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哀人語
對于自己第一次施展印法的記憶，張小神已經是記不全了。
說是記不全，倒不如說完全沒有印象。
只記得自己好像是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夢，又是從自己房間的木床上醒來的。
現在知道的那些，也多半都是那天醒來之后雪韶和其他人告訴她，她再七拼八湊起來的事情經過。
猛然，張小神心里一驚。
“師父，我這次不會又要暈過去了吧？！”
正坐在對面看書的李正，似乎有些想笑的樣子。
“你現在是在做夢？”
“唉…我…”她愣了一下。
大概沒在做夢吧。
忽然覺得自己又賣了次蠢，張小神尷尬的把經書端起來，遮住了李正的視線。
看著那抓住兩邊書頁的白嫩小手，李正似乎終于松了一口氣。
他又再次端起了手中的書，不過卻很久都沒有翻動了。
過了一會兒，張小神大概是端著手酸了，亦或者覺得自己這樣似乎更傻了，她終于還是轉過了身去，把書鋪開在土炕上頭繼續讀著。
或許是各自都有著心事，時間過得也是飛快。
在張小神看來，自己還沒看上幾遍書，窗外照進來的陽光就有些昏暗了，但是這經書到底讀進去了多少，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也就是這個時候，外頭似乎聽見了車轱轆的聲音。
應該是那兩兄弟回來了。
果不其然，車轱轆轉動的聲音在這屋子前頭停了幾息，聽到了像是一人跳下了那牛車的聲音以后，車轱轆聲才又響了起來。
與此同時，混雜在車轱轆聲里頭的，是一陣腳步聲。
這腳步聲比較輕，沒有昨天那么厚重的感覺。
那腳步聲停在了他們房門口。
“二位道長，可是已經休息了？”
這是郝剛的聲音。
“答應的事情沒有辦完，怎么能休息呢？稍等咱家收拾一下便一同去那兇宅一探。”
“如此便好，還請道長動作快些，莫要讓那惡鬼逃了去。”
李正帶著一絲調笑的口吻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了身，久違的又拿出了他的那只拂塵。
在這一瞬間，他仿佛又變成了一個脾氣十分隨和開朗的云游道士。
他看了張小神一眼，神色是和他的語氣完全不相符的嚴肅。
她知道這是李正在提醒她，他中午說過的話。
‘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張小神并不知道李正究竟想做什么，但是配合他總是沒錯的。
于是，她也趕忙收拾好了書本和坐墊，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跟著也站了起來。
沒有多拖，李正帶著她走了出去。
郝剛正站在門口等著他們，他的神色看起來有些急躁，那車轱轆的聲音也早就遠去了，現在竟然是根本看不到車影。
她覺得自己現在看什么都不太正常了。
李正還是那樣，一副嬉笑的臉，說著有皮沒骨的話，跟郝剛侃著天。
郝剛也只是有一句沒一句的回應著。
剛才不是還說等不及了么，怎么這會兒又不走了？
張小神心里有些疑惑，不過這疑惑很快也就得到了解答。
郝柔來了。
他是從一個拐角冒出來的，像極了那些拯救完了東京飛上天又突然從犄角旮沓里頭冒出來的光之巨人人間體。
這人走到了他們面前，張小神才注意到他的衣服比起昨天似乎有些破損了。
但終究只是一件麻布衣裳，看起來也總有一些破破爛爛的樣子。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記錯了。
她只知道，這個人看著自己的目光，更加的肆無忌憚了。
張小神很難用語言去形容那種眼神，只能說這種眼神看得她很不舒服，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了。
好在李正現在看似沒心沒肺，但也依然是她那個靠譜的好師父。
他看似不經意的上前，和郝柔聊了幾句，巧妙的擋住了那懾人的視線。
“時間也不早了，不如咱們現在就去那兇宅，貧道也要稍稍做下準備。”
“如此當然是極好的。”
似乎是感覺到了李正的不悅，那郝柔這才轉移了注意力，和他攀談起來，那郝剛也是偶爾搭著話，三人就這么聊著，走了出去。
張小神趕緊跟在了李正后頭，保持著一步半的距離。
現在在這個透著詭異的村子里，也只有李正可以帶給她一些安全感了。
好在那兩人雖然看起來有些不太正常，這一路卻也沒有什么出格的舉動。
最多也就是那郝柔時不時的瞟她一眼，然后就又被李正說的話給帶走了注意力。
自家師父什么時候這么會聊天了？
張小神想要再看看那些屋子里的人，卻發現現在的天色已經很是昏暗了，她從那些門窗看進去，只能看到一片又一片幽深的黑暗。
耳邊除了前面三人的交談聲，以及他們幾人的腳步聲，還有她自己的呼吸聲之外，就什么都聽不到了。
有些太安靜了。
心里莫名的有些害怕，她不由得加快了些腳步，離走在前頭的李正更加近了一些。
然而這些并不值得她太過在意。
因為他們已經走到了那座‘兇宅’前頭。
不管郝剛郝柔這兩人知不知道這里有鬼，她張小神是知道的。
她悄悄地拿出了李正給她的符咒，留下一張在手里攥著，另一張收了回去。
希望這符咒真的能夠驅邪吧。
李正此時也是面露凝重之色。
“二位請留步，這里再走下去，就都是貧道應該做的事情了。”
說著，李正向著那二人一拱手，便向著張小神一甩拂塵。
“走吧。”
說罷，便朝著那屋子里走去。
張小神沒敢去看那兩人的目光，只得小跑了兩步，跟上李正的腳步。
所幸那兩人也沒有做什么多余的事。
是自己多心了么？
進了房子，張小神也沒工夫去想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了。
她知道，眼前這間伸手不見五指的屋子里頭，正住著一大群的厲鬼。
說不定，正有那么兩個是站在她面前的。
想起了那個長著長長的舌頭的厲鬼，張小神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朝著不遠處李正的身影走過去。
黑漆漆的看不清，李正在她眼里也只是一團黑乎乎的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