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驕居門口,金寶熱情的招呼馮一平,“快進來,他們都等了好久,”
“不好意思,有事耽擱了一下,”馮一平拍拍他肩膀,“不用往心里去,將來她一定會后悔的,”
金寶大笑,“哈哈,這算什么,誰還沒失戀過呢,失去了一棵樹,前面有一大片森林等著我呢,”
畢業季,散伙季,同學散伙,戀人也散伙。
金寶好容易談到的女朋友,在得到一份日企的工作機會后,毫不猶豫的跟他沙揚娜拉。
他雖然說得很灑脫,表現得很豪邁,但馮一平看得出來,他現在的做派,更像是掩飾自己的失落和痛苦,這個大個子,本來就不是個能游戲人間的性子。
“放心吧,男人最重要的還是事業,也許現在你會覺得我這話說得太功利,但是,你很快就會發現,等你把天驕居在首都能開到十家的規模,你要發愁的就是,該找哪一個做女朋友,”
金寶最大的劣勢,就是的他的外形,爹媽造他的時候估計有些潦草,養他的時候,也沒有太在意,本來就不太帥,加上從小到現在一直那么胖,真的不是大多數女孩子心目的擇偶對象。
“呵呵,你這話千萬別讓靜萍聽見,”
“爺們間交心的話,怎么會讓她知道?”
馮一平邊跟金寶扯淡,邊笑著跟店里的人打招呼,“大家好!”
天驕居是剛正式重新開張,不過,這幾天,依然沒有對外開放,創業社的那60多個社員,這兩天幾乎是包場,他們,也要和同學踐行,或者是,也要找地方跟在學校熱戀的對象提分手,亦或者是,對一直心儀,但之前又不敢開口的對象說出自己的心里話。
所以,餐廳里氣氛熱烈而又感傷,好像還帶著幾絲瘋狂的意味,感覺有點類似最后的晚餐的味道。
“馮總,賞臉過來坐坐?”不止一桌向他發出邀請。
還有些,索性拿著酒杯攔在前面,“馮總,以后見面的機會就少了,來,我敬你一杯,”
“哎哎,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一平不能喝酒,”金寶擋在馮一平前面,“再說,這天驕居不是我們共同的產業嗎?我們有份,一平也有份,將來見面的機會怎么會少?”
“謝謝你的厚意,樓上同學在等,你看,你把同學拋下來招待我也不好,回去吧,一會我一定下來給大家敬酒,”
這畢業在即,大家都已經以社會人自居,自覺的換了稱呼,都叫馮一平為馮總。
“只要馮總接受敬酒,我們不在意,”那邊有一桌人在叫,就是攔路的這位的同學。
“謝謝,謝謝,”馮一平笑著朝他們揮手,看到有一個女孩子居然拿著相機在拍自己,“記得把我拍帥一點哦!”
陸文青也急匆匆的下來,幫馮一平擋駕,“一平,怎么這么晚,都在等你呢,對不起啊各位,一會再聚,”
樓上包廂里,宿舍里的幾個人都在,“一平快進來,”
小蔡想得最多,“金寶,這里以后最好是不是再設置一個入口?不然一平這樣的人來一次轟動一次,”
“你就別取笑我了,我又不是明星,除了學校里的人,有幾個會認識我?不好意思,大家快請坐,”
他一來,菜馬上就流水般的擺上來,作為宿舍里最年長的人,金寶拿著酒杯站起來,“這個,我先說兩句,其實就一句,今天,女孩子隨意,但是,我們宿舍的6位,不醉不歸,”
“對,”大家齊聲附和。
“一平,我記得入校不久,你是和我們一起醉了一次,今天是我們宿舍的散伙飯,你也放開些好不好,”韓貴亮摟著馮一平脖子說。
他說的醉酒那一次,馮一平記得很清楚,那一次,就是他向黃靜萍挑明,心里還裝著一個人的時候,黃靜萍非常傷心,他第一次沒有回家。
“好的老韓,今天我一定舍命陪君子,陪哥幾位喝好,”酒量,他其實還是有點,只不過,不喜歡喝而已。
“你們放心喝,有我們幾個在,你們不用擔心,”小蔡和另外幾位的女朋友說。
“靜萍不回來嗎?”
