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寶九年正月,南唐君臣李煜等人被押送往開封,趙匡親自到皇城的正南門——明德門接受獻俘。
明德門下,李煜等人素衣待罪,趙匡下詔一律免罪,不但分別有所賞賜,還下令收起露布,沒有當面宣讀。
所謂露布,就是一種告捷文書,在獻俘時當面宣讀,內容無非就是斥責一番,數落一番,責罵一番,帶有侮辱性的話語。
趙匡沒有讓人當面宣讀,也算是給李煜留了一點面子。
當然,他給李煜保留了最后一絲顏面,但對其他的人可就沒那么客氣了。
獻俘儀式結束后,趙匡在便殿里首先召見了徐鉉,那個當初被李煜兩次派來說服他退兵的江南才子。
便殿之中,趙匡厲聲責罵徐鉉,責問他為什么不及早勸說李煜歸順朝廷,語氣十分嚴厲。
徐鉉站在下面,等著趙匡說完后,才淡然地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襟,說道。
“微臣身為江南大臣,如今國家滅亡,罪本該死,不必再問其他。”
徐鉉自知當初得罪過趙匡,如今南唐覆滅,自己肯定會被趙匡追究,所以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然而他沒想到,自己的這番話反而讓趙匡高興了。
從之前徐鉉還是使者的時候,趙匡就十分欣賞這個人,現在聽到這番大義凜然的話,更是讓他感到欽佩。
不但沒有找徐鉉的麻煩,而且還又賞賜了一番,當場就給了個官職以示安撫。
解決了徐鉉,趙匡又召見了張洎。
陳喬和張洎之前都是南唐的重臣,深得李煜信任,只不過金陵城破之時,陳喬就在自己的辦公場所上吊自殺了,而張洎卻活了下來。
大多數人都有一種奇怪的心理,對死了的人都會下意識高看一眼,但對于活著的,就沒那么友好了…
一見張洎,趙匡直接甩出了一封書信,這是宋軍圍困金陵之時,由張洎負責起草的,令湖口水軍支援金陵的密信,在李處耘擊潰湖口水軍后,這封信便轉交到了趙匡手上。
張洎見到這封信,心頭狂跳,當即跪下,磕頭請罪道。
“這封信確實是微臣所寫,但官家可知,狗看見不是自己主人的人,自然也會上前叫兩聲,這封信只是其中之一,官家您沒見到的還有很多,如今能得一死,也是微臣的本分。”
張洎這番話,著實讓趙匡意外了一下。
陳喬和張洎都是當初極力支持李煜反抗的兩個人,如今陳喬已死,這筆賬他自然要算到張洎頭上。
再加上他聽聞張洎在南唐那邊的風評似乎不太好,因此他本想把這貨拖出去給咔擦掉,用來產生點震懾效果的。
不過現在看來,此人似乎也沒有那么差勁來著…
也罷,反正也不是必須要殺的人,留著也就留著吧。
趙匡想了想,于是說道:“你有膽量,朕不加罪于你,從今以后,要像侍奉李煜那樣來侍奉朕。”
“微臣,謝官家!”張洎急忙再次跪伏。
在趙匡看不見的地方,他忍不住長長舒了口氣。
看來,他賭贏了。
“當當當當!開門!快開門!”
在趙匡賜給李煜的豪宅外,霞跳下馬車,一臉愉悅地敲響了大門。
“嘎吱!”
沒多久,門就被人從里面拉開,開門的人正是有些憔悴的周嘉敏。
“嘉敏,好久不見!這次終于能見到你了!”稍微比周嘉敏要高一些的霞微微彎腰,抬起雙手,笑吟吟地捧住了周嘉敏的臉旁。
“霞…霞?”被霞親密的動作打懵了神,周嘉敏愣了一下,才終于反應過來,眼底逐漸亮起一絲光芒。
“怎么了?一副不認識我的樣子?”霞仍然捧著周嘉敏的臉不松手,不但不松手,還用力地揉了兩下,“來,嘟起嘴,笑一個笑一個,再笑一個…”
“唔,疼,霞你力氣好大,先放手…”
“嘉敏,你們這是?”周嘉敏的身后響起一個略顯柔弱的聲音,李煜聞聲走了過來,疑惑地看著霞。
“呃…”霞的手忽然一頓,放開了周嘉敏被揉紅的臉,有些尷尬地小聲問道:“他是不是,就是那個,李煜啊?”
“嗯。”周嘉敏摸了摸臉,幽怨地看了霞一眼,點了點頭,然后又轉過身向李煜介紹道。
“陛…煜,她就是以前和你說過的,我小時候的朋友霞,也是、也是晉王妃…”
周嘉敏有些不想再說下去,李煜在聽到“晉王妃”這三個字之后,表情忽然就變得有些黯然和難堪。
“哦,原來是這樣啊…”李煜勉強對霞露出了一個笑容,說道:“那你們聊,我就先回房間里休息了…”
說完,李煜轉身離開,背影讓人覺得很是難受。
周嘉敏站在原地,很是心疼地看著他。
霞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李煜,很是頭疼地嘆了口氣后,忽然一個飛撲從后面抱住了周嘉敏。
“啊!”
“好啦!別這么難受了!”兩只手在受驚的周嘉敏身上不安分地亂動著,霞笑吟吟地說道:“做出這么難受的表情做什么?這不是還有我嗎?
以前在南唐的時候都是周家照顧我們的,現在終于反過來了,放心啦,以后我罩著你們!”
“唔,霞你放手…”
“嘻嘻,你笑一個我就放。”
“別鬧,外面還有人的!”周嘉敏尷尬地示意了一下門外馬車上坐著的車 只見馬車夫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抬手將頭上戴著的大草帽壓得更低了。
“哦?你說她啊?”霞回頭看了一眼,詭異一下,回過頭就把周嘉敏抱著走進府里,臨走前還不忘用腳把門勾關上。
“放心,她不會看見的,就算看見了也不會說出去的…”
“唔,你力氣怎么這么大…”第一次被公主抱,周嘉敏的頭有些暈暈的。
“因為我是練過的,像你這么輕的,一次抱三個都不是問題。”霞得意地回道。
“走吧,我們也好多年沒見了,這次我一定要和你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