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了。
這人還有電話?
用腳趾想想也知道是誰打過來的,徐夢輝沒再說什么,抬步進了洗手間。
很快,男人刷牙的細微聲音,傳了出來。
同處一室,這感覺不能再奇怪了,陸渺連忙拿了手機出去,發現是蕭仲和打來的電話,情緒瞬間就不怎么輕松了,接通,“喂”了一聲。
她聲音不大,可房間里也沒有旁人,徐夢輝正刷牙,不知怎地就聽見了。
握著牙刷柄的動作一頓,他略一抬眸,看了眼身前的鏡子。
一塵不染的光滑鏡面,映出了他的上半身。
模樣很英俊,是一種獨屬于成年男人的穩重淡漠的英俊;因為作息規律保養得宜,皮膚狀態尚可,白皙健康;肩寬腰窄,身材比例很好,高大,挺拔。
就年齡,有點大…
聽著房間外斷續的說話聲,他想起了南湖公館外看見的蕭仲和。
那個男生身上,有一股子文質彬彬的俊秀。
“你覺得我們還能繼續嗎?”
“呵”
“別說了,我不想聽。”
“蕭仲和,我和你在一起真的累,就這樣吧,行嗎?”
“…隨你怎么想!”
最后一句話,因為分貝大,聽得格外清晰。
徐夢輝微愣一下,稍稍低頭,若有所思的刷了牙漱了口,邁步出了房間。
陸渺還沒有去次臥房間,就坐在外面會客廳的沙發上,許是因為生氣,平時總顯出笑意的小臉耷拉著,唇角往下緊抿,渾身上下透出一股子“煩著呢,生人勿近”的氣息。
手機放在茶幾上,又一次地,開始震動。
陸渺沒接,而是抬眸看向徐夢輝,語氣生硬地說:“那我晚上就睡這里了。”
徐夢輝的目光落在茶幾上,看著手機,問她:“要不要吃點宵夜?”
陸渺:“…”
這么晚了,吃什么宵夜?!
她一臉錯愕地看過去,強調:“十二點多了。”
徐夢輝淡笑著:“你們女孩子,不高興的時候,不都喜歡吃?”
你們女孩子?
這話說的,好像他見過許多女孩子似的。
陸渺本來在氣頭上,聽見這話反正就是不高興,垂著小臉,面無表情地說:“那你就當我不是女孩子吧。氣都氣飽了,誰還有空閑吃東西?”
徐總:“…”
空氣突然安靜。
陸渺舔舔唇,拿了手機起身,有些不情愿地道歉:“對不住,我心情不好。”
“沒關系。”
“那我去睡覺了。”
“好。”
側身讓開,徐夢輝目送她進了次臥。
關上門,陸渺將手機扔到床上,突然抬手,捶了一下自己前額。
要死!
關人家什么事,那么說話!
眼看著手機還在床上震動漂移,她直接關機。
世界頓時清凈了。
翌日,清晨。
六七點的樣子,陸渺聽見了門外的說話聲。
翻個身,她抬手揉揉頭發,坐起來,隔著門板,那道聲音便越發清楚了:“行,你先吃早餐吧,八點多過來就行…好,路上小心。”
這是,小財神的聲音…
她一瞬間清醒,下了床,迷糊糊地進了洗手間。
徐夢輝和司機通完電話,便聽見次臥里有了動靜,廚師將早餐剛做好,他想了想,便抬手敲了敲門,問出一句:“陸渺,起床了嗎?”
