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三章 好人
夏亞市。
熱鬧繁華一如既往。
隨著希亞王國這些年來GDP不斷上揚，經濟進入騰飛模式，內閣亦是將政策傾斜，發力發展以夏亞市為中心的經濟圈。
再加上趙劍圣、百里青鋒一位傳奇時代的開啟者、一位傳奇時代的終結者嚎頭的吸引，國外資本大力涌入，時至今日，夏亞市的發展規模、人口、經濟，全部凌駕于希爾之光之上，縱然東神洲第一大經濟體赤炎國最大商業城市——星軌城，也被騰飛的夏亞市甩在身后。
當然，相應水漲船高的還有當地房價。
車輛前行，漸漸的來到了老城區外。
“二爺爺，小叔，進去坐坐？”
百里青鋒笑著邀請道。
“不用了。”
“那就在這里吧，我們走過去，看看能不能吃點什么東西。”
百里青鋒道。
“那行。”
百里長空并未強求什么，他看著百里青鋒，肅然道：“青鋒，或許，爺爺我已經老了，幫不上你什么忙了，但是無論如何你要記得，我們是一家人。”
“我記得。”
百里青鋒點了點頭。
當下，他和小竹下了車，提著箱子，一步步往老城區方向走去。
看到兩人離開，百里長空坐在這里，沉默良久。
“爸…青鋒他…”
百里天行猶豫了片刻，張口想要詢問什么。
“走吧，回雷霆宗。”
百里長空道。
“好。”
百里天行點了點頭，末了，他才道了一聲：“我只是覺得，青鋒好像有些不認同我們的做法，可四大中立組織明明都已經那么過分了，我們坐視傳奇幽熒將他們消滅有何不可？難道我們還得為了這些背叛我們的人去和傳奇幽熒拼命不成？且不說會引得所有人心生排斥，單單這種行為導致傳奇熒惑、傳奇幽熒全面入侵我們的世界，我們就無法抵擋…”
“好了，不要說了。”
“我只是不明白。”
百里天行皺著眉頭道：“我們不像他…擁有鎮壓一切的力量…”
“他自己不是說了，我們做的并沒有錯。”
“但他不認同！”
“這不重要。”
百里長空看著百里天行。
“不重要？青鋒現在不同于以往，他的態度會影響到無數人對某些事情的決策。”
“你不懂。”
百里長空深深的看了百里天行一眼，眼神有些深邃：“我們必須感覺慶幸，慶幸青鋒沒有認同我們的做法。”
“為什么？”
百里天行愕然。
百里長空轉過頭，望著車窗外，外面，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絡繹不絕：“每個人的心靈深處都壓抑著、隱藏著自己最深沉的惡！就以四大中立組織一事來說，祁連、墟恒、君卓凡，他們每一個人都死有余辜，根據他們的所作所為，最終他們被傳奇幽熒攜帶精銳斬殺殆盡，簡直是大快人心。”
百里天行點了點頭，他很贊同這個說法。
“但是，執行者，并不是我們天荒界的人，而是群星帝國的入侵者，并且，這些入侵者在消滅四大中立組織時，踏破的宗門勢力何其之多？一百三十萬人又有多少人因為他們的草芥人命而無辜喪生？就以祖龍山為例，如果不是祖龍山以最快速度搬到了我們希亞國，目前祖龍山上下，已經一個不剩滿門滅絕，原因就是他們和天機樓靠的很近。”
百里天行皺了皺眉頭。
“可我們看不到一百三十萬人死亡背后的痛苦，而是屈服于心靈深處報復的快感，對于四大中立組織的下場幸災樂禍…或許，這也有我們希亞王國根本沒辦法插手這場戰斗的緣故，但…在這件事中，我們拋棄了身為人類的理智，屈服于內心的欲望！一種痛痛快快，坐視四大中立組織家破人亡的報復欲！”
“這…”
百里天行訕訕的道了一聲：“是個人就會這樣吧？畢竟他們四大中立組織那么對我們…”
“我們可以，但青鋒，他不可以！”
百里長空肅然的看著他：“以青鋒現在的力量、身份和地位，你能想像得到，一旦他不再有任何堅持，屈服于心中的欲望，他將會給世界帶來何等可怕的變化！？”
“以青鋒現在的力量和身份，一旦屈服于心中的欲望…”
百里天行聽得父親所言，稍稍思忖了一番，頓時…
一種毛骨悚然感涌上心頭！
如果百里青鋒真的憑借自己的欲望行事，為所欲為，當今世界，誰能阻止得了他！？
光輝帝國？鋼鐵帝國？金鷹帝國？
又或者被他踏破的鏡山、被獸化人摧毀的天堂之門，以及只會到處傳教的唯一教會？
沒有人！
“所以我說，我們應該慶幸！慶幸青鋒沒有認同我們的做法，慶幸他一直有著自己的堅持，哪怕他現在已經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堅持著的究竟是對是錯，但他仍然堅持著，哪怕這種堅持失去意義，變得猶如慣性，推著他不斷向前…”
百里長空道：“就好像一個罪犯，因為利益之爭殺人，你報復之下將他殺死，理所當然，可如果你憤恨難消，將他虐殺，再切成碎肉…這種行為，你能認同！？”
