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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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身穿玄衣的中年男子，自門外跨步而入。
他身上的衣服非常簡樸，幾乎沒有任何衣飾裝扮，甚至就連身上的長衣也是純色。
但行走邁步之間，卻有著一股非常獨特的昂揚氣質。
自信，卻又超然。
“墨先生，救我！”
那名中年管家，宛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呼聲。
但他因為臉頰的腫脹，導致此時說話的聲音顯得有些怪異，甚至因神色激動而牽扯到臉頰的傷勢，痛得絲絲作響。
“這個妖女，妖女…”
這人望向青玉的目光，顯得格外的仇恨。
但這位墨先生卻并沒有繼續聽他說話，而是伸出一只手制止了對方的話。
他環視了一眼周圍，看著周圍那些甲士，眉頭微皺，臉上有著明顯的不喜之色：“你們，且先退下吧。”
“墨先生…”管家變得有些急切了，“這幾個人，對城主大不敬！”
“退下吧。”墨先生再度開口，但聲音卻已經低沉了幾分。
兩名佩長腰刀的護衛彼此對視了一眼，然后點了點頭，帶著這些士兵退門而出。只是這些人并未走遠，隱約間似乎將此處偏廳都給包圍起來了——至少，蘇安然能夠聽到外面還有著源源不斷的踏步聲，顯然是還有兵士正在增援過來。
“你也下去敷藥吧。”墨先生再度開口，對著這名中年管家緩緩說道。
雖心有不甘，但看著墨先生的臉色，這名管家還是點了點頭，然后迅速退門而出。
等到這偏廳內已經沒有其他人了，這名墨先生才對著蘇安然等人躬身施禮。
“墨家？”青玉掃了一眼對方，緩緩開口。
“是我失禮了。”墨先生緩緩點頭，“在下墨言，稷下宮墨家弟子。”
“你的‘非攻’不錯。”青玉點了點頭。
墨言笑了一聲，道：“謝謝夸獎。”
墨家的核心思想，便是“非攻”。
這里的非攻，可不是指不攻擊的意思，而是“不對弱者出手”的意思。
青玉對那名中年管家擁有碾壓之勢，所以形成了“恃強凌弱”的氛圍，如此也就觸發了墨家“非攻”的先決條件，所以青玉的術法才會被其輕易破解——當然，這也是因為這位墨言自身的實力也是相當于凝魂境，否則但凡修為境界只要比青玉弱上半個等階，都不可能如此輕易的瓦解青玉的術法。
而后來，他讓那些士兵護衛離開，同樣也是為了維持“非攻”的域——以多欺少，同樣也是“恃強凌弱”的一種。
蘇安然已經看出來了。
天元秘境這里的稷下宮，保存下來的傳承可要比玄界那邊完整得多了——最起碼，這個“非攻”的手段，玄界百家院的墨家修士就沒有掌握到，否則的話蘇安然也不會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來。
不過他有些好奇的，是青玉是如何知道的。
“幾位來此城已有兩天了，卻不知今日何故上門？”墨言沒有坐在上座，而是落座于青玉對面的位置。
青玉的雙眸微微一瞇，然后笑道：“你能代表施城主？”
“若非大事，自是可以。”墨言的話術同樣滴水不漏，“不過在此之前，是否該請閣下告知名諱？”
“太一，蘇氏青玉。”青玉巧笑倩兮，臉上滿是自得之色。
蘇安然不由得瞥了一眼青玉。
小屠夫同樣偷偷摸摸的望了一眼青玉，但眼神卻滿是嫌棄。
“太一？”墨言的臉上，露出幾分困惑之色。
“西漠太一門。”青玉并未隱瞞自身的來歷，“這次前來，我們是打算在此開設一間店鋪，不過聽聞要做靈植收購方面的生意似乎要取得此地城主的許可，所以我們才來請一份許可。”
“你們…想要收購靈植？”
“盛傳北嶺多產靈植妖獸皮毛等物，我們太一門也有幾分煉丹手段，自然是需要采購靈植、妖獸兇獸材料，不過在這方面靈植的需求量會更大一些，所以我們主營是靈植的收購和丹藥的售賣，當然妖獸兇獸的材料我們也是要的。”青玉緩緩開口，“不過你們可以放心，該繳納的交易稅收，我們一定不會拖欠。”