“嗯”
回應的女聲,有些含糊。
陸渺快速地刷牙洗漱,十多分鐘后,神清氣爽地拉開了門。
早餐已經在桌上。
牛奶面包煎蛋、炒面沙拉咖啡,色澤鮮亮,看著很勾人食欲,她三兩步走過去,拉開一張椅子坐下,問徐夢輝:“你幾點起來的,好早。”
“五點半。”
徐夢輝低頭看報,回了一句。
他吃飯的時候不喜歡講話,眉眼低垂,沉默而專注。
陸渺便也不講話了,解決掉自己那份早餐。
吃完飯,徐夢輝便開始接電話了。
耳聽著他說話,陸渺真正理解了日理萬機這個詞,一陣咂舌后,閑著也無聊,用書房里的電腦先寫了三千字上傳后臺,爾后,發現時間正好八點半。關掉電腦,她抱著筆記本和書出了書房,發現徐夢輝沒再打電話了,靠坐在會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耳聽她出來,側過頭問:“寫完了?”
“嗯。”
陸渺點點頭,“謝了。”
“走吧。”
低頭看了眼腕表,徐夢輝站起身來。
兩個人一起下電梯,到了大堂,沙發上坐著的司機便快步過來,喚了聲:“徐總,早。”
后者微微頷首,問陸渺:“你去哪兒?”
“不用管我的。”
陸渺搖搖頭,很不好意思地說:“我就去這附近,二院。陸川他朋友受傷住院,家里人手不夠,我剛好放假,這幾天過去陪陪她,打個出租就到了。”
“…江沅么?”
徐夢輝微微意外,問了一句。
陸渺愕然,笑起來:“你也知道?”
“能不知道嗎?”
徐夢輝聳聳肩,笑得意味深長。
陸老爺子過了個生日,江沅的名字,被不少人耳熟了。
“哈哈”
陸渺笑了下,沒再多說,三個人一起走出酒店,她便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前往醫院。
星期一。
陸川要上課。
臨走前還給她發了一條短信:“江叔已經到醫院了,看你不在還問了一句。我說你下去吃飯了。記著哈,一會兒到了病房不要說錯話。”
下車之前,陸渺看見這一條短信,沒好氣地回了句:“你真是我親侄兒!”
“姑”
陸川大抵心情不錯,短信里撒了個嬌。
握著手機,陸渺看一眼自己腿邊放著的電腦和書,一陣頭大,暗想:這人挖坑的本事真是越來越高了,難題都留給自己,她還真沒見過誰吃早餐還要抱著電腦的,不嫌重么?!
怎么解釋?
下車后,她一路蹙著眉到了病房。
運氣挺好,江志遠沒在…
陸渺將筆記本和書放在了江沅腳下,松口氣問:“你爸呢?”
“應該去水房了。”
江沅笑了下,看著她道:“你這幾天真的沒事嗎?”
“放假中。”
陸渺坐到床邊,一臉輕松。
她比江沅大了三歲,正在讀大四,念的還是江沅理想學府——師大,閑來無事,她便多問了一句:“大學是不是會輕松很多,我看你整天挺愜意的。”
“哈哈,時間會自由很多是真的——”
陸渺說著話,拉了一張凳子坐到她床邊,介紹說:“除了必修課以外,選修課全看自己安排,比高中來說,靈活許多了。我就屬于那種前兩年能選的都選了,大三大四比較輕松,平時沒什么事的話,還在網上寫小說。”
“寫書?”
江沅第一次聽她說,微微一愣。
陸渺點點頭:“對啊,網文,這幾年勢頭還行,賺個零花錢。”
投稿賺錢這種事,江沅已經有體驗了。這兩個月,她斷斷續續給《愛閱讀》投了好幾篇稿子,沒有全部被征用,卻也已經有了幾千塊收入,她就是用那個錢,報名參加專業課考試的。
寫網文這個,有聽說,卻也僅止于此了。
見她表現出興趣,陸渺也沒有藏著掖著,就坐在床邊,將注冊寫文的各項事情給她詳細地解釋了一遍,包括國內幾大網站狀況介紹、怎么簽約、怎么上架,以及連載方式和稿費分成,整整一上午,江沅對這件事有了細致了解,爾后,便聽陸渺講起了她正寫的《嫡女仕途》。
好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如果真要說一下感受,大抵就是這樣。
可惜,她正值高三關鍵時期,寫文連載的事情,壓根不現實。最終,也就在陸渺的指導下下載了一個看文軟件,閑來無事的時候,追一下她的《嫡女仕途》。
住院期間有事可做,也有志同道合的人聊天,時間便過得挺快了。
星期五下午,江志遠給她辦了出院手續,將人送到了江文秀那兒。因為擔心她回去受老太太欺負,不利于養病,江志遠在和江文秀商量后,讓江沅去她那兒借住一陣子。
晚飯后,江沅去了次臥,跟宋佳澤同住。
兩個人坐在床上,宋佳澤倒出一盒子樂高積木,邀請她一起拼。
江沅還挺喜歡這件事,覺得全神貫注的時候,有解壓的功效,心情會隨時沉靜平和,坐在床上拼了一會兒,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陸川發短信問她:“在姑姑家住的怎么樣?”
