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C在游戲是被玩家無數次折磨的存在。
他們被反復詢問著同一個問題,被嘲笑,被利用,完完全全是一個工具人。
即使到了虛空,玩家們的圍觀和偷窺是依舊無處不在。
當某處發生了大事,收到消息前來湊熱鬧的玩家,立即像是雨后春筍一般紛紛冒出。
神殿前的這場戰斗因為涉及到一些隱秘和層次的問題,王族和神教都沒有借用外來者的力量。
那些發現了異變,充大頭來幫忙的玩家,此刻早已被塔烙斯的高階信徒殺了一輪又一輪。
不過,即使秒了他們,他們也會飛快地轉發到社交圈,吸引更多的人來到現場。
然而,很快玩家們就發現,高層次的戰斗不是他們能插手甚至渾水摸魚的場合。
精靈族NPC群體并不歡迎他們的加入,完全給予他們半點庇護。
而對于那群該死NPC隨意都能防御下來的技能。
只要稍微被接了一下,他們就會立即被秒掉。
聰明的玩家們轉變了策略,他們披上了黑衣,進入了隱隱和轉角的附近的建筑。
他們雖然懼怕無意義的死亡,但追求有意義的娛樂。
將圍觀和偷拍轉入了地下,在四處橫飛的技能中,錄制一段精彩視頻成了某種刺激的挑戰。
有些玩家甚至不辭勞苦攀爬上了城中的大樹,為的就是湊個熱鬧和錄制視頻。
“喲,哥們,你也來樹上圍觀?”
這邊一位游俠剛爬上了樹,還沒來得及找位置停腳,他隔壁樹上,有位盜賊模樣的玩家就立即打起了招呼。
“哈哈,是啊!老哥。”一種“他樹遇故知”的奇妙感覺讓這位游俠有些開心。
“這顆樹又高又粗,非常好爬,你看,這視野還那么廣闊。”
“在這里不會被技能誤傷。作為拍攝來說簡直就是最棒了!”
游俠越說越激動,他可是觀察了許久才選擇了這個位置,這位盜賊老哥應該和他一樣有眼光。
“說的不錯,可惜你來得晚了。看看你的周圍。”盜賊提醒了一句。
游俠的手還抱著樹干,他左朝左右看了一眼。
大樹的分枝上,還坐著好幾個人,那些人正用著敵視的目光打量著他。
即使是這棵粗壯的大樹,被這么多人一襯托,好像此刻忽然有些搖搖欲墜的感覺。
“我警告你,別再過來了。”
一對情侶模樣玩家中的男方,突然呵斥了游俠一句。
游俠剛想反駁,忽然一陣地動山搖。
他差點失足被甩下去,嚇得緊緊抓住了那對情侶待著的樹木的分枝。
只聽見咔嚓一聲,他成為了壓垮分枝的最后一根稻草。
直至他帶著那對情侶落地成光,他一直在看著某處思考著:
遠處,那個引發震動的巨人一般的虛影,到底是什么BOSS?
