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 看穿

　　勞爾德這些天，是真的非常不爽，他滿懷希望，花了二十多億美元的現金，收購進來的那些貸款，目前看來，不但不能帶來任何收益，不但不能讓他在面對馮一平時占據主動，反而還成了負累。

　　他聽說過，那位約翰，在和小摩談的過程中，在和雷曼談的過程中，都不止一次說過，希爾頓并不是他們的唯一，如果不接受他們的條件，那么他們其實無所謂，給黑石的貸款你們就留著，他們只需要得到所簽信用違約互換協議的回報。

　　原本他以為，那些話不過是談判的手段而已，現在他非常明白，那位約翰一開始就說的那些話，搞不好主要就是說給自己聽的。

　　尤其是，他們那話，很有可能，并不是威脅，并不只是說說而已，他們應該是真的做好了準備，萬一不行，就放棄收購希爾頓。

　　因為無論是他們已經從杰米戴蒙手里拿到的貸款，還是即將從雷曼兄弟手里拿到的貸款，都是那么低的價格。

　　那其實就和低價買債券沒什么兩樣，拿在手里放上幾年，等希爾頓的經營狀況好轉，肯定會升值不少。

　　而勞爾德也非常清楚，馮一平當初之所以那么爽快的就同意了自己的提議，最主要的原因，恐怕是知道這樣會避免他們這幾家投行，直接拿出大額的現金回報。

　　也就是，能確保他們基金的投資，不會打水漂而已。

　　收購希爾頓，那可以說是附帶的，能收購，不錯，如果不能，那么其實也無所謂。

　　問題的關鍵是，馮一平資金充足，所以他可以把那些貸款握在手里放上幾年。

　　但他們目前哪有這樣的條件？

　　就和德銀所說的一樣，他們目前最主要的一項工作，就是把所有能變現的資產變現，也就是確保自己的流動性——狹義上的流動性，就是指手上持有的現金，以及可以迅速變現的無負擔資產。

　　進而確保在接下來，不會步貝爾斯登的后塵。

　　在當前這樣的局面下，沒有一家金融機構會嫌自己準備的錢多。

　　所以在這樣的時候，還花了二十多億美元，買回來那50多億面值的貸款，那就是非常愚不可及的行為。

　　因為，那些貸款，黑石短期內不會還，不但不會還，還會想借機減免一部分，而除馮一平之外，又不會有人感興趣…

　　也就是，他們花了二十多億美元的現金，買回來一大堆不能變現，還有可能貶值的資產。

　　這樣的行為，即使董事會現在不會追究他的責任，未來也一定不會放過。

　　在這樣的時候，遭遇這樣類似“人財兩失”的事，你讓一貫算無遺策，只占便宜不吃虧的勞爾德，如何能夠接受？

　　馮一平看著勞爾德手里的啤酒瓶越過船舷，掉進渾濁的河水里，坐了起來，眼光也更銳利起來，“喲，背后算計我不成，你還生氣了？”

　　勞爾德站了起來，叉著腰看著馮一平，“是，我們就是和你爭著收購那些貸款，那又怎么了？”

　　“我們不過就是想借機從中賺取一些微薄的手續費而已，這有錯嗎？”

　　“我們這么做，事實上是相當于提前幫你把一些事給做了，還是自己墊資把這些事替你做了，對吧，幫你們節省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為此收取一點手續費，這都有錯嗎？”

　　勞爾德說著說著，自己好像也相信了自己的這一套說辭，臉上居然都有些激憤，“如果不是因為你，不是因為我把你看作朋友和搭檔，我會主動做這些？”

　　“啪啪啪，”有掌聲響起來。

　　馮一平一邊鼓掌，一邊站了起來，笑著看著勞爾德，一邊搖頭一邊說，“精彩，真是精彩！”

　　“我都差點信了，”

　　“也就是說，對你背后算計我的行為，我還得感謝你？”

　　“我那是幫助你，”勞爾德大聲說。

　　馮一平指著他，也大聲說，“奧斯卡、金球獎、金獅獎、金熊獎、金雞百花獎…都欠你一座獎杯，”

