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元年的臘月二十八。
李信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兩年整了,從他形成早起習慣之后,這是他第一次睡懶覺。
一直到快中午的時候,兩個人才從床上爬了起來。
本來,按規矩兩個是要早起給父母敬茶的,但是很不巧靖安侯府已經沒有長輩,所以他們兩個才能夠心安理得的睡到大中午。
九公主剛起來,翠兒就立刻端了盆熱水走了進來,放在她的床邊,然后這個丫頭笑嘻嘻的看著九公主,眼睛彎成了月牙兒。
“殿下,洗漱了。”
九公主被她笑得渾身不自在,當即優秀羞惱。
“不許笑!”
翠兒立刻捂住了嘴巴,不敢笑了。
一旁的李信已經穿好了衣裳,過來用熱水洗了把臉,然后用柳枝清潔了牙齒,最后回頭對還沒有穿好衣服的小九笑了笑。
“快起身吧,要給母親敬香呢。”
李信母親的墳雖然遠在永州,但是靖安侯府里也有靈位,平日里每天香火都是不斷的。
九公主點了點頭,在翠兒的幫助下穿好了衣服,然后梳了一個少婦的發髻,款款的站在李信面前。
初為人婦,她比昨天多了一些媚態。
李信領著她,一路走到靖安侯府放置靈位的祠堂,李信先點了三炷香,然后兩個人在肖青蘭的靈位前跪了下來。
恭敬叩頭之后,李信站了起來,對著這個靈位笑了笑。
“阿娘,我娶婆娘了。”
說著,李信拉著九公主的手,聲音不是很大,似乎是喃喃自語。
“是京城里的婆娘呢,長的很好看。”
“您若是泉下有知,便安心罷。”
李信微微嘆了一口氣,聲音有些低沉。
他來到這個世界,繼承了另一個李信所有的記憶,在那個少年的記憶里,有很多偏激的東西,到如今已經不太真切,唯獨關于母親肖青蘭的記憶,真實而又溫情。
所以,李信心里是認這個母親的。
一旁的九公主也上去上了三炷香,然后閉上眼睛說道:“娘您放心,靈秀以后會照顧好長安的。”
李信拉著九公主的手,緩緩閉上眼睛。
如果真有來世,希望您下輩子能過的好一些,大富大貴倒也不必,只要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就好。
莫要像這輩子一樣,太苦了。
拜了母親之后,李信牽著九公主離開祠堂,這會兒小夫妻兩個人剛剛成婚,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九公主摟著李信的胳膊不愿意松開。
兩個人走到偏廳,翠兒已經把午飯端了上來,九公主這才暴露吃貨本性,松開李信的手,開始大快朵頤。
李信笑瞇瞇的看了她一眼,微笑道:“趕緊吃,吃完了一起去一趟葉師那里。”
葉晟算是李信這邊的長輩,所以成婚第二天,還是要像拜父母那樣去拜一拜葉晟的。
雖然這樣不是非做不可,但是李信還是很尊敬葉晟的,況且葉老頭這尊金閃閃的大佛,拜一拜總不是壞事。
九公主點了點頭。
夫妻兩個吃完飯之后,坐上了靖安侯府的馬車,馬車里小九用兩只小手拉著李信的一只手,倚靠著李信低語。
“咱們成親了呢…”
李信“嗯”了一聲。
小九笑嘻嘻的看了李信一眼,輕聲道:“你以前說過的,要一輩子給我做吃的,現在跑不掉了。”
靖安侯爺摸了摸她的腦袋,微笑道:“好,以后都給你做吃的。”
此時,九公主還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再過一段時間,就要離開京城,遠赴西南了。
不過李信也不忍提醒她,這種時候,能開心一天就開心一天吧。
這一次登門拜訪,李信沒有走后門,而是從正門正兒八經的遞帖子拜見,沒過多久,陳國公府中門大開,用最高的禮儀來迎接李信夫婦。
咳,確切的說,是迎接九公主。
因為李信一個人來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這個待遇。
小公爺葉晟,微微低著頭走了出來,對著李信還有九公主低聲道:“師叔,師嬸。”
他的年齡比李信和九公主都大,聽到這個稱呼之后,九公主有些不好意思的拉著李信的袖子。
李信頓時會意,笑著說道:“小公爺不用這么稱呼,把長公主殿下都叫的老了,葉師在不在?”
葉茂低頭道:“祖父在的,一早就在等師叔…”
說著,他抬頭看了九公主一眼,繼續說道 “一早就在等師叔和長公主。”
李信點了點頭,拉著九公主的手微笑道:“那就請小公爺帶路了。”
葉茂恭敬的在前面帶路。
這就是世家子弟的修養,不管葉茂心里有多么不情愿,只要是正規場合,該有的禮數他一點也不會少。
小夫妻兩個在后院見了葉晟,又隆重的給葉老頭下跪磕了個頭,老頭很是開心,從箱子里翻出了一串狼王牙磨成的手串,戴在了九公主手腕上。
據葉老頭說,這是他年輕的時候親手獵的狼王,很是珍貴。
不過對于李信,他就沒有這么客氣,什么東西也沒有給。
九公主對葉晟連聲道謝之后,也知道自己丈夫要跟葉老頭談事情,就去后院尋葉家的大孫女說話去了,留下李信一個人在葉晟的院子里。
值得一提的是,葉家的大孫女,就是即將要嫁入宮里的那個葉萱,也就是說她未來會成為九公主的皇嫂…之一。
這中間的輩分就弄得岔了,不過大晉不是特別在乎這些,就算有岔輩的情況出現,大家也是各論各的。
九公主離開之后,李信坐在葉晟院子里的涼亭下面,跟葉晟擺了一局棋。
老頭子最近很癡迷這個,平日里在家經常拉人一起下。
李信擺好旗子之后,葉老頭當仁不讓的進了一個卒,然后抬頭看了李信一眼。
“準備什么時候走?”
李信沒有急著走棋,而是伸手給葉晟還有自己各倒了一杯熱茶,微笑道:“最起碼也得過了元宵再走吧,再怎么說也是新婚,不能讓公主受了委屈。”
葉晟一邊動了一顆棋子,一邊看了一眼李信。
“老夫說句實話,你這幾年做的最錯的決定,可能就是娶了公主。”
葉老頭聲音平靜。
“先帝當初跟老夫提過,讓葉茂也娶一個公主,老夫沒有點頭。”
駙馬這個職業,對于普通人來說自然是求之不得,畢竟結了婚之后,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不好說,最少衣食無憂四個字是攤上了,更何況白撿一個媳婦,何樂而不為?
但是對于李信這種人來說,駙馬這個身份就會是一個負累,以后邊疆沒有戰事了,朝廷很有可能會借著這個名頭讓他交權。
歷代駙馬,沒有一個是掌兵的。
李信低頭喝了口茶,笑著說道:“葉師,有些事情不是單純用對錯可以說的明白的。”
葉老頭白了李信一眼。
“你小子該不會是想說,你是因為喜歡才娶公主的吧?”
李信沒有說話。
葉晟趁著李信出神的機會,用馬吃掉了李信的炮,然后有些得意洋洋。
“你這個人什么都好,唯一一個缺點就是你得勢太早了。”
“在你這個年紀,還會被感情拖累,如果是你四十歲做到現在這個位置,你就會明白,你現在看重的感情,不堪一擊。”
李信微微一笑,讓自己的兵又進了一步。
“所以說葉師你老了,弟子還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