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撲朔迷離
“誰能告訴我，怎么回事？”
位于首位的金帝，聲音有些低沉。
一直以來，金帝展現在外人面前的形象都是喜怒不形于色，此時語氣里竟有了明顯的怒意，可見其心中的怒火。
其他幾人緘默不語。
因為沒有人能夠回答金帝的問題。
“先是羅突然死了，然后現在就連莊主也出事了。”金帝呵笑一聲，“但可笑的是，我們居然連具體的經過都完全無法了解，對事態的把握只能從玄界謠傳的只言片語里來分析和了解…就這種實力，要不我們干脆解散得了。”
“金帝、月仙和我也就算了，我們無法隨意在玄界走動，但你們…”武神本不想開口，但聽到金帝此時居然連“解散窺仙盟”這種話都說得出來，他知道自己再不開口肯定不行了，“難道真的一點風聲也沒有收到嗎？”
“倒也不是沒有收到，只是…”
開口的是一名戴著只畫了一對眼睛面具的人。
明明只是看似簡潔的幾筆勾勒出雙眼的輪廓，但卻能夠讓人一眼就看出，這是一對少年人的眼睛，相當傳神。
金童。
“只是什么？”武神轉過頭望向金童。
但不等金童開口，判官就已經率先開口了：“救下項一棋的是青玨。”
“那只九尾狐？”如泉水叮咚的清冽嗓音響起。
眾人紛紛投以視線。
圣母。
在場的人都知道圣母的大概身份，乃是玄界妖盟的高層，但具體到個人，他們就不清楚了。
若非“圣母”之面的確只有女子才能佩戴的話，他們都要以為對方是那頭碧海龍王了。
當然，他們也曾猜測過圣母很有可能是蛛后，不過自南州妖亂事件之后，他們就知道圣母不是蛛后了。因為眼下的局面里，碧海龍王跟他們窺仙盟是處于結盟的關系，雙方彼此間時有情報互通，但蛛后卻在南州妖亂時因族群慘遭黃梓毒手，如今跟碧海龍王有不小的矛盾。
所以，蛛后的身份已經可以排除了。
而又因為圣母時常對青玨表示出一種不屑，基本也可以排除對方乃是青玨的身份。
所以如今，窺仙盟十五仙里的人，除了金帝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圣母的身份，唯一知道的就是對方必然是妖盟里的高層，畢竟他們窺仙盟與妖盟的成功結盟，以及將蜃妖大圣甄也給拉入局內，就都是圣母的手筆。
“項一棋未死，但我卻聯系不上他了。”金帝沉聲說道，“圣母，你可以從青玨那里打聽到情況嗎？”
圣母沒有立即回答，但卻是點了點頭，道：“可以一試。最近妖盟這邊很熱鬧，昔年八王氏族中的大荒溫家老祖出關了，碧海龍王稱其已有大圣氣象，若無意外，妖盟很可能要出第四位大圣了…”
“第四位大圣不是蜃妖甄嗎？”
“她被蘇安然壞了計劃，需要重走修行路，只能說她有大圣潛質，但眼下可還算不上是大圣。”圣母緩緩說道，“所以真要認真來算，溫媛媛才很有可能是妖盟的第四位大圣。…當然，此事也并非絕對。”
“哦？”月仙的語氣，表露出她開始感興趣的意味，“難道還有其他人選？”
“眾所周知，玄界妖盟雖是號稱八王氏族里，但實際上卻是分為上三族與下五族，原因你們也知道。”圣母簡略的提了一下妖盟八王氏族的情況，“所以下五族一直以來都是憋著一口氣，恨不得立即擺脫這個‘下’字。而想要擺脫這個字，唯一的辦法就是氏族里出現一位大圣。…一直以來，五大氏族都嘗試著諸多手段和辦法，例如溫媛媛如人族那般采取閉關苦修。”
眾人紛紛點頭。
溫媛媛閉關已有數千年之久，而據說導致其閉關的原因，便是她曾差點被青玨給殺了。
