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節的清晨,黃靜萍被穿著睡衣的阿曼達搖醒,“媽媽,媽媽,快起來,”
“嗯,”她看了眼床頭的鬧鐘,嘖,才六點一刻!
馮一平不在身邊,她一個額外的福利,就是早上能睡個懶覺,不用在六點就陪他起來,或者是陪他“晨運”。
“寶貝,陪媽媽再睡一會,”今天是美國人民的盛大節日,但對她而言,目前還只是一個得辦火雞大餐的日子而已。
況且,這樣的日子里,馮一平卻不在,她是真的很難在家里營造出過節的氣氛來。
被她強拉上床的阿曼達一點不耐煩,“不嘛不嘛,我要看大氣球,”
“媽媽,陪我看大氣球,”
“好吧好吧,”她就穿著睡衣,抱著阿曼達來到一樓的客廳,睡眼惺忪的打開電視,換了幾個臺,剛好看到寫有“Macy's”字樣的黃色氣球在天上走遠,美國最盛大的感恩節游行,梅西百貨感恩節大游行,業已開始。
“松鼠,”阿曼達指著電視里那個飛在天上的大氣球大叫,那是《冰河世紀》里一直在追松果的那只活寶松鼠。
就像后來在國內的大熱的《喜羊羊與灰太狼》里的灰太狼,一直在抓羊,卻一直沒吃到羊一樣,哪怕是在這樣的游行里,這個小家伙也在悲催的追它的松果。
那顆大松果就在它身前幾米的地方,看著很近,卻始終夠不著。
黃靜萍忍不住想,這個時候,他在干嘛呢?
電視里紐約一年一度最盛大的游行,是她最好的催眠曲,她看著坐在地毯上的女兒,還有忠實的趴在女兒身邊的拉布拉多犬,哈欠一個接一個,很快就又進入了夢鄉。
馬靈在這一天早上六點鐘醒來,這是她和馮一平在一起后,一直保持的一個習慣,就好像不論他在那里,自己總是在有件事上,能和他保持一致一樣。
但是起來之后,她卻有些茫然,該干什么呢?
不用上班,也不用現在就為感恩節大餐做準備——又不是一大家子人,只有她和兒子兩個,食物準備得太多也是浪費。
要是在家里這個時候會干什么?哦,爸爸和媽媽,會打扮得整整齊齊的,帶著自己和妹妹安妮去教堂。
現在的她卻沒有這個意向,除了結婚或者參加別人的婚禮,有多少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會主動樂意去教堂呢?
但這總是每年最重要的節日之一,就是自己無所謂,也一定要讓兒子感受到這種氣氛,她到衛生間用冷水擦了把臉,情緒飽滿的走進兒子房間,“文森特,起來啦,我們一起看大游行,”
早上九點,武馨陽按響了鄭佳怡的門鈴,穿著圍裙的鄭佳怡笑著給她開門,“馨陽,快請進,”
又看著她身后打趣,“喲,怎么不把那位也帶來?”
“什么那位?你呢,家里有沒有藏著一位?嗨,你好,”武馨陽笑著朝房里喊道,好像里面真的藏著一個男人一樣。
雖然兩個人在平時很少聚在一起,但武馨陽清楚得很,鄭佳怡到美國的這不短的一段時間,還真是一個男朋友都沒交往過。
倒是她自己,先后還有過幾段,有華人,也有美國人,但無一例外,都是在關系還沒正式明朗之前,就戛然而止。
她也說不清這是為什么。
要說談戀愛,她的段位是不低的,高中的時候,就已經接受好幾位男生的追求,當然,她始終是那些粉紅色回憶里的絕對主角,游刃有余的把控著一切。
反倒是到了大學,在人人都忙著談戀愛的時候,她卻因為已經對生活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并沒有什么經歷。
在其它的很多女孩子,為被追求或者追求而高興,或者苦惱的時候,在很多同學初嘗愛情的甜蜜和憂傷的時候,她卻已經非常冷靜的客觀的,在心底給自己的愛慕者和追求者們,就現在的條件,和將來發展的潛力進行打分,用在課堂上學到的專業知識,篩選著自己可以交往的對象。
因而她一直非常矜持,和眾多的仰慕者和追求者,始終保持著不即不離的距離,沒有明確接受誰的追求,也沒有直接拒絕誰的追求。
風物長宜放眼量嘛,才剛剛大一而已,怎么能看得出來誰更有潛力誰后勁太差?
對那些很快就把自己交出去的女生,她在心里,是有些嗤之以鼻的,未來的日子那么長,這么著急干什么?