“挺好的。”
這幾天,兩個人關系很融洽。
陸川收到回復,又問:“房間夠住?”
“我跟表弟一個屋。”
“那個小鬼頭?”
江沅一愣,偏頭看了眼趴在床上一本正經拼圖的小家伙,忍不住笑了笑,給回了句:“嗯,叫佳澤。”
“睡一張床?”
陸川又問。
看著短信,江沅敏感地察覺出陸少爺一點兒不悅的情緒。
小家伙才三歲,他們倆睡一張床,有什么問題?
她握著手機,半晌,給回了個:“嗯。”
對面的表姐偷懶了好一會兒,宋佳澤仰臉看過去的時候,發現她在開小差發呆,撅噘嘴,有些不樂意地問:“姐姐你在干嘛呀,跟誰發短信呢?”
“同學。”
“是不是那個好高好高的哥哥?”
三歲的宋小朋友個子也就一米左右,印象里那個哥哥的身高,簡直不可逾越。他見過幾次,每一次看人的時候,脖子都仰得很辛苦。
江沅被他說話的語調逗笑了,摸摸他腦袋,笑著問:“那你想不想長高高?”
“不想。”
宋小朋友誠實地搖了一下頭。
江沅微微錯愕,疑惑起來:“為什么呀?”
“爸爸老說——”
小家伙一骨碌爬起來,坐在床上,學著宋康安的語氣,“宋佳澤,你都這么高了,還讓媽媽抱,羞不羞?下來下來,自己跑,別把媽媽累著了。”
“噗,哈哈”
他學起人來惟妙惟肖,江沅一下子被逗笑了。
江文秀洗了碗筷,走進房間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隨口問:“說什么呢,這么高興?”
宋佳澤連忙舉手:“說那個好高好高的哥哥,他在給姐姐發短信。”
江沅:“…”
童言無忌,她只能尷尬地笑了一下。
江文秀走近,坐在床邊,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房間里暖氣很足,江沅單穿了一件輕薄料子的長袖直筒睡裙,微微側腿坐著,裙邊便打在了大腿上,她皮膚好,腿上連一個汗毛都沒有,修長筆直,柔嫩白皙,引人艷羨。
江文秀笑了下,目光又落在她清艷絕倫的一張臉上,試探著問:“有沒有在交往?”
問的誰,不言而喻了。
江沅愣了一下,搖搖頭:“沒有。”
江文秀嘆了口氣,若有所思地說:“你住院這一周,我也看明白了。陸川對你是真的挺上心的,忙前忙后,很讓人感動。可話說回來,感動也不能當飯吃。他那種身份背景,家世底蘊,尋常不是我們這種小門小戶出身能配得起的。人活一世,有個奔頭是挺好的,卻不能太過好高騖遠,做一些不切實際的美夢…”
她語調輕柔,態度和緩,許是擔心傷到江沅,一字一句,說的也極有分寸。
江沅曉得她是為了自己好,靜靜地聽著,也沒有反駁。
江文秀一段話說完,又嘆口氣,看著她輕聲問:“沅沅,對你來說,陸川就是這個不切實際的夢,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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