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一平的態度,讓康明斯有些驚訝,怎么聽起來,他對這樣的請求,有些唯恐避之不及的意思?
他覺得有必要闡明自己的看法,并順便對馮一平提建議,“馮,從現在的局勢,以及經驗來看,我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歡迎和鼓勵這樣的接觸?”
“即便那并不是加州的議員,但我們的產品,也是服務于整個美國,我們的客戶,同樣遍及整個美國,未來并不能避免在其它州遇到其它糾紛,”
“此時交好一個,未來即便不能派上用場,但在國會山內部多一個這樣的力量,總是好的,”
“他們所求的,不過是一些支持而已,我能保證,會把這個支持,限定在一個非常合理的范圍內…”
“康明斯,我明白,我都明白,”馮一平打斷了他的話,“但從目前來說,我們不宜在國會山擴大影響,”
康明斯想了一下,“哦,你說的對!”
聯想到他們讓今天本來應該相對閑散的國會山,突然變得忙碌起來,他倒是能接受馮一平的這個理由。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還是覺得,這好像并不是老板真實的想法。
但他并沒有繼續往深里探究的意思,無論如何,他相信,老板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這從他這兩天一系列的安排,以及產生的效果就看得出來。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這位年輕的老板,可不只是在商場上表現出色眼光卓越,在政治上,同樣是如此。
關于這一點,他只要看看自己的前任,那位有志于政界布坎南,現在的狀況和未來的發展,就能對此有明確的認識。
從目前的局勢來看,自己的這位前任,在接下來的幾年里,看來有很大幾率,會成為華盛頓的權貴之一。
他不想知道在這背后,老板付出了些什么,做了哪些安排,但布坎南一片大好的未來,讓他有了更多額外的理由,來更努力的對待目前的這份工作。
好老板的定義和條件有很多,但能像馮這樣,對曾經的下屬的前途還這么照看的,哪怕是順便的呢,那也非常之難得。
“那么好的,我不打擾了,接下來的事,我們一定會按照你的要求來完成,”康明斯說。
“好的康明斯,辛苦了,”馮一平掛掉電話,吐了一口氣。
“怎么了?”馬靈看著他,“有工作就去忙吧,沒關系,”
“沒事,”馮一平搖搖頭。
康明斯猜得沒錯,他對這樣的事,是有些唯恐避之不及,但其中的理由,卻不好對康明斯明說。
包括馬靈,也不太好提起。
這樣的話題,只適合和黃靜萍他們聊聊。
原來的經驗告訴他,一定要區分清楚幾個概念。
首先,是華僑和華裔。
華僑,本質上是我們的公民,而華裔,血統上來說,是華人的后代,但準確的說,應該叫做外籍華人。
我們確實是一個非常包容的民族,非常大氣的民族,非常負責的民族,所以很多時候,我們會把這兩個概念等同于一個概念,把他們都當作親人來對待。
同時也得說,我們有一些人,總有一種,怎么說呢,沾光,或者說叫做攀附的心理。
但凡有華裔在海外有了什么成就,比如得了知名的國際獎項,當了國外的高官…國內一準會有一大票媒體,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
這事,其實也能理解,就像后來我們有時會不可避免的說,“我是老馬的同學,”或者“我是小馬哥曾經的同事,”
包括后來有的學校大肆宣傳,“得了某某獎的人是我校畢業生的洋女婿,”雖然太過于攀附,但同樣不是不能理解。
但更大的問題在于,我們很多人,總是會把華裔,以及華裔政客等同于一談,為他們取得的成就歡呼不說,還一廂情愿的認為那些華裔的政客,是我們自己人。
馮一平清楚的記得,小奧黑上臺后的幾年,向國內派駐了一位華裔的大使,消息傳來時,很多人那個歡騰啊,之后,從他赴任時自己拿行李這事,甚至上綱上線的說我們所有的干部都要向他學習…
真是像對待凱旋歸來的親人一樣對待他。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自己太過于一廂情愿。
你把人當親人,人并不這么想,這位當初很多人當作親人來歡迎的人,對我們卻并不友好。
他在美國的發言,更是會讓好些人會無地自容,“…他們以為我會站在他們一邊…”
公允的說,他們的作為,并不是不能理解,畢竟,他們是其它國家的公民,還是那個國家的高級公務員,自然要為他們自己國家的利益著想。
甚至,為了抱住自己的飯碗,為了自己的前程,他們可能還會比非華裔的同事,要更嚴格的對待我們,因為,可能免不了有對手會拿這一點來作為攻擊的工具…
所以,馮一平一直以來,在美國參加華僑們的活動多,參加華裔們的活動少,更是一開始就告誡自己,一定要對華裔的政治人物,多加一個心眼。
甚至可以說,跟非華裔的政治人物打交道,反而可能會更好一些,因為,這些正宗的外國人,至少還是會以一般的標準來對他,而不像一些華裔,必要的時候,會以更苛刻的標準來對待他。
這事,同樣沒有對錯,只是,他自己一定要有清楚的認識。
親情,對有些人來說,只是一張牌而已。
如非必要,他是一定不會和美國的這些雖然長得和自己相像,但粵語都可能只會有限的幾句的政客打交道。
所以,這些原因啊,怎么好跟康明斯以及馬靈他們說?說起來只會讓他覺得尷尬。
“好了,”他在馬靈頭上揉了揉,“我說親愛的,你是不是得收拾行李了?”
“唔,好吧,”馬靈有些不情愿的坐起來。
“還有,我真的想看看,你究竟代我準備了什么禮物,”馮一平說。
“放心吧,他們會滿意的,”馬靈說。
他在華盛頓的行程,只剩下最后的兩項,和馬靈一起,帶著兒子去當初他們第一次遇到的地方拍照,以及,和大使館商務參贊的一次非正式會面。
奧蘭多。
海蒂在書房門上敲了敲,對含著雪茄看報紙的約翰說,“我說,這樣的時候,你能不能來幫幫我?”
他們的家里,此時熱鬧非凡,來來往往的,全是穿著制服的家政服務人員。
但變化最大的,是家里的裝飾,馬靈這次回家,一定會有耳目一新之感。
“不是都已經準備好了嗎?還要怎么樣?”約翰說。
看著海蒂的眼神,他無奈的把腳從桌子上拿下來,“好吧,需要我干什么?”
他也就是表現得無所謂而已,其實,他和海蒂是一樣的重視,之前重新裝飾家里時,他可是非常賣力。
“你去檢查一下客房…”海蒂的話還沒說完,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響了起來,“我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拉著行李箱的安妮,站在門口四下張望,非常夸張的大聲說,“天啊,這還是我的家嗎?”
“你說呢,”海蒂笑著抱了一下小女兒,帶著她參觀新的裝飾和那些新的陳設,“你覺得怎么樣?”
客觀的說,海蒂這一次,有些借題發揮的意思,她早就想重新裝飾這套房子,女人嘛。
“媽,你總算是找到機會了,”安妮小聲在媽媽耳邊說。
海蒂笑著捶了她一下。
“但我主要覺得,這應該要花不少錢,”安妮一本正經的說,“有這個必要嗎?”
“還有,我是不是應該表示擔心我原本應該繼承的…”
約翰拉著她的行李箱從旁邊走過,重重的咳了一聲,安妮立馬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