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尤里安難得起了個早,早早的坐在飯桌上,吃了早飯,然后默默的走進谷倉,牽著小白出了農場。這讓阿蘭媽媽和撲了個空的銳雯有些驚奇。不過銳雯也沒有說什么,只是默默的吃完了早飯,然后出門。這接連的情況讓阿蘭有點摸不著頭腦,看著在旁邊一副諱莫如深樣子的伊沙,阿蘭無奈的搖搖頭站起身端走了碗筷。
而日頭快到正午,坐在大樹下乘涼的伊沙果不其然的等到了尤里安。
頂著滿頭大汗,尤里安有些低沉的坐到了伊沙身旁。
田間,還有不少勞作的人,而伊沙卻和尤里安兩人并肩坐著,一言不發。
許久,尤里安忍不住開口了,
“老爹...銳雯是不是要去當兵了啊...”
伊沙瞥了一眼兒子,沒有說話。而許久等不來回答的尤里安,忍不住抬頭,卻見老爹仿佛沒聽見一般,愜意的乘著微風,看著遠方。
尤里安有些埋怨的推了推他,然后再次開口問道:“銳雯是不是永遠也不回來了?”
伊沙一副完全不想回答的表情,但是在尤里安鍥而不舍的目光中,還是點了點頭:“嗯”可是末了卻又加了一句“你小子可別想跟著一起去。”
“為什么!?”聽到了確切的答案,尤里安有些激動的挺直了身體。
伊沙卻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從腰間掏出水壺,擰開灌了一口,砸吧幾下嘴,說道:“你老爹我拖著這條腿還能干個幾年?等過幾年走不動了就指著你給我養老了。”
“可是...可是!”聽到這話尤里安先是平靜了一些,隨即又有些激動說道:“老爹,那為什么銳雯能去我不能!?難道你沒把銳雯當成你的親女兒嗎?”說道最后,尤里安有些激動的站了起來。
伊沙眼睛一瞪:“坐下!你是想翻天了不成?”
看著老爹怒氣沖沖的表情,尤里安想要梗著脖子硬撐,可是打心底里卻實在有些害怕老爹這些年的“諄諄父愛。”猶豫了再三,有些不情不愿的坐了下來。
可是坐下了,老爹卻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說道:“這就是銳雯能去而你不能的原因。”
“?”尤里安心里豎起了問號,他有些不明白老爹的意思,可是伊沙卻好像沒有解釋的意思,任憑尤里安氣鼓鼓的坐在一旁。
許久,尤里安慢慢陷入了沉思,伊沙突然開口說道:“銳雯想要成為一名軍人,為此她可以當著我和蒼白女士的面梗著脖子堅持自己的選擇,而你,你想跟著她一起去當兵,不過是沒長大的孩子不想和玩伴分開而已。”
聽著老爹略帶嘲諷的語調,尤里安的臉漲得通紅,“才不是呢,我也想去當兵,我也想成為一名很厲害很厲害的戰士!”
聽著尤里安語氣,伊沙卻哼了一聲“平常教你練劍還天天偷懶,進了軍營里,難道還讓銳雯花費時間照顧你?”
“再說了,”看著尤里安想要辯駁什么,伊沙卻沒給他機會,而是繼續說著:“進了軍隊,時刻要面臨戰爭,戰場也不會對任何人有優待,就你這點水平,難道讓我看著你被人抬回家嗎?”
說著說著,伊沙老爹就又要吹胡子瞪眼睛,說的尤里安愣愣的不敢開口,看著他這副表情,伊沙老爹面色一僵,轉而低頭拿起水壺又灌了一口,然后放緩了語氣:“尤里安,我知道你舍不得,但是你要知道,你剛出生身體就不怎么好,所以這些年,你偷懶,你耍滑,我和你媽也由著你了,但是當兵這事兒不一樣,進了軍隊就是一名軍人,時刻都可能會面臨戰爭,戰場也不會對任何人有一丁點的優待,以你的水平和條件,你難道想讓你媽媽傷心痛苦嗎?”