“若是其他的事，我的確可以應下，但靈植收購…”
“沒事，我知道你做不了主的。”青玉笑了一聲，“而且我也知道，你背后那位城主正在聽我們的交談，所以不妨讓他出來與我們一見吧。…今天，我可不想空手而歸，因為我很忙的。”
“你們來得真是不湊巧，城主…”
“城主不在這種話，就不用說了。”青玉微微搖頭，“我這次過來是非常有誠意的，所以我也希望你同樣能夠有誠意。”
墨言沒有繼續開口。
但他的目光卻是落在了蘇安然、宋白夜、小屠夫三人身上。
墨家弟子，可不是軟蛋。
若是只有青玉一人，又或者蘇安然等人的實力皆于青玉相差仿若，那么等待青玉的自然不會是如此好說話的墨言——所謂的“非攻”看似自縛手腳，但此域的效果卻也使得墨家弟子擁有“以下犯上”的能力，也因此這才會是墨家的核心：幾乎每一位墨家弟子，所掌握的領域都是“非攻”，因為這可以讓他們哪怕面對比自己高上兩個境界的對手，也能夠立于不敗之地。
所以在天元秘境里，稷下宮墨家子弟一直都是各大修士最為頭痛的對手。
他們哪怕就算實力不如你，也能夠把你拉到和他們同一個境界的水準，然后再憑借自己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小玩意來嘗試擊敗你——別忘了，墨家機關術也同樣是天下一絕。
不過，卻很少有人知道，墨家的“非攻”有一個非常致命的缺陷。
那就必須要施展此域的墨家弟子能夠看穿對手的境界。
于“非攻領域”里，墨家弟子都能夠獲得一定程度的實力加成，所以他們能夠看穿比自身高兩個境界實力的對手修為。
但現在，他看不透蘇安然、宋白夜、小屠夫三人的實力。
至于青玉，他其實并不在意。
因為青玉的實力并沒有比他強，所以在“非攻領域”內，他有信心擊殺青玉。
“此事干系…”
“施城主，你我之間就不必演戲了。”青玉開口打斷了墨言的話，“你們施家打算在此做什么，怎么做，那是你們施家的事。我們太一門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我們要在這里開設一個店鋪，且日后也將會有源源不斷的靈植貨源途徑此地運往我們太一門，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我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青小姐你在說什么。”墨言先是一臉茫然，旋即才搖了搖頭，“但城主的確不在這里。”
“我問過了。”青玉開口說道，“整個邊城都沒人見過所謂的施城主，甚至就連城主姓施，也都是城主府這里流傳出去的。此前我還在想為什么這位施城主到底是在擔心什么。…但現在我明白了，你在擔心有人看穿了你的真實身份。所以你剛才本來想說的那句‘城主不在’確實是實話，因為他，真的不在了，只是此‘不在’和別人耳中的‘不在’并不是一個意思。”
墨言神色不變，依舊只是搖頭：“很好的推論，但我只能說，你猜錯了。”
“嗯，我也只是詐你一下。”青玉笑了笑，“你幫我轉告城主吧，如果他不想此地有遺跡現世的消息流傳出去，那么最好就答應我的要求，否則的話…我可真不敢保證你這里會有多熱鬧。”
墨言這一次再也無法維持臉上的平靜之色，瞳孔瞬間一縮：“你怎么…”
“我怎么會知道？”青玉歪了一頭，然后笑了笑，“因為我了解過啊。…任何一位城主，都不可能固步自封，所以他們都會選擇廣開貿易，盡可能多的吸引更多的人行商，從而促進城池的發展，如此才能保證一座城池的強盛。但你們的做法，卻與其他人完全不同，因為相比起讓城池的生活水準有所提升，你們更在意的是絕對控制權。”
“而這種控制權，除了能夠讓你們對整座城池擁有極高的掌控力，知曉整座城池內的所有事務外，對于城池的強盛并沒有太好的促進，因為沒有任何商人會喜歡這么一座規矩繁多，甚至就連做生意都要申請的城市。”