百里天行沉默了下來，不再開口了。
而百里長空亦是重新閉上了眼睛…
“青鋒…他真的是個好孩子…”
百里青鋒拉著小竹的手走在老城區…
或者說是翻新了的老城區。
路上，他并沒有說話，只是這門靜靜的前行著。
小竹似乎感覺到了什么，稍稍靠近了一些，仰著頭，看著他：“青鋒哥哥…”
“嗯？小竹想吃點什么？我打個電話給依依。”
百里青鋒低頭，笑著問道。
小竹搖了搖頭。
但百里青鋒還是拿出手機，撥打師依依的電話。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他想打這個電話。
只是…
沒有接通。
“算了，也快到家了。”
百里青鋒沒有再堅持，重新看著小竹：“你想要什么？要么，給你買點玩具？”
小竹還是搖了搖頭，問道：“青鋒哥哥，你不高興嗎？”
“沒有啊，回家了，我很高興啊。”
百里青鋒笑了笑。
這個時候，他仿佛發現了什么，抬頭，正看到對面一家賣衣服的小商鋪。
通過商鋪透明的玻璃反射，他看清楚了上面自己的模樣。
他在笑。
至少臉上的表情確實是在笑。
但他的眼中卻沒有任何漣漪。
古井無波，猶如一潭死水。
那種感覺…
就好像老年人身上那種沉沉的暮氣，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悄無聲息中死去…
又或者…
有什么東西，正默然中，靜謐等死。
百里青鋒突然怔住了。
“這是…我…”
玻璃反射出的那道身影，讓他很陌生。
非常的陌生。
陌生到和四年前的他幾乎已經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百里青鋒靜靜的看著，看著玻璃映射出來的那道身影，久久失神。
“我…”
百里青鋒喃喃自語：“我是百里青鋒，一個品學兼優的三好學生，喜歡看書，喜歡研究東西，喜歡聽歌，也喜歡練武…我的人生規劃是找一個喜歡的女孩子談戀愛、結婚、生孩子，看著我們的孩子漸漸長大，再帶著老去的妻子，在一片綠茵草地上坐著，最終十指緊扣，看夕陽西下…”
說到這…
他說不下去了。
他就這么站著，看著玻璃里面的自己，渾身上下一片冰涼，他甚至感覺不到他以外的任何一人…
他甚至已經要感覺不到自己！
就仿佛有什么東西，將“他”這個概念，和他身軀的概念徹底割裂，撕扯成兩個截然不同的存在…
一個存在，控制著他的身體，日復一日的做著某些事，另一個存在，被封閉在一個滿是漆黑的空間當中，朝著一片寒冷深淵不斷沉淪，不斷下墜…
下墜…
下墜…
似乎，要墜入深淵底處，被那里的刺骨寒意，絕對零度徹底冰封…
這種割裂狀態不知過去多久，百里青鋒突然感覺到自己冰冷的身軀似乎有了一點溫暖。
緊接著，他耳邊傳來一個有些擔憂的叫喊：“青鋒哥哥…青鋒哥哥…”
恍惚中，百里青鋒那滿是“漆黑”的感知中似乎照耀了一道亮光，這道亮光的出現似乎為百里青鋒指引了方向，他猛然一個掙扎，自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東南西北，被無數的虛無和黑暗充斥的空間中縱越而出！
這個時候他才真正回過神來，目光重新落到了聲音來源上。
是小竹。
小竹用自己白嫩的小手，揉搓著他的手心，同時哈了一口氣道：“青鋒哥哥，你是不是冷？我幫你哈一下就不冷了。”
百里青鋒看著小竹，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不，我不冷。”
一開口他才發現，他的聲音居然有些沙啞。
“我沒事。”
百里青鋒再度說了一句，聲音恢復了正常。
“青鋒哥哥，我們買條衣服好不好。”
“好啊。”
百里青鋒笑著道：“幫小竹買最漂亮的小裙子。”
“幫青鋒哥哥買，這樣青鋒哥哥就不冷了。”
“好，我們兩個都買。”
百里青鋒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然后牽著她的手，往一旁的服裝店走去。
這個時候…
一陣清脆、熟悉的女聲，從街對面的音響店傳了過來，CD里面有一絲雜音，似乎并不是由專業設備錄播。
“聽見，冬天，的離開，我在某年某月醒過來，我想，我等，我期待，未來卻不能因此安排…”
“我遇見誰會有怎樣的對白，我等的人他在多遠的未來，我聽見風來自地鐵和人海，我排著隊拿著愛的號碼牌…”
“我往前飛飛過一片時間海，我們也曾在愛情里受傷害，我看著路夢的入口有點窄，我遇見你是最美麗的意外，總有一天我的謎底會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