“應該會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馮一平說。
“說起來,已經一年多沒見到靜萍,你們真是神仙眷侶,這么多年,一直在一起,”梁永高說。
馮一平悄悄給了他個眼色,金寶剛分手,這會說這個不好。
“一平是個有福氣的人,”金寶說,“你是我們宿舍,第一個有女朋友的人,你不知道,我們當時有多羨慕,”
“就是,”梁永高馬上說,“我們都想著跟哪些宿舍女生聯誼呢,你是一點都不關心,”
“咳,”小蔡馬上咳嗽了一聲,警告梁永高,順道轉移話題,“想起聯誼的事,就好像是在昨天一樣,”
“對啊,”馮一平笑著對顏志達說,“小蔡的那位同學,可是一眼就看上了你,”
這是當初的一個小誤會,小蔡的一位同學,那天把穿著穿著正式的顏志達當成了“馮總”,至于穿著一件臃腫羽絨服的馮一平,被她華麗麗的無視。
“還有這樣的事呢?”顏志達今天帶過來的女朋友笑著問。
“誤會,絕對是誤會,”顏志達連忙解釋,“一平不說,我都不記得,”
韓貴亮幫他解圍,“對了,你那位同學現在怎么樣?”
“她啊,已經在上班,去的是一家私企,據說在老板身邊工作,前幾天回來的時候,是被一輛寶馬送回來的,”
“那這也算是得償所愿吧,”金寶說。
“暫時的,”馮一平連忙又安慰他,“這說起來,就像是交易一樣,而且還不是那種可以長期合作的交易,”
陸文青跟著岔開這個還是可能讓金寶不爽的話題,“說起來,我們宿舍算是很幸福,大家都不用為工作發愁,其它宿舍,有些同學的工作,到現在還沒有著落,”
不是你清華畢業,就一定能很快找到工作,當然,這主要是雙向選擇的問題,清華的畢業生,工作的機會是多,但問題是,有些工作,他們自己看不上。
“所以啊,我們得衷心的感謝一平同學,來,一平,我們一人敬他一杯,”金寶提議。
他的工作,陸文青的工作,還有梁永高女朋友小蔡的工作,都是馮一平解決的。
至于剩下的那三位,也沒有問題,梁永高,被父母勒令回老家找好的單位上班,顏志達和韓貴亮,家里也早就幫他們找了路子。
顏志達進了和他的專業很對口的規劃局,原來不顯山不露水,很少說家里狀況的韓貴亮,居然被安排進了交通廳!
這個單位,雖然領導們經常出事,但是,待遇好那是眾所周知的,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他家的能量,不比經常把爸爸有配車,有秘書掛在嘴邊的顏志達家差。
“同窗四年,居然還說謝?我看你得先自罰一杯,”
金寶麻利的把一杯酒倒入口中,再倒了一杯,“現在沒話說吧,”
真想不喝,自然是有話說的,不過在他們幾位面前,在這樣的時候,那樣扯皮的話還是不說也罷,馮一平爽快的跟他碰了一下,也一飲而盡。
幾杯酒下肚,桌上的氣氛迅速熱烈起來,今天的聚餐,大家不是沒話說,而是有太多的話說,所以這一開始,大家反而不知道說什么好。
韓貴亮喝酒上臉,拿著酒杯對馮一平說,“一平,真得感謝你,要不是你,我們宿舍的,不可能都留在首都,那以后相見一面,真是難事,”
“我一想,過幾天再回宿舍的時候,沒人對我說,‘哦,你回來了,’就覺得心里不是滋味,”
“是啊,還有吃東西的時候沒人搶,電腦也沒人搶,曬好的襪子也沒人搶,球鞋沒人搶…,就覺得好像這日子里少了很多樂趣,”顏志達也說得動情,只不過,這家伙的情商吧。
梁永高馬上不滿意,“老顏,聽你這么一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宿舍都是一群土匪,”
“說錯了說錯,我自罰一杯,”顏志達爽快的喝了一杯酒,“我是說,將來肯定會很懷念跟大家一起打打鬧鬧的日子,”
離別就是有這樣的魅力,能讓大家忘懷之前的摩擦和矛盾,只記得過去的幾年,大家的各種好來。
“所以,我非常感謝一平,因為你的關系,讓我們不至于天各一方,是吧永高,小蔡在首都,你肯定也在老家呆不了多長時間,”韓貴亮說。
梁永高點頭。
“感謝你讓我們將來還能經常見面,我敬你,”韓貴亮又是一杯酒下肚。
這架勢,這幾位真是要把自己和其它人都放到的意思啊。
馮一平不得不再喝一杯,“其實吧,今時不同往日,科技這么發達,不管我們將來身在何方,隨時隨地都能聯系上,真的可以實現天涯若比鄰,”
當然了,其實,哪怕就在首都,將來見面的機會,可能也不會多,天涯,可以若比鄰,同時,咫尺,也能成天涯。
好多時候,這無關感情,只是走上社會以后,工作和家庭的壓力,讓我們不能像在學校一樣沒心沒肺,自由自在,每天捱到下班,累個半死,回到住的地方,怕是動都不想動。
口袋里的銀子又總是不夠,連像以往那樣,大家掏空腰包,湊點錢去大排檔窮開心的興致也不會再有。
“吃點菜,不然太難受,”幾個女孩子勸這些已經動了感情的家伙。
馮一平的頭已經有些暈,去夾花生米,嘗試了三次,一粒沒夾起來,小蔡看著笑,“你還是沒喝多,看著,像我這樣,”她直接用手抓了一把。
“呵呵,”馮一平學樣抓了一把,“怎么有酒味?”
