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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 跨越黑霧

  呯噗,呯噗…

  靜滯的黑霧就在前面。

  鄧惜玫走在破霧人小隊的最前面,一身橘色的重裝氣密防護服,踏在破舊的村路上,與黑霧的距離不斷縮短。

  上次在漠北探索那個核輻射異變區域,鄧惜玫就是三名敢死勇士之一,她體內的輻射劑量因此比別人多,各種疾病的發生率也比別人高。但相比之下,現在這個任務的危險性有過之無不及。

  不只是隔著屏幕的后勤指揮人員,就連在她身后不遠的其他破霧人,也都揪緊著心。

  在這里,鄧惜玫與異文世界的連系是最強力的那個,如果她與黑霧區域剛一接觸就出事,這個任務就會中止。

  什么情況都可能發生,黑山羊的子宮,什么都會孕育。

  “最后一米距離,未察覺有特別異常。”鄧惜玫這時說道,清脆的話聲通過對講器傳進了眾人耳朵。

  她平時話語不多,在人群中的存在感也不強,不過每到這種時刻,卻都堅毅過人。

  呯噗,呯噗,是黑霧區域傳出的搏動聲,也是她心臟的跳動聲。

  鄧惜玫繼續邁出腳步,右腳尖最先接觸了近在咫尺的黑霧,頓時之間,她的心臟猛地一擰,呼吸變得困難,腹部肚臍位置涌起一股莫名怪異的滋味,似痛,似酸,似被拉扯。

  因為預先知道了子宮的信息,她當即就有所明白,這是…出生時的滋味…

  從子宮出來,回到子宮去。

  不只是相同的滋味,也是同樣的危險,生產對于母嬰向來都是巨大的危險,難產,大出血,缺氧,喪命…

  “是出生…”鄧惜玫沙啞說道,卻已經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出了話聲,還是一堆咿呀之語。

  一旦踏進黑霧區域,她就感覺回不去了,非要回去的話只會造成難產結果。她的右腳邁進,左腳隨著身子也邁了進去,整個人全然進了黑霧當中,但眼前所視的不是朦朧漆黑,而是一種莫名光澤。

  周圍都似乎彌漫著透明的液體,還有些淡黃的粘液…

  是羊水,她想,是生產時的羊水。

  與此同時,一股巨力的擠壓從周圍涌來,她像要被壓扁,被推出去。

  鄧惜玫的身體感受到了純粹的痛苦,四肢與軀干都像在變異,充滿著出生之前的未知數。

  她的頭腦中也涌起了自己作為一個胎兒出生時的種種痛苦與恐懼,不只是鄧惜玫的那一份,還有異文人麗姬婭的那份,出生的痛苦,死亡的痛苦…

  人隨著痛苦來到世間,人也隨著痛苦離開世間。

  這些正在把她壓碎。

  鄧惜玫咬牙忍受著,她現在沒有心靈障壁,而生來就有的麗姬婭陰影之前遠去了一段時間,現在隨著周圍的羊水又涌襲而來…征服者蠕蟲,凡世中即使是舞臺上最耀眼的明星,也會突然死亡…

  那種陰霾又一次在撕拉著她的心靈。

  但是死亡,就意味著一切嗎?

  最悲烈的死亡也無法奪走刻在墳墓上的光彩。

  她的那些心智支柱,正流轉出了光彩。

  “布克斯…”鄧惜玫緩緩地說道,話聲微有顫抖卻十分堅定,“我也是痛苦的產物,但我不是痛苦的奴隸。”

  不管周圍傳來著怎樣的痛苦,也不管羊水如何擠壓、淹沒,她一聲大喊,就像新生兒的那第一聲啼哭,雙腿繼續邁動腳步。無論前面是什么世界,什么環境,也大步走去。

  這就是新生兒的勇氣。

  鄧惜玫不知道也顧不上小隊其他人是否跟在后面,情況又怎么樣。

  如果說她在突破一條通道,那這條通道并不長,前方已出現了不同的色澤,她更像在突破一層羊膜。

  此時的她并不清楚,在她整個人進入黑霧區域之后,指揮中心見沒有發生爆炸、變異等情況,黑霧靜滯如故,就批準了于馳等人的行動。于馳拉著一具尸體儲存槽,走在最前面。

  他是用異文人投影心靈障壁作鑰匙的第一個跨越界限實驗者,一旦他出事,行動也會中止。

  但于馳進入黑霧區域后,黑霧仍是靜滯如故,就是這樣,八位破霧人逐個逐個地走進了黑霧中。

  留給外面前線、總部指揮中心的,是無事發生的寂靜,還有那依然的微弱搏動聲,砰噗,砰噗。

  兇險,只有每個破霧人自己清楚。

  于馳沒看到鄧惜玫的身影,在古怪的液體中走向前方,按照計劃那樣把心靈障壁激活到主人格的前面,他頓時處于一種奇異狀態,自己好像變成了布克斯蘭頓,但又是自己看著自己變成了布克斯蘭頓,一直看著。

  “啊…”

  但是在心靈障壁起效的那瞬間,于馳就感到一股巨大莫名的痛楚從胸腹部炸起。

  胸腔里面咔嚓發響,仿佛12對肋骨每一根都在斷裂,心臟、肺、肝、腎等器官全部翻騰擠壓成一團。

  于馳的腰背被壓得彎下,整個人都在被擠壓,壓成一個畸形人。

  人類治好了什么?卡洛普醫生治好了什么?

  人類在各種疾病面前,不堪一擊…

  但是“疾病”,是一種異己感,是一種可以因時代和環境而改變的人為定義…

  疾病不是真理,演化才是真理。

  沒有肋骨,是正常。

  沒有肋骨,是健康。

  沒有肋骨,才是健康。

  于馳彎駝著腰,胸腹部在扭曲,面容也都在扭曲,肋骨發出的咔嚓聲響越發凌亂,在斷裂,在結合,在消解。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在前行,心靈障壁快要把“于馳”這個自我吞噬,周圍的羊水也在把他重新塑形。但他竭力把還能控制的一些精神運轉起了心智支柱,全部六根心智支柱都發出微光,如同風暴中飄搖的燈塔光亮。

  風暴卻也在越來越盛,黑暗的力量鋪天蓋地,燈塔光亮在搖晃不定,燈塔本身也在搖搖欲墜。

  他那剛剛新建起來的、尚未做過多少鞏固的兩根心智支柱,突然間,裂縫橫生,密密麻麻。

  似有轟隆一聲,那根洛陽鏟心智支柱,崩塌成了一堆腐土廢渣。

  于馳也瞬時感到全身的痛楚、尤其是脅肋部的痛楚猛地加劇,這股巨痛正在把他摧毀,第五支柱也崩塌在即。

  然而這個時候,于馳好像聽到了鄧惜玫的細微聲音,她的這句話語卻頓時使他的心靈障壁如遭重擊。

  “布克斯,我也是痛苦的產物,但我不是痛苦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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