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周老師的車從海里出來,卻沒有朝單位的方向走,從故宮旁的北長街向上走,穿街過巷,最后停在后海旁的一處院子前,用他的話說,今天中午有人請客,飯錢能省下來。
請客的,自然是此間的主人,此時站在門口的馮一平。
“好地方啊!”周老師站在門口張望了一會,這是少有的一出門就能見到后海的院子,旁邊同樣是其它受到保護的房子,包括一處王府和幾個機關,環境清幽,因為周邊沒有高層建筑,私密性又是極好的。
離熱鬧的酒吧美食街,也就抬步走上幾分鐘的事,無論是居家或者消暑度假,那都是上上之選。
但想來,這樣的好地方,主人一年到頭,可能難得來點個卯。
“這樣的院子,現在也是有價無市吧,”跟著馮一平往里走的時候,他問道。
“還真沒關心過這個,”馮一平說,“但想來應該是吧,”
當初買下這批院子的時候,自然是抱著投資的想法,但買入并整修之后,因為就沒想著出手套現,所以就沒關心過相關市場。
這么些處院子,也就親戚朋友和國外的一些人來首都時,想圖個新鮮來住住而已。
周老師“呵呵”了一聲,“就不該跟你聊這個,”
跟跟一個壓根就不把這樣至少9位數的資產放在眼里的人聊這個,那就是自討沒趣。
“飯呢,準備好了?”
“當然,”馮一平帶著他拐過影壁,沿著第一進院子里葡萄架搭成的通道,穿過垂花門,進入第二進院子。
第二進院子中間的十字通道,把整個院落分成幾個花圃,最引人注目的是靠墻的那顆大核桃樹,圍欄旁還掛著牌子,那樹已經有600多歲,是首都500棵古樹之一。
其它各種花樹不少,月季又在開花,紅紅粉粉的很是漂亮。
它們顯然是挑過的,香味清新溫和,并不甜膩。
一張圓桌,就擺在幾株垂絲海棠旁,上面有兩個小鍋子,在陽光下,熱氣蒸騰著,香味順著飄了出來。
“最近,安排挺多?”吃著自助式的涮鍋,周老師問。
馮一平愣了一下,“你都知道?”
周老師笑,“前兩天,那么多國外的專家進來,這兩天,你公司的高管,四處拜訪一些來參會的企業家代表,這還猜不出來?”
要是平時也就罷了,這些天,無論是國內還是國外,進出首都的,都會管得嚴一些,這些情況,周老師自然能知道。
“我們也是想趁這么多人剛好都在首都,推進一些合作,主要在芯片方面,”馮一平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智能和服務器芯片?”周老師的興起一下子被調動起來。
智能芯片他不太清楚,但服務器芯片,他非常了解,我們每年進口的服務器,都高達上百億美元,“什么時候能出成果?”
“這方面,我們制定了一個五年計劃,”馮一平說,“但如果國內的合作伙伴群策群力,有可能還會提前,”
“5年啊,”周老師拿起酒杯,“這我們得碰一杯,”
“這兩年,你們的存儲芯片,不但讓我們突破了相關的技術封鎖,成為存儲芯片強國,更是減少了大量的外匯支出,下面的人提及這一點,都印象深刻,”
“現在,你們又準備研發服務器,一平,謝謝你,”
“過獎了,”馮一平和他碰了一下,“推行這個項目,也有解決我們面臨的數據中心不夠用的問題,也是因為,我們認為,這方面的研發,關系到我們未來的發展,”
“你不用謙虛,一平,”周老師看著他,“我們知道,芯片行業的投入要多少,風險有多高,如果有更多的公司,能像你們這樣,那我們各個產業的升級換代…”他話說了一半,“有什么需要支持的,你盡管說,”
“謝謝你,資金,我們沒問題,人員,我們也能挖過來,所以,暫時沒有什么問題,”馮一平和以往一樣,謝絕了周老師的主動關心。
“好吧,”周老師笑了一下,“我知道,因為你在國外的那些業務,有些方面,你會是比較在意,”
他非常理解,因為在國外,尤其是在美國業務的蓬勃發展,從現實的角度說,馮一平確實要避免那些會讓人覺得,他的公司有國家背景的事。
“這些年,你做的這些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好好做,”他又舉起酒杯。
“周老師,我個人,我公司,做了些什么,那都沒什么,因為那都應該做的,我就沒想著要什么回報,但既然說到了這里,那我還真有些話想說,”
“哦,你說,”周老師覺得,這應該是馮一平約他來做客的主要原因。
“有些事,我現在真有些看法,”馮一平放下酒杯,語氣里帶著些委屈,“對我們美國的一些公司,不能在國內開展業務,我很理解,你也知道,我現在都放棄了讓Facebook進入國內的努力,”
這個,周老師知道。
他還知道,馮一平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收購南非MIH后,他已經成為國內最大社交公司的最大股東,所以,不再尋求讓Facebook進入國內,說白了,那也是為了不讓那兩家公司打架。
但既然馮一平都難得訴苦,他也沒說這一點。
“但我們的其它產品,照片墻(Instagram)和色拉布(Snap插t)等,為什么也不能在國內上線?”
“還有推特,”
“這兩年,圍繞著讓這些產品在國內落地,我們的相關公司,做了大量的工作,但目前依然沒有什么明確的進展,對此,我的真的有些想不通,”
“針對各個部門提出的那些要求,我們都已經有非常完美的解決方案,為什現在看起來,落地還是遙遙無期?”
“不說我個人,至少我的公司,在相關方面的表現,都會比國內的同行要好吧,”
“谷歌就不說了,就說YouTube,這些年它在國內,從各方面說,都是最好的在線視頻網站,我們在完美的遵循各項監管要求的同時,為相關產業的發展,做出了不菲的貢獻,”
“那么,我們其它的這些在世界上其它國家都廣受歡迎,并通過各國監管機構批準的產品,為什么就不能回來發展?”
“這主要是基于什么考慮?”
“你看,你也說,我這個人,你很了解,我做的這些事,大家都看在眼里,”
“所以周老師,我真的想不通,”
“難道說,是他們覺得不被重視,所以要我親自下去,一個個的談過去?”
周老師搖頭,“一平,你想多了,肯定不是這樣,”
當然不好讓馮一平親自去談,那樣只會讓一些事情,更沒有轉圜的余地。
他相信,馮一平也是非常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把這些事交給下面的人去辦。
“這其中的一些原因,你清楚,我也清楚,”他說,“你也要給他們多一些的諒解,”
馮一平想聽的可不是這個,“我當然能夠諒解,但我覺得,很多事應該是雙向的,我們能諒解他們,反過來,他們是不是也要想著支持我們?”
“我說的,不是特指我的公司,而是所有的公司,畢竟,支持我們的發展,也是他們的職責之一,”
“近期我們其它的一些動作,估計你也知道,無論是和巴西的跨國電纜,還是覆蓋全球的衛星網絡,推進得都相當順利,相對來說,回來后,有時候,我還真沒覺得得到了什么支持,”
“抱歉啊周老師,我這也是,有些話憋在心里很久,今天又喝了些酒…”
“理解,理解,”周老師示意旁邊的人拿壺茶來。
“你說的也很有道理,這些事,我會去了解一下,不管怎么樣,怎么能讓我們的一平感覺受委屈呢?”
“你也不要多想,一定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