“所以按照正常情況，這樣的城池終究無法長久強盛。…但剛才我看到的卻并不是這樣。只是一個城主府，就有上百名修煉了強大戰陣的修士，他們雖個體實力并不算強，但每一個人的修為境界卻非常均衡，這其中需要耗費的資源可不是一般人能夠負擔得起的。”
“尤其是，你們百花國的國主和大將軍也不過只是上仙第三和第五境的修為實力，但你卻擁有近乎于上仙第一境的實力。以你的實力，擔任一城之主已經綽綽有余，可你剛才也說了，你并非一城之主，而是甘心聽命于這位從不露面的施城主，那么這位施城主的實力必然不在你之下。”
“如此，再結合這城主府的府兵實力，你的實力，施城主不在意此城的發展而是更在意絕對控制權，那么答案就非常明顯了。”青玉聳了聳肩，“而且，應該還有另一方勢力也知道了此地有遺跡的消息，只是對方一時半會間還沒找到入口，所以一直在盯著你們。…那么你們說，如果我們去和對方聯手的話，會怎么樣呢？”
“不怎么樣。”
一聲渾厚的嗓音，從門外傳來。
緊接著，便是一名中年男子邁步而入。
相比起墨言，這名中年男子的身上反倒是有一種積威已久的上位者氣息。
當然，此人的實力也不弱。
以天元秘境的實力標準而言，他擁有上仙第三境的實力，與百花國的國主相當。
只不過，他的氣息尚不算穩定，顯然應該是剛突破不久。
而以玄界的眼光來看，這是一位正在融合第二或者第三道五行法則的地仙境修士。
“我不可能答應給你們經營店鋪的許可。”中年男子沉聲說道，“因為你們既然知道了我的秘密，那么你們也應該知道，若是你們在此經營售賣靈丹，還有收購靈植、妖獸兇獸素材，會對此帶來什么影響。…所以別說是我，就算是我的對頭，也同樣不會樂見其成的。”
青玉依舊笑瞇瞇的，并不接話。
“但是。”看到自己的話，并沒有動搖到眼前這個相貌驚艷的女人的心思，這名施城主也沒有繼續賣關子，“但我可以允許你們在此搭建自己的中轉站。…你們可以把收購的靈植運送到這里集合，然后再通過其他渠道運走，這些我們都不會進行任何干涉，稅收之類的事務也可以免除，我的要求只有一個。”
“你說。”
“你們于此設立的辦事點，駐守人數不得超過五人，商隊人數也不得超過三十，且實力也不得超過上仙第二境。”施城主沉聲說道，“百花國只是一個小國，這里的人普遍實力都不強，能有上仙第二境的人押運，已經足以杜絕一切麻煩根源了。”
“很合理的要求。”青玉點了點頭，“不過我對你麾下府兵的那份戰陣也挺感興趣的。”
“我一會讓人送到你們的客棧。”施城主雙眼微微一瞇，但很快就又舒展開來，“作為我管家對你冒犯的致歉。”
“合作愉快。”青玉笑了一聲，然后起身，便帶著蘇安然等人離去。
這位施城主目光陰沉的盯著青玉等人的背影，但終究卻還是什么話都沒有說。
“城主。”墨言輕嘆了一聲，“屬下辦事不力。”
“與你無關，那是個很可怕的女人。”施城主搖了搖頭，“回頭你讓人換一位管家吧，他在這個位置坐得太久，以至于都已經失去了敬畏之心，連來人底細都沒摸清就敢大言不慚。”
墨言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說話。
但他卻是知道，那位管家的下場肯定不會好到哪去。
畢竟，他今天不止讓城主府丟了臉，還讓施城主不得不妥協很多事情。
而這些事情，便有可能在日后形成一個誰也無法預料的變數。
“屬下會盡快查明西漠太一門的來歷。”
“沒必要。”施城主搖了搖頭，“西漠與北嶺的交易，一直都被乾元皇朝牢牢把持著，從無例外，而且乾元皇朝也從不從我們這里經過，這也是我們可以在此安穩多年的原因。…但如今這太一門敢越界伸手，就已經足以證明乾元皇朝壓不住他們了，所以有些事情的做法，我們也該變一變了。”
“那城主您的意思是…”
“百花國壓不住這條強龍的，他們的下一站，應該是烏水國吧？”施城主冷笑一聲，“北唐附庸十三甲，他們那邊肯定會跟這條強龍發生沖突的，我們只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將覬覦遺跡的那伙人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