　　金雞百花，那是個神馬獎？勞爾德心里疑惑著，剛才那副怒不可遏的樣子，自然也早就不見了，但眉頭依然皺得緊緊的，“當然，我知道，我們事先沒有和你商量，瞞著你這么做，是有些欠妥，可是馮，你知道我們現在面臨的壓力嗎？”

　　“貝爾斯登啊，歷史85年，盈利83年，這樣效益的公司，世界上找得出幾家來？”

　　從他說的這個角度來看，貝爾斯登確實很難得。

　　“一度市值還高達200億美元，可就是這樣一家優秀的、實力雄厚的公司，竟然說倒就倒，半個月的時間不到，就落得以那么恥辱的價格出售的場地，你知道，我每每想到這些…”

　　馮一平打斷了他，“說起來，貝爾斯登的情況，之所以急轉直下，你老兄同樣是居功至偉啊，”他豎起大拇指。

　　“一封郵件而已，一封‘不小心’泄露出來的郵件，就徹底的葬送了貝爾斯登翻身的機會，”

　　如果不是高盛“恰到好處”的有一封郵件泄漏出來，貝爾斯登的形勢，也不至于那么急轉直下，無藥可救。

　　“那真是一個不應該被原諒的疏忽，”勞爾德表現得很沉痛，“我們已經狠狠的處理了當事人，不僅如此，在當前資金如此緊張的情況下，我們還特意抽出一筆專款，來加強我們的信息安全建設，”

　　馮一平冷冷的笑著，一副請繼續你的表演的意思。

　　勞爾德迎著滿臉不相信的馮一平，自如的笑了笑，聳聳肩攤攤手坐了下來，“好在現在的結局也不錯，不是嗎？”

　　“貝爾斯登那40億美元的貸款，也被你順利拿到了手，”他又拿起一瓶啤酒，“你不用謝我，”

　　馮一平笑了起來，“勞爾德，我就佩服你這一點，我就佩服你這樣，眼里只看得到利益的做派，”

　　“雖然我無論如何，一定都做不到，”

　　勞爾德也搖頭，“我又何嘗希望如此？但我又能怎么辦呢？”

　　他一臉無奈的樣子，“我不像你，在自己的公司，并沒有受到太大沖擊的同時，還能借機大賺至少幾十億美元，”

　　“貝爾斯登這樣的公司都說倒就倒，我們怎么能不擔心？怎么不會想拼命的籌集更多的資金，”

　　“這也是我之前想說的，我為什么會背地里這么做，完全是被逼無奈啊馮，”

　　“所以，你一定能理解吧！”他看著馮一平。

　　馮一平沒有接他的話茬，說起了另一件事，“對目前的局勢，保爾森他們希望采取一些強有力的舉措，”

　　“這，你知道吧，”

　　勞爾德本來想再一次撇清他們和保爾森的關系，但看著馮一平的眼睛，他說，“我們能猜想得到，”

　　“有了那樣的救助計劃，所以就和我之前說的一樣，高盛，最不用擔心接下來會面臨生死危機，”馮一平說。

　　“不，馮…”

　　馮一平抬起手擺了擺，“好，就算保爾森大公無私，甚至會在接下來的救助中，刻意苛刻的對待高盛，那高盛就會有問題？”

　　“不是會有問題，是會有很大的問題，”勞爾德說，“所以我才…”

　　馮一平沒聽他演完就說，“你知道我們的基金，通過購買CDS，即將獲得幾倍的收益…”

　　勞爾德搶著說，“所以我才羨慕你，”

　　“只是羨慕嗎？”馮一平笑，“你們就沒采取什么行動？比如，也搶著購買個40億美元的CDS？”

　　勞爾德此時，臉上真正的露出些驚訝的神情來。

　　對他這都成精了的人來說，在輾轉得知馮一平他們的基金，一共購買了40億美元的CDS，堅決看空房貸市場之后不久，他讓高盛，也購買了40億美元的CDS。

　　所以，他高盛會有事？

　　“所以勞爾德，我們給你帶來的收益，還少嗎？”

　　“還是你真的還打算繼續在我面前裝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