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李信本人,對于臨場指揮作戰就不是很擅長,畢竟他在此之前的帶兵記錄,只是帶著四百羽林衛去薊門關走了一圈,能夠把五萬人一個不落的帶到荊州城,就算是很不容易了。
因此在這個方面,沒必要逞強跟葉鳴爭權,干脆一點把這些人統統交給葉少保帶著,李信自己還要輕松一些。
況且,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兩個人在一處茶樓的二樓雅間坐了下來,趙嘉起身,給李信倒了杯茶。
“侯爺,您這樣放手軍務,三五年仗打下來,以后這禁軍右營,可大半都是葉家的人了。”
禁軍右營一共八個折沖府,其中三個折沖府的折沖都尉,直接就是葉家的部曲,不過這三個折沖府里,其中有一個折沖府的都尉換成了葉家的小公爺葉茂。
“沒必要跟葉家分的這么清楚。”
李信低頭抿了一口茶,笑著說道:“本來這禁軍右營我也沒有上多少心,禁軍是陛下的禁軍,誰也不能把他們收為己用,既然如此,那就隨他去。”
“葉家已經有一個鎮北軍在手里,這支禁軍他們拿不走,我也拿不走,斤斤計較沒什么意思。”
李信自斟自酌,喝了一口茶之后,目光看向了窗外。
“我們且靜靜的看著西南局勢如何變動就是了。”
趙嘉坐在李信下首,他低頭沉思了許久,最終抬頭看著李信,低聲道:“侯爺,假若西南平定了,您有何打算?”
李信目光從窗外,移向了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身上,然后笑了笑:“西南平定了,我就平白拿了一份大功勞,還能有什么打算,到時候安心回京城,過我的富貴日子就是了。”
趙嘉搖了搖頭。
“您也姓李。”
“去年陛下剛登基的時候,您幫著陛下剪除了京城所有將門的家將部曲,前段時間,您還得罪了山陰謝氏…”
說到這里,趙嘉聲音幽幽:“當今的陛下登基之前朝中沒有多少心腹,為了攫取權柄,必然會重用妻族,也就是說未來五六年的時間里,山陰謝氏哪怕是一只豬,也會在這個風口上被吹的飛起來,您好巧不巧的得罪了他們。”
“以我對侯爺的了解,侯爺是一個很謹慎的人,之所以這么肆無忌憚的得罪山陰謝氏,多半是要故意樹敵,好讓陛下對侯爺放心。”
“可是,如果侯爺以后沒有更多的打算,朝堂之上的壓力就會越來越大,長公主殿下沒有那么大的面子…”
李信面色平靜,低眉看了趙嘉一眼。
“當今陛下,不是過河拆橋的人,我替他做了這么多事,他總不會坐視不理。”
趙嘉搖了搖頭。
“一年兩年,甚至是五年十年,陛下應該都會惦念侯爺的功勞,但是這功勞并不能吃一輩子,十年之后一切都模糊的時候,侯爺應當如何自處。”
李信啞然失笑。
“幼安兄你太敏感了,按你這個說法,葉師早該被人給害了。”
趙嘉死死地看著李信。
“一般人像侯爺這樣立功,無論怎么樣也能善終,可是侯爺您不一樣…”
李信放下手里的茶盞,看向自己的狗頭軍師。
“我怎么不一樣了?”
“您姓李。”
趙嘉一字一句的說道:“李慎的李。”
李信的身世,京城里的大部分人都是不知道的,但是當年的那件事,玉夫人并沒有能瞞得住所有人,最起碼京城最上層的那一小撮人,都知道李信是誰的兒子。
趙嘉作為陳國公府的人,他知道這個并不奇怪。
靖安侯爺臉色沉了下來。
“誰知道?”
“陛下知道。”
趙嘉低聲道:“我知道侯爺不會認這個李,但是京城里許多人知道這個,他們會認。”
“趙嘉自小開始熟讀史籍,別的朝代暫且不說,只說我大晉,我大晉開國百多年,單論謀身者,侯爺可以穩居前三,趙嘉以為,侯爺現在可以為以后的靖安侯府謀了。”
李信伸手給趙嘉倒了杯茶,然后語氣平靜。
“幼安兄怎么知道,我沒有在為己而謀?”
趙嘉先是愣了愣,這才若有所思的看了李信一眼,低著頭沒有說話。
兩個人正在樓上喝茶的工夫,突然茶樓底下傳來了一陣動靜,有喧鬧的聲音傳了上來。
趙嘉起身道:“侯爺,我下去看一看。”
李信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有幾個羽林衛跟著咱們的,沒事,有事他們會上來說。”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身穿便服的羽林衛,走上二樓,對著李信躬身道:“侯爺,樓下有人要見您。”
“誰啊?”
“聽他說自己是荊州府的州牧,名叫聶思章。”
州牧跟知州是兩碼事,理論上來說知州只管一洲的政務,而州牧是可以軍政兼掌的,也就是說這位聶州牧,以前是荊州府的一號人物。
荊州府的地位十分要害,它是蜀郡出川的要沖,這個地方大晉朝廷一直極為重視,也就是說荊州府的從三品州牧,并不是什么小人物。
在葉鳴這個西南行軍大總管沒到之前,聶思章就是荊州無可置疑的一號人物。
而且他替天子牧荊州已經有四年時間了,是正兒八經的地頭蛇。
李信先是愣了愣,然后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才到荊州大半天時間,況且軍隊都交割給了葉師兄了,他們這也能找得到我。”
“你讓他上來吧。”
“是。”
一會兒之后就,一個略微有些發福的中年人,挺著小肚子上了二樓,他并沒有穿官服,只是穿了一身常服,垂手朝著李信這邊走過來。
趙嘉很識相的站了起來。
等人走進之后,李信也站了起來。
從三品的地方官,雖然放到京城里很不起眼,連六部的員外郎也未必比得上,但是現在這是在別人的地頭上,能不得罪人還是不要得罪人的好。
況且李信也不是什么喜歡拿架子裝逼的人。
這個中年人面色發黃,留著兩撇胡子,進了二樓雅間之后,他先是看了一眼李信,然后又看了一眼李信身后的趙嘉,頓時有些遲疑。
他不知道哪個是李信。
傳聞中,這位少年侯爺很是年輕,但是眼前這兩個人都很年輕。
最終,還是李信笑瞇瞇的抱了抱拳。
“長安李信,見過聶州牧。”
聶思章連忙低頭,還禮道:“下官聶思章,今日衙門事忙,沒能出城迎接侯爺,請侯爺恕罪。”
李信搖了搖頭,伸手把他扶了起來。
“荊州正在籌備戰事,州牧忙碌是應該的,李信不過一介閑人,聶州牧太客氣了。”
聶思章抬頭看了一眼李信,語氣謙恭。
“下官特意在城里備了一桌酒席,給侯爺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