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次品嘗過光明的滋味,便再也無法忍受黑暗的深淵。
除非,它生來就位于深淵之中。
路易斯瞇著眼睛,期待能從王鶴口中得到一個合理的答案。
畢竟,相對于人類,NPC對于他而言是特別的。
這也是他以現在這個姿態出現于王鶴面前的其中一個理由。
畢竟,對方不是人類。所以,他期待著這種和他一樣,區別人類思維方式的做法。
那將會給他帶來何種樂趣呢?
饑餓從未緩解,他吞了口口水,依舊在忍耐著。
比起食欲這種生來就擁有的欲望,現在,他更希求對方能夠給予他一種打發掉無聊時光的娛樂。
最好,是能一次性把剩余的幾名礙眼人類全部處理掉的辦法。
另一邊,王鶴仔細觀察著路易斯的神態,心中回憶起不久前從機械人形“痛苦”那里得到的情報:
“這是能源核心的預付款:‘名為路易斯的個體早在五十年前就已經取得了‘高級人形屠夫’的稱號。直接或間接死于他中上的人形個體,總量超過了十萬,至少三座中型城市因為他而遷徙。’”
王鶴思索了片刻,利用了手環的腦波錄入功能,不動聲色地回復了這條意外得到的訊息:“不對,這個世界不應該是實現人類愿望的,絕對幸福的世界么?”
機械人形“痛苦”幾乎在瞬間就傳來了新的訊息:“…你從哪里聽來的這種說法?一個種族幸福,另一個種族自然就會因此不幸。天平的一側抬高,另一側就會壓低。這就是世界的平衡。”
“人類成為了天平的高側一方,其他種族自然就會被放在低側。低側的一方自然就會因此產生不滿與怨氣。這時候,就要進行處理。”
“短時間內,可以安撫、威嚇、甚至扼殺低側一方。但是,根本問題沒有解決。只有適當的減少高側種族個體的數量,減輕高側的總量,才可以讓天平穩固。”
王鶴沉吟片刻:“你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
機械人形“痛苦”道:“呵呵,因為不久前你已經成為了這座天平‘秩序’的一部分。”
“你的甄選工作上級并不滿意。所以讓我將這條信息作為能源核心的贈品傳達給你。現在你應該知道自己‘根本’錯在哪里了。”
王鶴:“這樣么?那你又是怎么想的呢?作為同事,我認為你應該更早直接阻止我,讓上級的任務更圓滿才對。還是說你出于某種私心,樂于看到我變成這樣么?”
見對方突然沒有了回復,王鶴笑了出聲:“這才有意思嘛!天平的零件也有自己的意志。”
“真正平衡的秩序不是天平。而是天平形成之前,所有零件被擺在相同水平線上的狀態。”
“你在小聲說些什么?”路易斯感覺剛才開始王鶴就有些奇怪。
“沒什么,就是能夠突破這個局面的手段。”王鶴神秘一笑,伸出了食指指著正上方。
“哦?什么意思?”路易斯看見王鶴的笑容,忽然產生了興趣,走近了一步。
因為那個笑容和進食前的它,十分類似。
封鎖的城市內,幾個身影追隨著逐漸消逝的燈光,來到了某個空曠的學校內部。
一個蒼老的身影,早已等候在學校最高建筑的樓頂處。
他抬起頭,目光望向遠方。
黑夜中,四周的燈光異常敞亮。只是隨著秒表的下一次推移,光忽然開始了劇烈的閃爍。
仿佛,世界都開始了顫動。
然后,躁動的世界忽然在某一刻重新歸于黑暗。老者的身影也隨之消失不見。
同一時間,所有“屠夫”都已經聚集于此。
他們分立于不同的位置,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而天空的東北方,巨大的浮空艦艇藏在云層中遙遙觀察著這邊,不敢靠近。
它的艦身已滿目瘡痍,破損的部位數不勝數,歷經劇烈的戰斗終于還是支撐了下來。
“底下的那幾個不是人類!是瘋子!是不擇手段的殺人狂!”這幾乎是所有親歷過襲擊的“太陽神教”成員內心的最真實評價。
死里逃生后,一旦回憶,恐懼便蔓延到整個身軀。
力量若由不受限者使用,必將帶來恐慌。可是,世界偏偏卻讓這些個性強烈的個體得到了它。
若不是那幾人互有矛盾,互相牽制,浮空艦趁著某個空隙逃離,恐怕此刻艦艇早已隕落。
