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臺階上回頭看,褚向東一臉茫然。
愣了片刻,抬步追了上去。
紛紛揚揚下了許久的大雪已經停了,校園各處卻仍舊有些濕滑,木熹微情緒失落,跑的很快,不知怎么地突然給摔倒,直接趴在了地上。
手心傳來一陣刺痛…
她垂眸一看,發現手掌被冰棱劃傷,鮮血直流。
眼淚流得更歡了。
這樣一點小傷,她都覺得疼得要死,竟然還想象著自己替代江沅,成為被欺負的那一個。如果真的將她放到江沅那種處境里,她怕是連她十分之一的堅強都沒有。
除了死讀書,她好像一無是處,也一無所有了。
“讓你跑這么快——”
褚向東追到跟前,垂眸看見她手掌流血,臉色為之一變,蹲下身就去握她手。
“滾開啊!”
木熹微猛地甩手,一個耳光,差點飛過褚向東臉頰。
他也有點脾氣,瞅見人家姑娘看見他跟仇人似的,情緒立馬不好了,站起身道:“滾就滾,誰稀罕呀!”
話落,一手撐腿面,起身便要走。
他身后,木熹微哭出了聲。
祖宗誒…
女孩子的哭聲好像開關,給褚向東按了暫停鍵,他心里默默地長嘆一聲,轉過身來,嘴上嘀咕著:“怕了你了怕了你了,就當我有病行不行,賤得慌!”
“你說誰賤!”
木熹微猛地抬臉,眸光如刀。
這小辣椒!
褚向東重重地點了一下頭:“我說我自個兒!”
木熹微:“…”
嘴唇顫動幾下,她憋著氣低下頭了。
“走吧,醫務室包扎一下。”
一節課四十多分鐘。
很快到了尾聲。
歐陽昱上完課才開口問了前排學生一句:“木熹微人呢。”
“不知道,上節課還在。”
女生如實答了一句。
歐陽昱點點頭,目光掃了一圈,最終又落在了褚向東的位子上,若有所思。
“報告。”
教室門口,一道男聲傳來。
歐陽昱轉身看去,正對上褚向東扯起唇角的樣子。
“進來吧。”
“木熹微在樓下給摔傷了,我就送她去了醫務室,來晚了。”
走進教室,褚向東主動地給解釋了一句。
歐陽昱的目光便越過他,落到了隨后進來的木熹微身上。她外套有點臟,左手掌用白紗布纏了一圈,除此之外,身上似乎也沒什么傷口。
劃傷了手,需要人送去醫務室?
這要擱一般人,歐陽昱非得訓斥兩聲以儆效尤,可最近班上事情已經挺多,他也了解木熹微好強敏感的性子,唯恐自己的只言片語再讓她自尊心受挫,便也沒什么表示,淡聲說:“回位子吧。”
木熹微的座位就在他邊上,抿著唇,她側身坐下了。
感覺到歐陽昱的淡然,心里越發地難受起來。
舒了口氣,褚向東也回了位子。
歐陽昱已經上完課,教室里一眾人都在自己看書。陸川是個例外,他沒看書,目光直直地投向前面,落在了江沅挺直的脊背上,那模樣,活脫脫一個情圣。
褚向東笑了聲:“川哥,差不多行了哈。”
聞言,陸川連個余光都沒給他:“你一個一節課都不在的,教訓老子?”
“哪敢啊——”
褚向東無語,辯駁了聲,低聲問他:“人拿下了?”
“什么?”
“裝什么傻?”
褚向東呵笑一聲,“就你最近這一番英雄救美,她不以身相許,還等什么呢?”
陸川終于收了視線,身子后仰,懶懶地靠在了墻上。
那臉色,頗有些一言難盡。
得,什么也不用說了,一切盡在不言中。
彎下身子,褚向東將自己的英語書從桌洞里給掏了出來,又拿手機看了眼時間,目光定了一下,突然開口:“誒,川哥,你這生日好像快到了。”
陸川的生日就在元月,十七號,聽見褚向東問,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
“今年怎么過?”