而隨著溫媛媛的閉關消失，玄界也就不再流傳過此人的消息，以至于除了那些老前輩，玄界都很少有人知道“溫媛媛”這三個字所代表的含義了，只是偶爾感慨著妖盟的競爭激烈――玄界只道溫媛媛閉關是因為差點被青玨所殺，幾乎沒有人知道，真正促使溫媛媛閉死關的原因，乃是她和青玨之間姐妹情的破裂。
“嘗試的手段和方法姑且不提，但實際上除了溫媛媛外，點蒼氏族那位老族長也同樣有了大圣氣象。”圣母再度開口，“尤其是他采用的突破手段，相當有意思。…若真的能成的話，大概也就這一、二十年間的事了，比溫媛媛需要先沉淀、再感悟的修行路快得多了。”
“左道手段。”月仙不屑的嗤笑一聲，“氣運之爭哪有那么容易。”
她一眼就識破了圣母所說的話里，關于點蒼氏族的方法。
“而且就算真的成功了的話，這份得之于氣運反饋的捷徑，也將讓他從此必須得不斷的去與他人爭奪，而一旦爭奪失敗的話，那么他的下場就會非常的慘烈了。”月仙聲音冷淡的說道，“更何況…點蒼氏族如今傾力準備的競爭人選，是那位叫空靈的小姑娘吧？…她不是和太一谷的人走得相當近嗎？”
“小心為他人做嫁衣了。”
“誰知道呢。”圣母聳了聳肩，“反正不管我的事。…我說這消息的意思是，碧海龍王特意為這兩人舉辦了盛宴，如今整個北州都陷入了狂歡之中。不管青玨現在在干什么，她都必須回來，這是規矩，所以我或許可以趁此機會接近青玨，打聽到情況…只是我并不能保證結果。”
“青玨，有沒有可能爭取為我們的人？”金帝突然開口說道。
圣母愣了一下，沒有立即開口。
轉瞬間，氛圍似有些低沉。
“為什么不干脆放棄莊主呢？”有人開口。
莊主是項一棋，自他那晚在藏劍閣暴露了相關的消息后，于他們這群人中就再也不是什么秘密，甚至不少人還在怒罵項一棋的愚蠢。
原本窺仙盟只是一個暗中發展的勢力組織，規模看似不大，但實際上根系復雜，影響力同樣也相當的可怕――當然，這是指他們彼此認真起來，將所有資源整合后的結果，如果只是單打獨斗的話，其實與玄界那些有著不同小心思的宗門高層也沒什么區別。
但隨著項一棋那晚的自曝后，窺仙盟如今已經成為了很多宗門都在暗中警惕和戒備的對象。
在玄界諸多宗門，尤其是三十六上宗和龐然大物般屹立于玄界頂峰的十八宗，最是顧忌――在他們看來，窺仙盟的威脅性要遠超當年的魔宗。
畢竟昔年魔宗敗于自大，竟不自量力的想與整個玄界的人族和妖族為敵。
之后的魔門，雖說引發了人族的內亂，但實際上威脅性可是比魔宗小得多了。
但窺仙盟不同。
不僅勾結妖族，甚至還在各大宗門里進行滲透，連藏劍閣這等龐然大物都因此被迫解散。
稍微是個正常人都會因此感到擔憂。
所以對于項一棋這位“莊主”，窺仙盟的人都想要自己動手了。
“有些事情，現在只有他才清楚，所以必須得找到他。”金帝的聲音，充滿了一種不容置疑的態度，“為什么蘇安然已經入魔，但事情結果還會變成這樣？被封印在洗劍池秘境兩儀池內的趙嘉敏，現在又在哪里？那晚青玨現身救走了項一棋，又是為了什么？”
聽到金帝的話，其他人也就不再說什么了。
尤其是武神。
他比在場的人都想知道趙嘉敏現在在哪。
“還有一點。”金帝再度開口說道，“襲擊了羅的人，到底是不是青玨。”
眾人神色一凜。
當時青玨在東方世家突然現身，然后與東方世家、歡喜宗的大能者大打出手，毀了三分之一的泰德山脈。
但到現在為止，依舊沒人知道青玨為什么會在東方世家現身。
而在這之后，便傳來了羅身死的消息。
從當時的種種線索跡象來看，窺仙盟的人也都傾向于是青玨殺死了羅。
可對于青玨為什么要對羅動手，卻完全沒有人知道具體的原因。