神教,早已經覆滅。
他們萬分感謝那些突然出現的燈光給他們帶來的逃生時機。但他們卻不知道光輝的制造者,是他們曾與之分道揚鑣的王鶴。
不同的道路,于此再次交集。
所謂命運帶來的巧合,其實是經由他人之手的饋贈。
而這只命運之手,再次將夜色的面紗掀起。
黑暗中,某個學院的角落,燈光閃爍著再次亮起。
原本空蕩蕩,伸手不見五指的禮堂大廳,忽然敞亮并熱鬧了起來。
禮堂中,老者與年輕女子并排而站。
黑色的長袍,岣嶁拄著拐杖的矮小身影,與一邊紅色的長裙,婀娜的成熟身姿,對比異常鮮明。
另一邊,王鶴此前遭遇的少女二人組,與少年、壯漢二人組對峙著。
眼神中,充滿了挑釁。
“正下方。誰來處理?”老者嘶啞的聲音響起。
眾人頓時將心神收緊,放到了老者的身上。
“神秘,最強,最具資歷,不敗…”
老者身上疊加的多重光環,不得不讓他們保有至少的敬意,又或者,是劇烈的警惕。
在場的這些人或多或少都受到過老者的培養或指點,又或者,曾經慘敗于他手底。
持銀色長槍的少女對著少年冷哼一聲,隨即踮起腳活潑地對老者舉手道:“老師,我來吧。”
“交給你了。”老者充滿皺紋的眼皮抬起看了少女一眼,說完,慢慢地走出了禮堂。
他身旁的紅衣女子見狀,笑著對眾人點點頭,跟隨著老者走了出去。
少年看著她的極美笑容,瞬間漲紅了臉,視線有些飄忽,想看紅衣女子的背影,似乎又在抑制自己。
這時,一只大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戰場上,一瞬間的失神可能就會讓你失去生命。記住,唯有自己的肉體是值得專注與鍛煉的。”少年的身旁,大約2.2米高,披著一件粗糙的灰色皮毛披風,戴著破損的野獸頭骨頭盔,上下半身卻是西裝革領,背著一把骨質巨斧的壯漢忽然這么說道。
少年頓時一個激靈,趕緊擺正身體,說道:“我錯了。”
“噗嗤,還是個清純小男孩呢!連這點小場面都沒見過,居然能活到現在?”持長槍的少女見狀,嘲笑道。
“我對你可沒半點興趣。”少年冷酷地回復道。
“嚯嚯,那還真是個好消息。要是被你這么弱的家伙盯上了,可是會損害到本小姐和姐姐大人聲譽的。”少女一點不在意,繼續嘲諷道。
“先別拌嘴了,完成老師交辦的任務是最優的。你們也想盡早離開這個地方吧。”長發少女旁,被稱為“姐姐”的短發少女發聲了。
壯漢點點頭,少年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好的,姐姐大人。”長發少女乖巧地回復道。
事情順利。而短發少女在這時卻忽然陷入了沉思。
“困局忽然發生了變化,有進展肯定是好事。”
但她始終無法擺脫一種莫名的,不安的預感。她不得不聯想到之前王鶴的事情。
她無法理解:連殺手锏都使用了,居然換來的是個毫無意義的結果。
她被NPPC還跑了。王鶴的身姿再次浮現在她的腦海里。
“…”她忽然用力握緊了拳頭。
隨即,像是察覺到什么,她身后的白骨忽然浮現,將她的雙肩膀抓住,朝后方的半空中拉去。
“炸裂吧!”銀色的長槍不知何時已經插進了地面,槍身上布滿了濕潤的苔蘚。
隨著一聲巨大的悶響,以槍身為中心,地面忽然向外產生了一個環形的起伏爆發。
長發少女早已彈跳而起,在大約20米的正上方空中,張開了手掌。
長槍猶如被其吸引,瞬間被憑空抽出。然后,地面像是被強行拽開的瓶蓋一樣,驟然炸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
水花四處飛濺。洞中,,是大量的水和某種水生植物。
不久后,水肉眼可見地漸漸退去。而水生植物卻變得圓滾滾的,像是吸足了某種東西。
一個被清潔后,猶如迷宮的地下水路,呈現在眾人面前。
“他們是不可能找到這里的。”路易斯皺著眉頭,這么說道。
“但是,需要讓他們接近這里。”王鶴笑著回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