但是很快,那個除了長得還算順眼,穿著看起來也不錯,但始終游離在班級之外,除了上課,對班里的幾乎所有活動都不感興趣的馮一平,慢慢的成為了她最關注的對象。
原來他開著在整個學校,都算最貴的車之一,而且那車據說在高中時購入的;原來他一直沒住校,而是住在機場附近一個高端別墅里;原來那個市里經常會看到的有佳便利店,就是他家的生意,還有那個在國內很多城市都生意火爆的嘉盛裝飾也是,原來整個嘉盛集團也是他家的…。
之后,更聳人聽聞的消息傳出來,嘉盛集團的當家人,并不是他父母,而就是他本人…。
而隨著在二年級,他通過哈佛商學院出版社,發表了那本《藍海戰略》的專著之后,班里那幾個隱隱的聽說,大有背景和來頭的同學,在那個始終對一切都淡淡的馮一平面前,都自覺的收起了所有的傲氣。
武馨陽很快就失去了把自己做的那張表,再繼續完善下去的興趣,跟馮一平一比,表里的那些人,還有必要分析嗎?
然而,馮一平對她,同樣沒有興趣…。
“手藝真不錯,”武馨陽看著桌上炒蛋、面包、水果沙拉、櫻桃餡餅,“你爸爸媽媽要是知道你現在廚藝這么好,怕是該滿足,又該心痛吧,”
確實如此,上一次方廳長和鄭博贍來美國,見識到女兒的手藝,感受確實和武馨陽說的一樣。
“好是好,但沒有下酒的菜,”她從自己提著的盒子里拿出兩瓶紅酒,“別人送的,說還是納帕知名酒莊的招牌酒,”
“這可是早上,你就想喝酒?”鄭佳怡說。
“有什么關系,我們可以慢慢的喝到中午啊,莫非,你接下來有什么安排?”武馨陽打趣的看著鄭佳怡。
“能有什么安排,我是擔心耽誤你,”鄭佳怡笑,“你做螃蟹應該拿手吧,冰箱里有,”
每年11月開始,就是就舊金山的螃蟹季,價格非常親民,遠沒有國內的大閘蟹那么高不可攀。
“這個好,我都做了啊,”
半個小時后,她們倆就坐在客廳里,就著一大盤螃蟹喝紅酒。
“你說,要是讓人知道我們在這樣的節日里,竟然只能跟彼此作伴,是不是挺可悲的,”武馨陽自嘲道。
“你上次的那個托尼,好像挺不錯啊,”鄭佳怡說,“挺帥的,還很幽默,惠普的中層,前途無限,為什么說分就分了?”
“我也不知道,”武馨陽茫然的搖頭,“或者是沒什么感覺,或者是,還是不能習慣他們的節奏?”
“大小姐,你不是吧,你還追求什么完美感覺不成?”
“為什么不?”武馨陽問,“難道你不是如此嗎?”
“我啊,我也說不上來,”鄭佳怡指著盤子里的螃蟹,“你就說這珍寶蟹,客觀的說,是不是比大閘蟹要好?”
“是啊,這么多蟹黃,”武馨陽看著自己挖出來的一大勺蟹黃說。
“可我就是感覺,這樣的螃蟹,或者干脆說其它所有的美食,吃再多,肚子里始終有一個地方是空的,就像,就像,怎么說呢,”她比劃著,重復著,但好像就是找不到合適的詞匯來形容。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武馨陽指著鄭佳怡笑,“姑娘,你是說,這些東西,總是吃不到你心里去,對吧,”
“呵呵,因為你有了認為最好吃的東西,所以很多時候,自然覺得其它的美食都索然無味,”她靠近了鄭佳怡幾分,指著她的胸口說,“是因為你心里,住著一個人,對吧,”
猛不丁的被武馨陽說中了心事,鄭佳怡卻一點也不慌亂,這是一個合格的發言人必須具備的素養,不但不慌亂,她還主動出擊,“你難道不是這樣嗎?”她反問武馨陽。
這下,輪到武馨陽說不出話來。
是啊,若不是如此,為什么現在,再優秀的人,自己都看不到眼里呢?
可是,又有什么用?
現在的他,何嘗會看自己一眼?
“喝酒,”
“對,喝酒,”兩只酒杯重重的撞在一起…。
10點鐘,睡得眼睛有些腫的黃靜萍,牽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阿曼達來到車庫,“我們開爸爸的車好嗎?”她指著馮一平的雅俊說。
“好吧,”阿曼達還是有些興致缺缺的。
“我告訴你,唐人街今天會很熱鬧,還有很多好吃的,肯定還有很多小朋友,”
聽到小朋友,阿曼達總算提起幾分興趣來。
幾乎是同時,馬靈也在跟文森特穿衣服,“想爸爸嗎?”
“想,”文森特大聲說。
“那我們今天去個地方,那里有很多爸爸家鄉的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