在那個巨人面前,精靈族也好,或許連整個王城都只是玩具一般的微小存在。
王鶴望著眼前這位明顯是神祗的投影,陷入了沉默。
他挖墻腳的算盤打得非常好。
面對一個備受加班折磨的苦工,拉攏最好的方式就是提出更高的待遇,更豐厚的薪金,以及帶薪休假的許諾。
在談判時,明白對方到底想要什么,對方的底線在哪里,就可以事半功倍地達成目的。
在他向野蠻人提出的選項中,跳槽才是她最明智的選擇。
王鶴本想當一回異世界的獵頭者,誰知道他挖著挖著,就把對方的幕后老板給挖出來了。
他明明只是聲明了優厚待遇,然后丟出了筆記,讓這名傳奇境界的強者如果考慮好就撿起來,和他說一聲。
只要對方同意,他當場就可以利用贖罪之書的技能,讓這名區區虔誠信徒脫離邪神的束縛。
當然,塞拉一開始并沒有管那本被丟到她身旁的筆記。
在她看來,對面的人類就像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惡魔。
如果不是最擅長誘惑和洞悉人心的惡魔,又怎么能看透她心中隱藏的東西。
她的傳奇,起始于上天賜予的殺戮。
原本只是一個普通冒險者的她,在某一天遇到了塔烙斯的信徒。
他們突襲,殺死了她部分的同伴,卻被潛藏著狂暴天賦的她輕易終結了。
當她醒來,發現自己正掐著最要好的朋友的脖子,眼睜睜看著對方斷氣后,她陷入了癲狂。
因為這個特異的天賦,她被塔烙斯和他的信徒們盯上,自此開始了流亡和不斷修行的生涯。
她每到一個地方,每結交新的朋友,最終的結局都是如出一轍的凄慘。
被邪神盯上的無力凡人,唯一能夠做到的掙扎就是繼續逃亡。
曾經試圖幫助她的人,成了亡魂。
她的家人,被抓走并用以威脅。
她為此宣誓效力于塔烙斯。
在某場神祗間的斗爭中,為了激發她的特質,塔烙斯信徒們將她家人用以活祭。
她陷入了無盡的狂暴,并因此取得了那場神祗間的博弈的勝利。
此后,唯有狂暴在不斷扭曲著她的精神。
她已經不知道為了什么而活著。
唯一剩下的,只是對于力量的追求,對毀滅世界的渴望。
為此她改信了塔烙斯,成為他的虔誠信徒,獲得了神祗的賞賜和實力的提升。
在那場陣亡了諸多神祗,又產生了諸多神祗的曠世之戰中,她掙扎著,并最終存活了下來。
她因為巨大的功勞,被賜予了塔烙斯精英團體“銹蝕之環”的次要權利者的地位。
虛假的和平時代,她依舊期待著戰斗,戰斗無需太多思考,而戰斗才能提升自己的實力。
只要用狂暴的力毀滅一切,繼續活下去。
那樣,或許她就可以毀滅掉包括神祗在內的無趣世界。
她深埋在心里的隱蔽想法,此刻被這名人類以非常隱晦的角度點出。
被埃達絲神力治愈了部分精神頑疾的她,內心產生了一絲動搖。
那名人類是一只惡魔,他來自深淵。
惡魔,有著魅惑的能力。
她像是給自己洗腦,無法遏制地將手伸向了那本筆記。
杰弗里,查爾斯,乃至在場的所有精靈,此刻都震驚得無以言語。
到此發生了什么?
究竟怎樣,才能在戰場上用語言說動一名邪神的傳奇信徒。
這名代行者究竟掌握著什么情報?
猜測和議論在繼續著。
而異變,就在塞拉拿起筆記的瞬間發生。
只見她忽然用電流將筆記擊得粉碎。
然后笑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四周刮起了狂亂的氣流,風暴以她為中心形成。
一個巨大無比的虛影就這場風暴中顯現出蹤跡。
那是一個獨眼,寬肩,長著長須,穿著半身鎧甲,帶著一雙黑色手套的巨人一般的男子。
他將原本凹陷而緊閉的眼睛張開,其中沒有瞳孔,卻充斥著回旋的火花和電流。
他用這對異常的眼睛緊盯著腳下螞蟻一般的人類。
王鶴感覺有些頭大。
“嗯…誰能告訴我該怎么樣對抗一名憤怒的神祗?”
王鶴瞟了一眼不遠處的兩名精靈族傳奇強者,發現那兩人似乎如臨大敵一般,視線不敢移開神祗投影半分。
王鶴與他們不同,他感覺自己出奇地平靜。
之前進入感知提升狀態的后遺癥,現在依舊殘留在他的腦海里。
他似乎對自己的死亡并不在意。
所以,他抬起了頭,直視著眼前這副特殊姿態的軀體。
“人類,聽說你的敵人中有很多神祗?”
那名巨人投影的聲音如同洪鐘敲擊一般,瞬間傳進了四周所有生物的耳里。
只是一個問題。
王鶴有些疑惑。
對方出乎意料地給了他說話的機會。
這是為什么?