“該怎么過怎么過——”
褚向東懂了,按照慣例,請客吃飯,唱歌happy,大辦。
十七號,星期日。
下午四點,江沅正在家里疊衣服,看到陸川來了一條短信:“
六點,別忘了。”
陸川的生日,不用他主動告訴自己,班上沸沸揚揚的議論也早已經傳到她耳中了。上星期三開始,全校各路人馬都動了起來,課間跑到教室里送禮物。
男生很多,女生也不少…
每天聽到教室門口各種各樣的聲音叫陸川,她心里的感覺其實有點怪,某些已經萌芽的東西,又一次往回縮。以至于,陸川這生日聚會,她都沒想過要去。
陸川卻很鄭重地邀請了她:星期五下午的課上,給她傳了張小紙條。
江沅沒給回,放學后,便被人堵了。
陸川纏人的功夫一流,她不想引來過多關注,就答應了。
這會兒看見短信,又有點后悔,想說不去,又有點蠢蠢欲動,捫心自問,她是愿意跟旁人一起,幫他慶祝生日的。思緒收斂,江沅回了條:“知道。”
爾后,低頭看了眼手下的衣服。
因為那一樁意外,她面包店兼職的事情自然停了,店長也曉得她還有半年高考,很爽快地結了工資。連帶之前投稿的剩余和平時攢下來的,卡里有幾千塊零花錢。
可這錢,她后面用處多,輕易不會動。
這段時間還一直住在江文秀這邊,昨天她帶宋佳澤出去買過年衣服,順帶給她買了一件短款羽絨服,阿依蓮一貫是時尚淑媛風,羽絨服顏色潔凈,是極清淺的淡藍色,帽子很大,邊沿一圈厚實蓬松的毛絨,手指摸過,會讓人的內心都跟著柔軟起來。
江沅穿了羽絨服,背著書包走出房間的時候,客廳里,江文秀正在教兒子認數字卡片。
小朋友好動,聽見動靜第一時間抬頭,驚呼:“姐姐好好看。”
江沅臉上一紅,喚了聲:“小姑。”
江文秀的目光定了一瞬,也從那種被驚艷的恍惚里回過神來,笑著問:“這會兒就要去學校?”
江沅“嗯”了一聲,也沒撒謊:“陸川今天過生日,請同學們吃飯。我想過去給他送一下禮物然后去學校,之前被他幫助挺多次。”
說白了,就是要去。
還換了衣服。
這么坦蕩地說出來,卻讓人沒辦法阻攔。
江文秀笑了下:“送一下禮物也是應該的。不過他們那一幫人,玩起來沒什么規矩,你這大病初愈要多多注意,吃飯上別吃的太刺激,酒水更是不能沾。”
“我知道。”
點點頭,江沅莫名地松了口氣。
轉身出了門。
會所,餐廳包廂。
幫著慶生的九中學生到了幾十個,交頭接耳地熱鬧了一陣,有人不滿地朝褚向東叫嚷起來:“川哥這怎么回事呀,把大家晾這兒,也不給吃飯。”
涼菜都上桌了,筷子沒發,一群人干等著。
褚向東也郁悶呢,川哥這典型的見色忘友,他有什么招?!
不等他開口,有女生聲音小小道:“好像說接人去了,也不知道誰,這么大面子?”
來的人一半兒是七班的,另一半兒是外班的,在陸川的刻意控制下,女生很少,不過,還是有些哥們,為了臉上有光,帶了自己悄咪咪交往著的女朋友過來撐場面。
這說話的,就是其中某個男生的女朋友。
她話音落地,便有七班的男生嘀咕:“估計江沅吧。”
“他不在這兒呢么!”
有人抬眸看向了正玩牌的姜源。
姜源無語:“我哪有那么大臉面,人家那是校花。”
七班這學期轉來個女生,美得不行,入學后就被公認為校花了,在座的大部分人都知道,不過,印象里那個校花,名聲好像不怎么好?
年輕人,多少有點獵奇心理,有人小聲問:“是不是進過少管所那個?”
“滾蛋!”
褚向東直接踹了那人一腳,冷臉警告:“嘴巴給我閉緊了。這也就是我在這兒,你川哥要在,能一腳把你踹出去信不信?人家姑娘清白著呢,別有事沒事瞎跟著傳謠!”
他矢口否認,知情的也沒人敢反駁,只能點頭應和。
“反正長得是挺美的。”
“川哥跟人家當同桌那會兒,打掃衛生的活都包了。”
“對對對,拎著水桶和拖把從走廊上往教室走,媽呀,好幾個班的人眼珠子都掉出來了好嗎?反正他對那姑娘是真好,呵護備至,殷勤得不得了!”
“真的假的啊?不都說他花心?”
“出來混遲早都是要還的啊,我看這會栽的還挺徹底。”
“什么挺徹底?”
虛掩的包廂門被人推開,一道男聲傳進來。
眾人立馬笑嘻嘻喊:“川哥。”
這社會大佬的架勢,陸川以前挺適應,不知道為什么,這一次莫名地有點不自在,耳尖都微微泛了紅,他咳了一嗓子,朝其中幾個吞云吐霧地道:“把煙掐了。”
爾后,臉頰一轉,朝身側跟著的人說:“里面有煙味兒,等會兒再進。”
聲音溫柔得不像話。
包廂里一眾人:“…”
操啊!
活久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