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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5章 橫生枝節

  “提利昂·蘭尼斯特和艾格·威斯特。”艦隊代表首先接話,“這兩人一個是執行者一個是決策者,只要把他們干掉,才剛剛起步的維斯特洛銀行霎時間便會癱瘓倒地、運作不能。”

  這個觀點得到了幾下贊同,但反對聲也幾乎立刻響起。

  “想得太淺!情報顯示銀行事實上系這兩人聯手籌辦不假,但若沒有得到女王的首肯,冠以坦格利安之名的任何事情可能辦得起來?”另一名看匙人哼一聲后搖頭,“既然決定動用終極手段,也知道要把執行者決策者一把抓…為什么不大膽一點,干脆再深入一步,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去把更上層的機構,坦格利安王朝的決策者拿下?太監瓦里斯和培提爾·貝里席已死,只要丹妮莉絲·坦格利安也出意外…失去效忠對象的女王陣營便人心渙散不戰自潰,自有人會幫我們收拾殘局,根本無須費心思再去單獨對付一個初初成立的小銀行!”

  “有道理,若把目光只盯著維斯特洛銀行,萬一干掉兩個后,女王再繼續指派人接任,接任者也一樣有能力該怎么辦?一路刺殺下去?刺殺女王才是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贊同聲比剛才更響了,但最初的提議者出言反駁:“誰沒有想過?可無面者不是不殺龍王么!”

  不殺龍王——這是數百年前黑白院剛成立時就已有了的秘密原則之一,當然,原話并不是“不殺龍王”,而是“目標為龍王時要加錢,加很多錢”。無面者出手的價錢本就高得匪夷所思,刺殺龍王的要價按規定又要再翻上幾番,這就達到了即使以鐵金庫之富也難以承擔的天文數字,如此才漸漸有了“無面者不殺龍王”這一奇怪的傳說和約定。

  若說瓦雷利亞覆滅前,這條規則是出于忌憚自由堡壘的可怕實力,那事到如今便是已經變得更像是個玄學了。偏偏,講究傳承的歷代無面者還堅定地死守這一條,知情的看匙人會成員們知道從不破例,也沒想要強人所難,便默認了其成立。

  “無面者不出手,那就再另尋他人便是,世上又不是只有黑白院會殺人!”第三人開口道,“但我想補充的是,根據我們對艾格此人的了解,即使女王遇刺身亡,他也很可能依舊有足夠的能力和威望再揪一個新王出來繼續供奉,依靠積威強行拖著聯盟繼續與我們為敵。所以我的觀點是,為求保險,女王和艾格我們都得除掉,這兩個人才是丹妮莉絲政權的‘羅佳爾兄弟’!”

  “同意,女王和艾格,正好對應上了立桑卓和德拉澤科兄弟二人。由鐵金庫的特事處理部聯絡人手刺殺女王,黑白院派遣無面者干掉守夜人,大家都有獨立任務,皆大歡喜。我建議,就此項提案進行投票表決!”

  現任會長點頭同意,并動手開始準備清點記錄表決結果。趁著他準備的當口,大伙交頭接耳,蒼蠅群般的嗡嗡議論聲重又響起,明明說的是取人性命之事,在座各行業大佬們卻仿佛討論晚上該吃什么一樣自然,半點也沒露出意外、惶恐諸如此類的神情。就連靜坐旁聽的高登·加隆尼爾也贊許地點了點頭——他很欣慰:面前這幫晚輩們雖然找主次矛盾的能力差勁得很,但討論問題解決之法時卻好歹是抓住了重點。

  對這群已知世界金融中心的實際統治者們來說,外人的性命實在不是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東西,哪怕是一國之君和女王之手,也不過就是得手難度更大些、刺殺要價更高些罷了。

  但,就在看匙人會哄鬧著準備進行今天第一場表決的節骨眼上,意外再次橫生。

  黑白之院的與會代表,一名身披灰袍、兜帽下露出半張毫無表情大眾臉(鬼知道那是不是真的臉)的中年男子開口發言:“抱歉,黑白院無法接下此項委托。”

  熱烈的氣氛稍稍降溫,仍有一部分人沒能聽到這句話,靠近的人面帶疑惑地澄清了一句:“是鐵金庫特事部去想法對付丹妮莉絲·坦格利安,黑白院只要想辦法解決艾格·威斯特就行了,這家伙總不是龍王吧?他可是從日落海西面來的!”

