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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成空

  “啊!”

  云閣昌低嚎一聲,身子踉蹌著,朝一旁退去。

  而商容魚并未阻止,只是靜靜看著,甩了甩手。

  她的手很白,指甲修剪地整齊,只不過此時卻沾滿了血。在她的手上,是縈繞的真氣,如風般發出尖銳而細微的聲響。

  云閣昌捂著左邊肋下,那里有一個血洞,像是被一桿槍矛戳過一樣,血流不止。

  他忍著這般劇痛,臉色有些煞白。

  “陰陽雙絕手。”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一樣。

  “相比您老施展出來的,怎么樣?”商容魚輕笑。

  云閣昌咬牙,冷汗直冒。

  “幻術?”他忍不住問道。

  他所疑惑的,正是在剛才,對方明明就在眼前,卻為何會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側,而在對方偷襲之前,自己竟沒有絲毫察覺。

  對方的殺招,根本不是那帶著神橋之意的武功,或者說,方才那一招,極有可能也是幻術所致。

  商容魚對此并沒有回應,只是朝前走去,步子和緩,卻給人無盡的壓力。

  云閣昌在后退,他害怕,怕死。

  終于,他退到了暗渠的邊上,身后,是散發著難聞異味的陰溝暗渠。

  “饒命。”云閣昌嘴唇動了動,終于說了出來。

  所有的屈辱,以及心中的不甘,在這兩個字出口的時候,便都消失了。

  商容魚在他身前三步外站定,仿佛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一般,柳眉挑了挑。

  “云護法,你是在求饒嗎?”她笑著說。

  云閣昌心神跳了跳,露出個勉強而難看的笑。

  他的傷處還在淌血,他想過自己會與眼前之人對上、交手,卻沒想過,自己會被一招擊敗。甚至,若不求饒,便要死在這。

  他隱忍多年,當然不甘。

  “云家的人,知道你用了替身么?”商容魚忽然問道。

  云閣昌一愣,顯然沒想到對方會問這個。

  而看了他此時神情,商容魚揚了揚下巴,好似確定了什么。

  “不知道。”云閣昌一見,連忙道:“她不知道。”

  “她?”商容魚笑了。

  云閣昌咬咬牙,“禍不及家人...”

  “你是在說笑?”商容魚毫不留情地打斷,“你是魔門的人,是無生教的護法,這句話從你嘴里說出來,不覺得嘲諷么?”

  魔門追求自在隨意,在追求自己的‘道’的路上,任何阻攔在眼前的,唯有摧毀。

  殺人,對他們來說,只是一種方式。

  而無生教拆家破戶的事情從未少做了,教眾基本都是孤兒出身,可他們從哪弄這么多孤兒?流民太少,而且身子太弱,說不定還帶著什么疾病。他們所要的孤兒,是通過自己的手段制造出來的。

  然后將教義灌輸給他們,慢慢培養,無生教的教眾才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壯大。

  所以說,禍不及家人這句話,或許對尋常的江湖人管用,但對無生教來說,只是個笑話。

  更別說,江湖尋仇,最重要的就是斬草除根。

  商容魚彈了彈指甲,道:“云家的人,到底知不知道?”

  云閣昌氣機更虛弱了些,他覺得捂住的傷口里,往外淌的不只是血,還有自己的命。

  在第一時間選擇退的時候,他就已經敗了。

  “他們不知道。”云閣昌默然片刻,說道:“秘鑰如今全在顏玉書的手里,你沒有去墓地,顯然也是猜到了無生老祖真正的機密所在。”

  商容魚未置可否,只是看著他,聽他說。

  “放過云家,我可以幫你。”云閣昌道。

  “幫我?”商容魚好似有些意外,瞧了他一眼,“你現在,還有什么能幫我的?”

  云閣昌沉聲道:“顏玉書得到秘鑰這么久了,即便是發現了其中隱秘,卻也一直沒有遂愿。”

  商容魚當然知道這一點,而這,也正是她愿意跟眼前這人廢話這么久的原因。

  “告訴我。”她說。

  云閣昌搖頭,“我不是剛入教的愣頭青。”

  商容魚看他半晌,嫣然一笑,“可你比那些愣頭青還要蠢。”

  云閣昌并未反駁,也沒有生氣,因為對方說的沒錯,自己的確是蠢。

  若是不蠢,自己就不會出現在此地,隱忍多時,卻因一次心急而全盤皆輸。當然,這是他心底的借口,甚至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或許,只是因為自己老了,在府中藏著的時日太久了,對外界的變化有些跟不上,比如那些出色的后輩。無論是心計還是城府,自己都輸了。

  商容魚看他半晌,道:“無生教現在,已經有了護法。”

  云閣昌聽后,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

  對方這是同意了,他也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就不能,給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一條生路么?”他苦澀一笑。

  商容魚臉上雖是含笑,卻不帶絲毫感情,她沒有說話。

  “真是無情冷血啊。”云閣昌似是感慨一般,默然片刻,道:“我想回去看看,想來你也不急于這一時吧?”

  “我勸你別想耍什么花招。”商容魚神情平靜,看不出絲毫不耐,但話里,顯然不是很有耐心。

  云閣昌看著她,抬起右手。

  商容魚眸光微動。

  一聲輕響,好似漏風一般。

  不只是商容魚,便連一直看著兩人的付吟霜等人,都是一下瞪大了眼睛,驚訝萬分。

  云閣昌手掌顫抖著,從腹部拿開,他嘴角淌出血來,“這樣,你放心了么?”

  他廢掉了自己的丹田。

  商容魚卻是皺緊了眉頭。

  在無生教對云閣昌的記載里,這是個無比陰險狡詐的人,他自私自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而直到剛才,對方哪怕說出求饒的話,也都在商容魚的意料之中。

  但現在,云閣昌自廢武功,卻完全出乎了她的預料。

  云閣昌的臉色蒼白中,透著灰蒙,自廢丹田并不是自殺,重創不假,卻也輕易不會死。但他身上有傷,還是重傷,此前還有內力壓制,此時氣海丹田崩塌,再無壓制之力,如此傷勢,自然是致命的。

  商容魚素手連彈,七道氣勁分別以不同的發力技巧和力道,打在云閣昌身上,封住了他身上七個不同的穴位。

  云閣昌不由悶哼幾聲,差點掉進了背后的暗渠里。

  他只覺勁力入體,好似秋風鉆進內襯里,讓人一瞬泛寒。

  只不過,他當然認出了對方所施展的武功,這是唯有無生教的教主才能修行的絕學。

  七星鎖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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