“老爹...”看著尤里安微微泛紅的眼角,伊沙輕輕擺了擺手,語重心長的說道:“沒有給你一個好的條件,是我們不好,所以只能給你留下我們能做到的最好的。這里——”
伊沙抬手隨意的指了指四周,“這里雖然很貧窮,比不上那些大城市,但是同樣的這里也遠離戰火。”
“在這里,只要你勤勞一點,辛苦一點,養活自己不成問題。而且,老爹我從軍十多年,還是有一些關系的,在這里也不會有人找你麻煩。”
“銳雯會成為帝國的雄鷹,而我只希望你一輩子平平安安。”
...
尤里安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屋里的了,只是整整一個白天,他都有些精神恍惚,腦中滿滿的是老爹那句話,只是雖然心中感動,但是一想到昨晚那出現在腦中的畫面,他就再難平靜下來。
他想要用干活來逃避,可是一個下午,不是弄碎了盤子,就是碰倒了鋤頭,還差點被劃破了臉,看的阿蘭是直皺眉頭,可是在伊沙跟她說了幾句之后,也只能是憂心忡忡的看著這一切不斷的發生。
而銳雯,看著尤里安魂不守舍的樣子,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是她卻沒有走過去安慰,即使她看得到他眼中的祈求與無助,但是她仍然狠狠心帶著農具出了農場,然后把心中的煩悶發泄到了農活中。
夜晚,昏黃的燈火掛在屋子的拐角處,兩名士兵略微有些無聊的環視著左右,不過說是為蒼白女士看守大門,可是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事兒,那恐怕女士要比他倆還要先發現。
所以,聽到屋內傳出讓他們去休息的指令,兩人雖然疑惑今天似乎早了一些,不過卻也沒有放在心上。特別是見識過這位大人物的實力之后,所有的隨行士兵都有一種盲目的信任和尊敬。
而當一切再次恢復平靜的時候,一個身影悄悄的出現在了門口。
借著昏黃的燈火,映照出一張帶著糾結的臉,正是尤里安。
整整恍惚了一個下午,到了晚上尤里安總算是有了一點精氣神,不過心中仍然想著事兒的他,早早的胡亂扒拉了兩口飯,就借口不舒服回到了房間。
可是躺在床上,他卻沒有睡著,腦中翻來覆去的想著白天的話,還有那時不時出現的畫面,到了最后,面前卻浮現出了一張帶著白色面具的臉。
“呼——”尤里安猛地掀開了被子,坐在了床邊,可是在腳趾碰觸到鞋子的時候,他卻又猶豫了。
“唉!”等了片刻,一個翻身又躺回了被窩。
手指死死的捏住被角,緊緊的閉上雙眼。可是腦中又不自覺的浮現了那副畫面。而這一次,黑影卻仿佛清晰了。
“呵呵呵?”一雙眼睛蔑視的看著尤里安,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而那輕擁著銳雯的手,若有若無的撫在了腰間。
“不!”這一刻,尤里安感覺自己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沖動了。
他迅速的穿上了鞋,又披上了外套,悄悄的走出房門,一路無聲。可快要走到目的地的時候,卻又停下了腳步。
悄悄的貓在墻角向外探出腦袋,看到昏黃的房門口空無一人,尤里安心中的念頭如同田地里瘋狂生長的野草一般,一瞬間爬滿了田地。
他咬了咬牙,走到了門前。
伸出手想要敲門,可是手指停在半空中,他又停下來左右看了看,閉上雙眼深深的吸了口氣,敲響了蒼白女士屋子的房門。
“嘟嘟嘟...”聲音輕的幾不可聞,尤里安等了片刻,卻沒有一點動靜,他忍不住用了些力氣,
“咚咚咚。”這一次,敲門的聲音回蕩在安靜的夜晚。讓他嚇了一跳。可是此時心中燃燒著火焰的他也顧不得可能的后果了,他再次敲響了房門。
“咚...”
