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鶴話音落下的瞬間,某種不同尋常的熱度驟然出現在他眼前的紅龍身上。
一股猶如實質的目光刺痛著王鶴的體感。仿佛,他被什么東西視同威脅般警戒著。
原本懶散得似乎什么都不計較的的紅龍,忽然變得異常認真起來。
那種目光,實在不能稱之為友善。
前一刻還稱其為神,后一秒就翻臉以不信任的姿態對待。
或許,這才是它的本性:“背叛自己以外的一切。”
或許,是因為王鶴的話語觸及到了它的“逆鱗”?
王鶴稍微斟酌了下他使用的語句,抬起頭正視著眼前這只自稱為人的生物,開口說道:“如果是為了人類不惜背叛神的你,應該可以明白:為了杜絕災禍可以采取任何手段,哪怕那種手段會違背你的原則。”
“你應該早有覺悟。”
紅龍沒有答復,但眼神態明顯收緩了一些。
王鶴接著說道:“你剛才稱我為神,那么你可否知曉:在絕大多數人類的內心中,神,只是達成目的一種道具與手段。”
“例如,借助神以尋求安寧,以尋求財富,以尋求愉悅,甚至尋求永恒與解脫。利用神去尋求心愿的達成。那么,神就成為了寄放其無處安放心愿的道具。”
“例如,聲稱要將命運托付于神,將一切獻身于神。那么,神就成為了其一切行為的借口,變成擔負其所有責任的道具。”
“而道具是個只要掌握了使用方法,付出代價就能獲取便利的東西。”
“可奇怪的是,你將我視為如此便利的道具,又聲稱要付出一切來交換,結果卻為何連基本的誠意都拿不出來?”王鶴的聲音,忽然變得異常的冷冽。
話語的矛頭,直接轉向了對方。
“無法付出一切,就不要將一切作為籌碼。”
“連自己都控制不了,就不要把自己強行擺上這個舞臺!”
聽到這些話,即使是處于高溫狀態中的紅龍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
它仿佛一度回到了當初面對那位“神”的攻擊手段時,被“陰影”完全籠罩的時刻。
那是盛大,光明,卻又被成為“至暗”的時刻。
也是他作為幸存著,成為神使的契機,記憶中一道無法跨越的禁區。
看著眼前的王鶴,只見它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苦笑一聲:“是的,你說的沒錯…我的獵人父親曾告訴過我:我從一開始就不適合成為神的信徒。”
“在我在很小的時候遇到了一次巨龍襲擊,那時,巨龍降落到了我們的面前,我沒有猶豫地丟下了我玩得最要好的朋友。后來,他死了,我因此活了下來。”
“在那之后為了克服這個缺陷,我選擇成為了神圣的守護騎士的道路。但是啊,你要知道,越是努力,地位爬的越高,我越發地認識到我自己究竟是個怎樣糟糕的家伙。”
“為什么要去守護自己以外的東西呢?我總會這么問我自己。但是,從來沒有一個答案在我眼里是有價值的。”
“那只是工作。守護人類,也只是工作。只有工作,我才能繼續活下去。我只能這么說服自己。”
“很糟糕吧?這樣的我。”紅龍詢問道。
王鶴觀察到了它的變化,收起了冰冷的態度,說道:“事實上你做了,那便是守護。你的想法怎樣都不會影響到曾經發生過的事實。更何況,這樣的你恐怕也不會在意他人對你的評價吧。”
“回歸正題。如果你愿意的話,你將成為最后一任‘第一災禍’,這個名字也將于你手中終結,于人類史中永遠抹去。”
“順帶,你還能離開這里,再次擁有機會體驗不同的人生。”
“所以,讓災禍重新降臨!讓這個世界再次傾聽來自昔日‘英雄’的新章吧!”
王鶴曾經奮戰過的龐大的競技場中,四名從外界進入的人類火種技能擁有者正在艱難地應付著眼前的高大龍人。
原本實力強大的他們在被吸入這個世界的瞬間,就成為了空有技巧但缺乏與之匹配的身體硬件的一般人士。
特別是倚靠特殊火種技能組成實力的個體,在這里完全淪為了一般偏下的“廢人”。
那位曾經被魅惑得失了神智的少年,就在此列。
失去了火種技能的他,此刻完全無人搭理。
他被其余三人視作誘餌,在開戰沒多久就成為了龍人勇者斧下的第一個亡魂。
說是亡魂,其實并不準確。
因為死亡之后僅僅不到30秒,他就重新出現在了入口的位置。
他原本躺在地面的尸體,身上的傷口,也都一并消失。
他意識恢復的瞬間,面部扭曲,唯有死亡的痛苦是存在且真實的。
在陣痛過后,他摸著自己的臉,麻木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不知為何有些失落。
一切都已改變,曾經的強大變成了弱小,曾經擁有的都已失去。
連他仰慕的女人都不肯再多看他一眼。
明明不久前還說著甜蜜的話語,依賴著他的強大。
他茫然地看著遠方,忽然,他發現在這個癲狂國度的“國王”的身邊,多了一名人類男子。
他擁有著一對好眼睛,而這也讓他看到了國王身邊的——王鶴。
“啊…是它。”少年想起來了。
那是他先前見過的非人NPC,不知何時它和這里的“國王”廝混到了一起。
還在談笑風生地訴說著些什么。
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視線,王鶴轉過頭,滿臉諷刺地看向了少年。
瞬間,少年陰暗的情緒爆發了出來。
“憑什么?”
“我就要受到這種對待?”
他憤怒了。
只見他突然朝著揮斧的龍人猛沖了過去,然后沒多久,又死回到了入口處。
“弱小,沖動,猶如一只徒勞無功的爬蟲。”紅龍這么評價著那位少年。
而它身旁的王鶴,則是正在把玩著一枚在火焰中不會被點燃的純白色令牌。
只見王鶴掃了一眼下方。
“看著吧。即使是在再渺小的爬蟲,若是不會死去的話,倚靠經驗和傷害的積累就能擊垮比它強大的物種。”
“災禍的碎片還有多久能來到這個地方?”王鶴詢問道。
“在進到這個世界的瞬間,它就被自動放逐到了最邊緣的迷宮內。即便有血源的感知和一部分根源的力量,它也無法在三天內來到這里。”
“很好,時間足夠了。”王鶴思考著從紅龍處得知的這個世界的規則,開始了對規則本身的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