  “他不是龍王,卻是紅神在凡世間的代言人。光之王已在世間每一個紅神廟降下確信無疑的神跡彰顯自己的蘇醒并宣布這一決定,在這個風頭上選擇去謀害祂的選中者殊為不智,其性質比刺殺龍王更為嚴重,任何價碼都不可接受。”大眾臉兜帽男用不緊不慢但確定不移的語氣緩緩解釋,表明自己并未聽錯,“不僅黑白院會明確拒絕這一委托,同時我們也以千面之神信徒的身份善意提醒,再次重申:建議布拉佛斯不與丹妮莉絲政權為敵。”

  這是最后一位還在堅持立場的反戰派,他短短一段話的聲音雖不響,說得卻異常清晰,這下會議桌邊眾人頓時安靜下來,數十雙眼睛死死地盯住這位大概率是無面者的與會代表,敵意、不解、譏諷和期待等各種心態神情盡皆展現,三兩秒后,現任會長臉色陰沉地開口:“所以,在不殺龍王的規則外,現在黑白院又多加了‘不殺諸神代言人’這一條咯?笑話!這世上有千千萬萬種信仰,難道隨便立一個宗教,其領袖就要從黑白院的可刺殺名單上剔除掉?”

  “非也,世間萬千神祇,大部分只是某些可憐蟲臆想編造出來的情感寄托對象。但火神不同,祂乃世間少數確鑿無疑地展露過神跡的神祇之一,‘千面之神’信仰的教義認為:世間所有的神都是‘死亡之神’的不同化身——如今死亡之神以火神拉赫洛的身份露面展現神跡,必然是因為祂有事關血與火的重大事務需要信徒去辦,無面者作為真神的追隨者,焉能刺殺其代言人壞大事?這個中緣由,三言兩語間實在無法解釋清楚。黑白之院無意左右看匙人會的對外政策決議,但拒絕此項委托的心意明確、態度堅決,請各位諒解!”

  這事三言兩語間確實解釋不清,因為在座除了他一個無面者外全都是凡人。

  拉赫洛當初在向艾格賜下龍鱗時,曾向守夜人總司令保證過:攜帶鱗片者,就是我選中并承認的人間代言,我的信徒會無條件地服從你的權威,一切有自我意識的生命都會敬畏你的存在,世上所有見過或了解我存在的超凡者——除永冬之地的寒神和至今仍活動在瓦雷利亞廢墟里的惡魔,都絕不敢與你為敵。

  作為一個肉體尚不完整,連在現實中露面都做不到的重傷員,拉赫洛敢放出這樣的狂言是有底氣支撐的。

  她是這個世界力量的天花板——高得離譜,到了即使是僅次于她的第二層級超凡存在都得仰視之的程度。

  她那段話里提到的“信徒”和“有意識的生命”都很容易理解,而“見過或了解我存在的超凡者”則有些籠統和模糊——具體清單列起來會很長,但可以確認的是:其中至少包含綠先知、陰影之地的大批巫師…以及黑白之院中的無面者。

  至于緣由,追溯起來脈絡也很清晰:黑白院所供奉的“千面之神”信仰來源于古瓦雷利亞火山礦井中的奴工苦力,隨著建成城邦的那次奴隸叛逃才被帶到了布拉佛斯——從一群苦工和奴隸中誕生出來的信仰,其宗旨居然不是反抗奴隸制爭取自由而是崇拜死亡,認為這是一種恩賜和解脫,為什么?這不太容易理解,但用一句偏頗點的話來概括就是:彼時處于巔峰的瓦雷利亞自由堡壘,強大到讓被壓迫者們寧愿去死都不敢公然反抗。