只剛剛敲了一下,門就如同有靈性一般,自動向外打開,嚇的他趕忙縮手往后退了兩步。看著黑洞洞的房間,尤里安有些疑惑的左右看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不應該吧?”尤里安暗自嘟囔著,不過門打開了,他卻沒得到請進的聲音,只能站在門口看著黑洞發呆。
過了一會,尤里安猛地回過神來,輕輕錘了錘腦袋,走了進去。
走進房門的剎那,屋內突然一亮。
仿佛換了一個場景一般,齊整的地板,精巧的圓桌,擺放在圓桌旁邊的靠背椅,還有那房間中央占據了最大面積的,掛著薄紗的床。
尤里安從出生到現在,就沒見過這樣漂亮的房間,這讓他不禁以為自己是不是在做夢,這還是自己家的屋子嗎?回頭看了看身后,突然一驚,身后是寬大潔白的墻面,而剛進來時候的屋門,已經不知了去處。
尤里安瑟縮的后退幾步,靠在身后的墻上,可是剛碰到的一瞬間,那堵墻仿佛消失了一般,讓他靠了個空。身子不由自主的后仰,可是下一秒卻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而當他驚愕不已的低下頭又抬起頭的時候,登時又吃了一驚。
不知何時,原本擺放在屋角的桌椅,一瞬間出現在了他的身前,這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恩~”一聲慵懶的呻吟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尤里安立刻轉頭看向了聲音的來源。
房間中央的大床上掛著半透明的薄紗垂簾,而透過那紗簾,尤里安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輕輕的揚起一支手臂,而后過了一會兒,她緩緩的坐起,透過薄紗,尤里安似乎隱約看到了纖細的身軀。
“!”心中一驚的尤里安趕忙低下了頭,死死的閉上了雙眼,任由耳邊傳來的悉悉索索的聲響。對年僅十二的他來說,剛才的那一幕簡直是他生平第一次見到,帶來的沖擊也是非一般的大,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此時此刻他的腦中原本屬于銳雯的畫面卻被一掃而空,所有的場景都充斥著那似夢似幻的場景。
尤里安緊緊的閉著眼睛,雙手放在大腿的兩側狠狠的掐著,想要用疼痛轉移注意力,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腳步聲由遠及近的來到身旁。
“好了,睜開眼睛吧!”尤里安有些狼狽,但是仍然不敢睜眼。
“呵呵~”仿佛帶著魅惑的輕笑傳入他的耳中,而后尤里安感覺到了一個人坐到了自己對面的座位上,這時候,他才猶猶豫豫的慢慢睜開了眼睛。
迎面就看到了帶著白色面具的臉。
看著那裹在長袍下的人,尤里安心里莫名的閃過一絲遺憾,而看著她表情的女士卻輕輕笑了起來,這讓尤里安有些窘迫自己剛才的遺憾是不是被她發現了。
許久,笑夠了的蒼白女士停下了笑聲,出口發問:“你是伊沙的兒子。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么?”
尤里安抬起頭,迎面看著那白色的面具,遲疑片刻,開口說道:“尊貴的女士,這么晚了冒昧打擾您的休息...”
“好了。”蒼白女士隨意的擺了擺手,說道:“我和你的父親也算有打過交道,這些話就不用多說了,如果你沒有什么事,就...”
“不!”聽到那似乎要送客一般的言辭,尤里安有些急了,只是剛剛脫口而出,他就有些后悔了,他怕這樣不禮貌的打斷,會讓這位女士生氣。
只是他更不想自己鼓足了勇氣想要抓到一絲可能的希望,卻因為自己的不敢說就被掐滅。
咬了咬牙的尤里安開口說道:“大人,聽說...銳雯是得到了您的幫助,才能成為一名軍人的是嗎?”
看著那面罩網孔下若隱若現的目光,尤里安為自己打著氣:“能不能...能不能...請您也幫幫我?”
看著尤里安一副糾結掙扎的樣子,蒼白女士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卻并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是直直的看著他,等到尤里安被看的快要信心全無的時候才平靜的開口道:
“這件事,恐怕我不能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