不知道那個家伙倒酒的時候,讓菜里也濺上了啤酒。
“以后我遲到,再也沒有有人幫我喊到,到自習室,再也不會有人幫我占座,連我自己都忘了,你們都能拿出一個蛋糕,南腔北調的給我唱生日歌慶祝生日,還有,當初沒到便利店兼職,月底雖然大家都緊巴巴的,還給我擠生活費…,”
陸文青話一向不多,一旦說起來,真不愧叫文青,此情此景,他這番話,催淚效果杠杠的。
他也不敬酒,自己拿起酒杯喝了一杯。
“都兄弟,這些事應該的,”金寶拍著他肩膀,“沒少吃你從家里帶來的大棗、蘋果和小米,你也沒少跟我們這些起床困難戶帶早餐,不說了,都在酒里,”金寶陪他喝了一杯。
“對,都在酒里,”大家都舉起杯子。
“以前,我總希望日子過得快一點,好早點走上社會,但是現在,”梁永高拿著酒杯站起來,看著酒杯里泛起的啤酒花,“我真希望時間能過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我喝了,”他喝得太快,啤酒沫順著臉,流到脖子上,臉上都濕漉漉的,以為這樣大家就看不到他的眼淚。
其它的五個人也不說話,端起酒杯一碰,“干!”
到這會,大家也沒什么話,一個人起了一個頭說點什么,其它的幾個馬上沒二話,“干,”
還這真是金寶的那句話,“都在酒里,”
之前四年時光里的點點滴滴,都化在酒里,以至于喝這酒,連菜都不用。
“噓,你們聽,”韓貴亮豎起一根手指。
大家安靜下來,“好像有人在唱歌?”
是的,樓下在唱歌,合唱,“說再見,再見不會太遙遠,若有緣,有緣就能期待明天…,”
張學友的《祝福》。
唱了幾句,又換了一首歌,“什么酒醒不了,什么痛忘不掉,向前走,就不可能回頭望,朋友別哭,我依然是你心靈的歸宿,朋友別哭,要相信自己的路,紅塵中,有太多茫然癡心的追逐,你的苦,我也有感觸…,”
“走,我們也去,”金寶晃晃悠悠的站起來。
“對,去敬酒,”馮一平也跟著起來。
后來,他就記得,跟大家在樓下唱歌,跟那些熟悉不熟的同學、校友握手,擁抱,他以為自己早過了為這樣的事紅眼睛的時候,但是,當餐廳里有一個哥們先吐了,跟著哭起來的時候,自己好像也鼻子酸酸的。
原來,不管你自認為是怎樣歷經滄桑,如何金剛不壞,總會有一些人,總會有一些事,總會有一些日子,會輕易撕開你的心防,戳中你的淚點,讓你不知不覺間,像個孩子一樣,哭得襟淚滿懷。
哭鬧過后,喝酒繼續,好像在樓上那幾位沒沾酒的女孩子,給自己擋了不少酒,自己也難得的豪爽,來者不拒,再然后,真就沒什么印象。
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陽光亮得他都睜不開眼睛,也不知道是上午還是下午,手一動,碰到旁邊一個人,那邊嬌哼一聲,他大驚睜眼,“啊,這怎么回事,你怎么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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