  瓦雷利亞對宗教的態度極為寬松,但任何宗教都沒能在這片土地上發展壯大——甚至包括信奉“龍王始祖”拉赫洛·佛斯特的紅神教。為什么?因為龍王們大部分不信神——他們認為自己就是神。拉赫洛·佛斯特縱然如同天神一般強大,但對龍王們而言不過是母親、祖母、曾祖母、曾曾祖母或曾…曾祖母罷了。

  誰會去崇拜信奉自己的“曾?祖母”——尤其當后者還好端端地活著,隔三岔五就有機會見得到時呢?

  正因為在瓦雷利亞境內沒有發展和壯大的土壤,“千面之神教”才在若干年后的一次決議中干脆離開原生地,整個遷往了布拉佛斯重新落戶成為我們現在所知的黑白之院,在厄索斯大陸的西北角偏居一隅。誰想,反倒因禍得福、陰差陽錯地躲過了末日浩劫,茍了下來。

  沒有多少活過末日浩劫的人能比無面者的先輩們更了解作為龍王始祖的拉赫洛·佛斯特到底有多恐怖。而當一代又一代傳承了經驗和歷史記憶的現代無面者們猛然發現:拉赫洛這老東西居然還活著,還有能力廣泛制造神跡…時,會乖乖認慫毫無抵抗之意,也就變得完全可以理解了。

  他們終歸只是一群刺客,擅長的是憑借好不容易掌握的一星半點超凡能力,從暗處來陰處于明處的普通人罷了。紅神高階祭司們那個層次的存在就已經夠無面者們喝一壺了,遑論是火神本尊這樣是男是女、身在哪里都無從得知,不用露面就可以隔空施展威能的存在呢?

  面對連副本入口都隱藏、血條都不亮的boss,再狂妄的人也只能束手無策,望洋興嘆的。

  會議室里再次爆發起爭吵和辯論,原先已經舉旗投降了的反戰派們根據這條預言一般的警告又重新燃起了斗志。眼見好不容易達成一致的大好局面就要再次被打破之時,“砰”一聲驚響里——本已打算不再插嘴干擾議程的加隆尼爾又拍了桌子。

  “諒解?一句諒解就完了?”放下手中小壺,老頭憤怒地蠕動自帶劇毒的雙唇和舌頭,“布拉佛斯容納黑白之院,給你們提供庇護和方便,忍耐你們各種奇奇怪怪的運行模式和規矩,就是要無面者能在關鍵時刻干活!我不知道當年同意并接受你們‘不殺龍王’這條規則的那屆看匙人會是出于何種考慮,但今天,在這里——我的面前,這招行不通!狗吃了骨頭就得看家,能不能得罪龍王,能不能迎接敵人隨之而來的報復,這是主人——整個看匙人會才有資格才需要去考慮的問題,黑白院的無面者要做的就是乖乖聽話,我們讓你們殺誰,就滾去殺誰!”

  場面頃刻間安靜到針落可聞,所有人都面帶著敬畏地看向場中對峙的這兩人:黑白院的無面者在看匙人會中只占一席,其代表擁有的權利也和其余成員一模一樣毫無特殊之處,甚至就這一席,都很少會使用權力公開發表意見參與爭議性表決。要論大伙更敬佩更服誰,那毫無懸念高登·加隆尼爾勝出,但論大家更怕更不敢得罪誰,那顯然是那個平平無奇連真名都不知道的無面者與會代表。

  道理很淺顯:高登·加隆尼爾再牛逼再兇,也不過就是資歷老點威望高點,沒有生殺大權;但無面者…雖然原則上不會對布拉佛斯統治階層出手,但畢竟他們可是能殺人于無形的不是?

  誰會希望自己正值壯年時在睡夢中停止呼吸,或在吃培根時被噎死呢?

  有趣的是,現在,這兩個不好惹的家伙互相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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