還讓他記到現在?

  她不是都已經修行無情道了么,怎么他還不明白?玉沁放在腿上的手不由握了握。

  “你,想說什么?”蘇澈問道。

  玉沁張了張嘴,還是道:“沒什么。”

  “你好像,不太開心?”蘇澈問道:“是飯菜不合口味嗎?”

  玉沁看著他,心里又氣又笑,“這飯是我做的。”

  “你只做了小米粥。”蘇澈道。

  玉沁覺得這家伙,有時候的確會惹人生氣。

  她忽而挑挑眉,有些懷疑,“你是不是想去看?”

  “看什么?”蘇澈有種被看穿的尷尬。

  “看看他們談的怎么樣了,是不是像那天說的一樣。”玉沁語氣含笑,她覺得朝夕相處,自己還是了解對方的,這讓她有些高興。

  蘇澈朝后靠了靠身子,也沒承認,也沒否認。

  玉沁看他半晌,起身。

  “你干嘛去?”蘇澈問道。

  “收拾桌子。”玉沁邊說邊做,“然后去練功。”

  蘇澈聽著耳邊碗筷的聲響,覺得她此時的心情應該不太好,便理智地閉嘴,然后挽起袖子,幫著一塊收拾。

  玉沁偷偷瞥了他一眼,然后低頭垂目,只是嘴角帶著微微笑意。

  她覺得,這樣的日子也很好。

  事情在傍晚的時候有了結果。

  夕陽西下,黃昏的機關城依舊冷寂,霞光隱沒在云海里。

  這幾日的天氣一直不好,雨將下不下,偏生這風陰冷,最惹人心煩。

  就如同此時,太多人的心情那般。

  有人憤然離席,有人呵斥怒罵,有人甚至想要動手,有人自然勸架。

  當然,結果已經無法改變了。

  天色暗下來,青銅大殿門口,一行人看著另一行人離去。

  離去的人從背影中就能看到憤怒,沉沉的腳步,就如踩在人心上一般。

  而看著的人則是皆大歡喜,一部分松了一大口氣,但笑得卻也不開心;另一部分眉飛色舞,神情里是掩不去的喜悅,而看著離去的那些人時,眼神之中也多是奚落嘲諷之意。

  離開的是后周來人,留下的是墨家的一眾高層和燕國來人。

  “方大師,以后我等便要同朝為官了,莊某在此先恭喜了。”穿著燕國官服的中年人拱手笑道。

  這是個有些微胖憨厚,看起來很是和善好說話的中年官員。他是燕國的禮部侍郎莊詢,此次被派來機關城,與墨家商談。

  此時的語氣也頗多真誠,好似真的發自內心恭喜一般。

  只是方不同知道,對方此時的喜悅,只是因為完成了燕國的差事,等回了燕國之后,便會升任禮部尚書。

  而且,就在幾個月前,看似真誠和善的對方,帶領燕國北域的來人進入機關城,與墨家三場比試,拿走了部分大雪山玄冰鐵的冶煉工序。

  這是個外表如土狗,內心如豺狼的人,方不同對其自然痛恨,卻也無可奈何。因為這無關雙方實力,只是因為對方背靠燕國,有這個底氣。

  就像此時,他還只能面上帶笑,去跟對方虛假客套。

  “莊大人說笑了,方某和墨家的弟兄久在江湖,陌生于朝堂。日后官場,還要仰仗莊大人提點。”方不同拱手道。

  “方大師客氣了。”莊詢笑了笑,然后走近,聲音壓低,“后周的辛善,可不是良善之輩,此次失利,今夜必有動作。”

  辛善,后周鴻臚寺寺卿,也是此次后周來機關城負責商談之人。

  方不同點頭,“多謝莊大人提醒。”

  莊詢看他一眼,笑道,“也是,這里是墨家機關城,是莊某多慮了。不過,如今咱們都是一家人,若有用得著的地方,盡管開口。”

  “一定。”方不同抱了抱拳。

  “那我等就先告辭了。”莊詢沖幾人點點頭,帶燕國一行也離開了。

  看著他們離去,方不同的臉色一下便陰沉下去。

  這兩方人,都會在明天上午啟程離開機關城,而這場僵持了數月的談判,既然已經出了結果,那今夜便格外需要警惕。

  “放心吧,都已經安排好了。”抱劍的人從大殿里走出來,聲音中氣十足,卻也有疲憊。

  他是越千重,墨家的游俠統領。

  方不同看著遠處燈火零星,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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