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通,呯通。
沉厚的搏動聲傳來,顧俊一步步走去,與羊膜墻之間的距離一步步地縮短,只剩下不到十米。
羊膜墻的高度無從得知,厚度也不可測量。這么看上去的話,它就好像只是薄薄的一層,似乎一捅就破,但又好像后面的是一片虛無,即使羊膜破了,也沒有什么外界。
距離不到五米的時候,顧俊停住了腳步,一股難以形容的怪異氣息涌襲鼻子,不是惡臭,也不是血腥。
“顧醫生,怎么樣?”后面那頭的李良彬問道,王勇緊扶著越發難受的曹亦聰。
“那里有可能就是分界線…”顧俊沉聲,還在感受著、思索著。
羊膜的外面,有可能就是地球世界,但無疑分界線已被扭曲,與漠北的兩個異變區域都不一樣。
再說,漠北蝗化病事件與奈亞拉托提普有著直接關系,而眼下事情,卻是與莎布尼古拉絲的力量有直接關系。
這兩者是不相同的,扭曲界限的方式不會一致。
顧俊忽然注意到在羊膜墻邊的泥沼中浮露的一個物什,那好像是個攝像頭,無人車的360度全景攝像頭。他心頭一動,再看真切點,攝像頭是零散的,那里沒有沉沒的無人車。
但應該是有過一輛無人車,天機局派過來的…
他望著那個攝像頭,腦袋微微有點脹痛,有什么在翻涌。
越看,越像是連接上了那個攝像頭,在腦海翻涌的是它跨越界限時拍下的影像畫面。
“啊…”顧俊更加頭痛,交織的畫面像繩子勒著他。
他有過多次的穿越經歷,從現實世界到幻夢境,從這個世界到那個世界,還到過《黃衣王》的世界。但沒有哪次穿越像如此這般,一切都仿佛在畸變,黑色的迷霧,黑色的液體,黑色的血肉…
不只是血肉之軀,這輛無人車行走在其中,每個零件的每個分子也在畸變,萬物都有生命。
兩個世界,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力量。
闖入,變化,單向,畸形,扭曲…
顧俊猛地深吸一口氣,猶如一頭扎進了一個冰桶里面去,又把腦袋抬了起來,滿臉冷汗,心頭焦急。
這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通道,是回到生命之初的子宮,另一個子宮。
無人車進來了,無人機應該也進來了,還有其它的探測手段,天機局都會一一嘗試,然后一一失敗,毫無收獲。接著到了最后,最后一個選項還是會被啟動,因為天機局從來不缺乏勇士。
尤其是在面臨失控的災難面前,異嬰病、異手癥、兇殺案、異變區域…
必然會有天機、玄秘、GOA人員組成的小隊試圖跨界探險,但如果沒有一種鑰匙、一種通行證,他們也會遭遇與無人車一樣的結果,他們會在跨越界限的時候被拉扯得四分五裂,變為碎片,變為一堆畸扭之物。
顧俊再環顧著周圍的泥沼,這些腐爛的泥巴是否其實以往就是血肉之軀?
不能讓那樣的犧牲白白出現…
他心中閃過了一些面孔,咸雨、于馳他們,還有阿玫,身為異童的她,大概最早被派出。
不過鄧惜玫的話…顧俊轉念一想,阿玫或許能過來,但是其他人…
他們缺乏著與異文世界的連系,精神上身體上都是,就算有鄧惜玫在隊伍中,就她一個可能不夠力量,或許能減輕通過時的阻力,但還是不夠,而且這樣過來非死即傷,也不會有什么行動力。
“我們得想辦法通知外面。”顧俊向那邊曹亦聰等三人說道,“不能就那樣穿越界限,這次跟上次不同。”
他對他們講了一些自己的感知與判斷。
曹亦聰、李良彬他們還是不完全清楚情況,但聽著顧俊的語氣,就明白事態的緊急與嚴重性。
就算是之前手術時,顧俊都能全程保持著異于常人的冷靜。
“顧醫生,你準備怎么做?”李良彬問道,“我們在這邊喊,那邊能聽到嗎?”
“恐怕不行…”顧俊也有想過這一點,“但值得試試。”他根本就說不好什么能行什么不行,這辦法可以試一試。當下他朝著羊膜那邊呼喊了一通,然而得來的回應只是寂靜,以及似有似無的羊膜搏動聲。
他心里毫不指望這真能起效,也同樣不指望從衣袋里拿出的還在的手機可以恢復信號。
不過,他還有一個辦法,或許真能跨越兩界進行一種通信聯絡。
與吳時雨之間的心靈對話。
“你們守著,我試個辦法。”顧俊又向那三位調查員說,這次不多解釋了,朝著那面泛轉著異光的羊膜墻,閉上眼睛,讓心神進入著一個特殊狀態,過去一段時間已是每天練習的狀態。
咸雨啊咸雨,機靈點…
“咸雨。”
顧俊在心里默默呼喚,想著吳時雨的面貌,想著她的聲音,與她在一起時的感覺。
如果是在過往,這就已經連接上了,吳時雨即使是在熟睡當中,也會哦的一聲,這點他有試過了。
現在沒有半點回聲,他又感覺像從5G網絡時代倒退到了撥號上網的時代,朦朧,緩慢,阻塞,不確定…
事到如今只能是嘗試著,顧俊繼續凝神想著咸雨,心里慢慢地說道:“聽著,大巷里面是黑山羊子宮,界限性質跟以前不同,不要直接進來,穿防護服也沒用,需要鑰匙,與異文世界有連系的鑰匙。”
他頓了頓,沒叫他們不要試圖進來,因為他沒法保證單靠這里四人能搞定。
外面有外面的考慮,有外面的困難,時間到了,一定也是要嘗試的。
他也沒說當他們試圖進來時,要帶什么東西,因為他們能帶多少物資肯定就帶上,食物、武器彈藥、野戰探險醫療物資——這方面又會常規考慮到截肢術需要的東西。
現在他說的信息必須精簡,才有可能傳遞過去,并且能更好地讓咸雨理解,減少猜測以及她神奇的腦回路。
“鑰匙,與異文世界有連系的鑰匙,沒有鑰匙就不要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