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看了很久之后,最終放下了手里的千里鏡。
他回頭對著葉茂笑了笑。
“李慎投降了。”
小公爺瞠目結舌,愣愣的說道:“我這兩天算過了,平南軍在錦城最少還有五萬人,我原本以為我們只是來試探試探錦城的虛實,并沒有準備真的打進去…”
“怎么他就投降了…”
靖安侯爺面無表情,淡淡的說道:“記得前幾天我與你說過什么么?”
小公爺愣愣的點頭。
“記得,在錦城不管碰到什么事都不要問。”
李信點了點頭,開口道:“等回了京城,我會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
說到這里,李信繼續舉起千里鏡,看向遠方的錦城。
葉茂有些按捺不住,在李信身后問道:“師叔,平南侯既然投降了,你應該過去才是。”
“不著急。”
李信靜靜的說道:“且等一等,看看到底是什么情況。”
小公爺點了點頭,用袖子擦了擦千里鏡上面的灰塵,繼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看向錦城。
錦城的東城門,賀崧帶著三千人正在緩緩接近。
大約小半個時辰之后,賀崧到達了錦城門口,這個方山折沖府的果毅都尉,看了一眼李慎身后寫著愿降的大旗,然后又看了一眼錦城門口整整齊齊站著的幾百號人。
他沉默了一會兒之后,伸手喚過一個小兵,吩咐道:“回去給李將軍報信,就說平南軍李慎投降了,讓李將軍過來抉擇。”
這個小兵點了點頭,轉身上了一匹馬,朝著李信這邊跑來。
讓人給李信報信之后,賀崧猶豫了一下,邁步走到李慎面前,對著李慎抱了抱拳,開口道:“大將軍這是?”
李慎閉著眼睛,沒有睜開,只是淡淡的說道:“沒有看見么,投降了。”
賀崧看了一眼李慎身后的這幾百號人。
李慎睜開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氣。
“這些是我平南軍上下各級將官,已經被本侯全部帶來,平南軍受大皇子姬嚳蠱惑,鬼迷心竅之下才反叛朝廷,如今大皇子姬嚳不知去向,平南軍愿意歸順朝廷,只求朝廷寬宥。”
賀崧沉默了一會兒,最終微微低頭,對著李慎抱了抱拳。
“大將軍見諒,在下只是一個果毅都尉,無權抉擇,在下已經通知李將軍,用不了多久,李將軍就會過來面見大將軍。”
柱國大將軍淡淡的說道。
“我在等他。”
這會兒,已經進了三月天,萬物回暖,西南又是山地,遍地都是野花肆意綻放,到處都是一股青草野花的味道。
李信就在這種環境之下,帶著幾百號人站在錦城門口,面色平靜。
過了不知道多久,遠處兩匹馬,快速的飛奔了過來。
兩匹馬一前一后,領頭的是一匹棗紅馬,后面一匹大青馬緊隨其后。
領頭的那匹馬上,跳下一個覆甲的年輕人,不多時,后面的那匹馬上也下來一個提槍的年輕人。
當先那人面帶微笑,走到了李慎面前,微微欠身,開口道:“許久不見,大將軍安好?”
李慎看了李信一眼,面色平靜。
“李家兩代位極人臣,荷本朝之厚恩,未及報還,便鑄下大罪,臣無可辯駁,但西南之罪,罪在臣工一人,臣愿意領受國法,唯祈陛下念及平南軍將士無辜,只聽命而已,饒過他們性命。”
說到這里,李慎對著李信深深作揖。
靖安侯爺面色平靜,回頭對葉茂問道:“大將軍的話,你都聽清楚了?”
葉茂愕然,愣愣的沒有說話。
李信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公爺恍然大悟,開口道:“回將軍,末將記得了。”
李信這才回頭,笑呵呵的說道:“大將軍的話,小公爺已經記下來了,等回京之后,小公爺會把這番話一字不漏的報給陛下。”
這番話,葉茂自然是沒有記下來的,不過李信現在記性極好,即便不能一字不漏,默寫出來也錯不了幾個字。
不過這些話,不能由他這個“李慎私生子”去上報天子,這樣不僅沒有用處,反而可能會適得其反。
只能由葉茂去說。
李慎深呼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沒有說話。
靖安侯爺大手一揮,對著身后的賀崧沉聲道:“賀將軍,請你帶兵入錦城,排查城內有無危險,如無危險,我軍明日便進駐錦城!”
賀崧身子微微顫抖。
他是激動的。
算一算,征西軍從京城出來,也才一年多而已,一年多時間,便把西南這個爛攤子收拾干凈了,這是一份天大的功勞。
他也能拿到一份不小的軍功。
這個已經四十多歲的人雖然還沒有后人,但是身為男人,就要建功立業了,難免會有些激動。
“末將遵命!”
他低喝一聲,帶著三千人浩浩蕩蕩的進了錦城。
當然了,進城之前,李慎身后的這幾百個人,都被他綁了起來。
片刻之后,錦城的東城門口,就只剩下了李慎與李信父子,還有幾十個羽林衛親衛,以及數百個被死死地綁起來的平南軍將官。
不過他們并沒有綁縛李信,這位曾經的柱國大將軍,哪怕如今已經日落西山,但是該給的尊重還是要給的。
靖安侯爺站在李慎面前,雙手攏在衣袖里,淡淡的開口問道:“大將軍怎么會投降的這么干脆?我還以為大將軍還要再墨跡幾天時間。”
“沒有時間了。”
李慎面色平靜的開口說道:“昨天我收到了李延的書信,他說劍閣守不了多久了。”
說到這里,這位柱國大將軍抬頭看了看天,靜靜的說道:“扣掉送信的時間,算算日子,這會兒葉鳴可能已經過了劍門關了。”
“李延沒有逃,這會兒可能已經死了。”
李慎說到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并沒有什么悲傷的意思,但是他的眼神卻有些滄桑。
無論如何,李延也是一口一個大兄叫了他幾十年,兄弟二人雖然不是親生,但是跟親兄弟并沒有什么區別。
靖安侯爺冷笑一聲。
“若沒有李延刺殺先帝,你們平南侯府至少還可以多存在幾年時間,李延這個蠢物,逼得朝廷不得不下定決心!”
柱國大將軍閉上眼睛,開口道:“他人已經不在了。”
李信點了點頭,笑瞇瞇的說道:“大將軍這樣光棍的一個人出來,不知道大將軍的妻兒現在何處?”
李慎的妻子,就是那位曾經頗為囂張的玉夫人。
他的兒子,就是那個曾經跪在李信面前的李朔。
李慎閉上眼睛,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靖安侯爺呵呵一笑。
“玉夫人去了哪里,本侯并不關心,也懶得去跟一個婦人為難。”
“你的那個兒子李朔,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