王鶴稍微換位思考了一下。
如果自己是這位以憤怒和毀滅著稱的神祗,此刻,他應該立即一個技能將試圖挖墻角的人類給收拾掉。
這么種反常,讓他聯想起之前見過的善良神祗化身的規則。
梅莉凱,蘇倫以及那位曾經的暗夜女神莎兒。
他們化身,附身,控制信徒的條件中,都有一些共同的特點。
首先,化身的主體必須是資深信徒以上信徒。
莎珊是蘇倫的資深信徒。而梅莉凱的化身更是直接達到了4999的半步狂信徒的上限。
其次,化身或附身在王鶴信仰鑒定術中,都可以鑒定出神祗的真名或是被隱藏。
即存在異變。
王鶴已經再次檢查過這名野蠻人的信仰狀態。沒有任何改變,她依舊是塞拉,一名虔誠信徒。
基于這些推斷,他沒有理會威懾力極強的巨人的詢問。
而是忽然地轉身,指向了神殿的某處,大聲驚呼道:“梅…梅莉凱女神大人!您居然也降臨了!”
他的演技非常逼真。所有在場者都隨著他的目光看向了主神殿的位置,包括那名巨人也不例外。
就在這時,他壓低聲音,給巴倫下了一道命令:“巴倫,攻擊那個野蠻人。”
隨著他的指示,巴倫張開口,在眾人尚未來得及反映的瞬間,向前方噴吐出一口圣焰吐息。
巨大的光焰熊熊燃燒著,隱約能看到其中的一道扭動的人影。
在巴倫攻擊抵達的剎那,那道強橫無比的投影瞬間消失不見。
就像脆弱無比的假象和高空中的海市蜃樓。
“結束了!”
王鶴大力拍著手掌,吸引著眾精靈的注意。
待到大部分都注意到了這個無法形容的事實時,他快步走向那團光焰。
骨龍,以及一名不知從何處出現白發女性人類緊隨其后。
查爾斯,這位梅莉凱神教的傳奇強者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這名強大的邪神塔烙斯,連第二句話都沒能說出,就在這里被迫退場。
而導致這一切的根源,就是這位亞伯,這位他之前還認為的弱小人類。
他默默地向女神獻上了懺悔。
遙遠位面的國度之中,天地因為某位神祗的憤怒而產生了劇烈崩塌。
塔烙斯與塞拉的聯系并不緊密,侵吞和控制非資深信徒的人員需要時間。
因此,他才會被王鶴抓到了這個唯一的可乘之機。
他知道,無論怎樣,他被一名人類戲耍的消息恐怕將很快會瞬間傳遍神祗們的圈子以及各個世界。
最終,被那些可惡的吟游詩人當成流傳千古的事跡,代代傳頌下去。
畢竟,蘇倫的降臨體就在現場。
這個仇,算是正式結下了。
王鶴忽然感覺背后發涼,他趕緊朝著燃燒的圣焰靠挪近了幾分。
一道人影從火光中走出。
塞拉,這名渾身多處被灼傷的野蠻人離開了圣焰,站在了王鶴面前。
王鶴沒有放松警惕,但面上卻是越發的和善。
他隨意地朝后方大喊著,“有類似書籍,教典,或者筆記之類的東西么?我以女神代行者的名義,向各位借用一會。”
隨著他話語結束,很快,那名之前和王鶴有過短暫交談的梅莉凱祭司就向他遞上了一本教典。
“感謝您!梅莉凱女神的信徒。”
王鶴向那名滿臉崇敬的祭祀點了點頭。
然后他隨意地將教典朝野蠻人所處的位置拋去。
后者單手接住,和他對視著,目光中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狂暴。
王鶴觀察到她的行為,稍加思索,便讓巴倫變回了貓形態。
隨即,他試著讓神格的光輝降臨到那本曾經觸碰過教典中。
教典在野蠻人手中散發出了圣潔的白光。
“閱讀它,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
“然后,你將獲得我先前允諾的所有報酬!”
王鶴胸有成竹。
這場戰役,是他的完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