在那之后，莊主便提出了請求，認為青玨很可能會去殺他。而金帝也安排了天王前去支援――當然，對于安排了什么人出手這件事，也只有天王、莊主、金帝三人知曉而已。但此刻莊主出了事，金帝卻沒有提及到關于前去支援莊主的人選問題，在眾人看來便也知道，此人并非內賊了。
那么，本來被認為是要去殺自己的人，卻反手救了自己，現在這事也的確讓所有人都感到疑惑。
“羅那會…托我打聽青玨現身的原因，會不會是…羅知道了什么事？”笑鬼突然開口。
“羅跟青玨有聯系？”其他人也愣了一下，“青玨是羅私下發展出來的秘密盟友？”
窺仙盟說白了，就是一群有著共同利益的人結合起來的組織。
在沒有金帝的指示安排下，每一位高層都有著自己的事務要處理，也有著自己的利益訴求要解決。所以，在窺仙盟這個組織里，其實是默許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他們這些人都不會去打聽其他人的秘密，也因此就產生了很多特殊的情況――哪怕就算是金帝，也不可能每個人私底下都在折騰什么。
“那么，我們是否可以假設，羅知道了些什么，但當時他沒辦法和青玨取得聯系，所以才想托我去打聽青玨現身的原因呢？”笑鬼突然再度開口說道，“青玨可能知道羅就在東州，但羅應該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青玨無法直接找到羅。但她估計是想讓羅知道什么事，于是干脆就在東方世家現身…”
“很有可能。”武神點了點頭，“如果我沒辦法聯系你們，但我又的確有急事想要找你們，在知曉了你們的大概位置但又不知道具體位置的情況下，我肯定也是選擇一個最出名的地方大鬧一場。…在東州，應該沒有比東方世家更出名的地方了。”
笑鬼點了點頭，又繼續道：“所以，很有可能就是青玨現身想要傳遞消息，但我還沒來得及了解清楚，也還沒來得及把消息傳遞給羅，于是羅就死了。只是當時我們都以為羅是被青玨所殺，畢竟從時間上來看，兩者非常的接近。”
“那么青玨為什么會去藏劍閣呢？她又是如何知道，項一棋會出事呢？”月仙突然開口說道，“我當時心血來潮，有感而發，特意提醒了項一棋，讓他不要親自出手負責追捕蘇安然的事，也不要暴露出他和洗劍池的事務有關。…現在看來，他應該是沒有聽從我的建議了。”
“或許不是呢？”笑鬼沉吟了片刻，然后才開口說道，“我們都知道，莊主私底下和羅也有所聯系，雙方應該是彼此知道身份的。那么我們可不可以理解，殺了羅的人知曉了莊主的身份，所以順勢找了過去。但羅身死前應該是傳遞了什么消息出去，被青玨截獲了，所以青玨才會趕去藏劍閣救援。”
聽到笑鬼的話，其他人也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們想啊，莊主以為青玨是要去殺他的，那么按理而言，他在看到青玨時肯定會覺得自己死定了，畢竟當時藏劍閣那邊有黃梓、尹靈竹、景玉、方清、蘇云海，如果再加上一個想要殺莊主的青玨…不是我說，我們在場任何一個人單獨遇到這群人，也逃不掉吧？”
“你們逃不掉，不代表我逃不掉。”武神不屑的的說道。
但沒人理會武神的說法。
笑鬼繼續說道：“可在這種情況下，項一棋卻選擇了相信青玨，那么必然是青玨展現出了值得項一棋相信的證據。那么有什么證據可以讓項一棋毫不遲疑的立即相信青玨呢？…恐怕也就只有與項一棋彼此認識的羅留下來的證據了吧。”
“圣母！你必須接觸到青玨，從她那里了解到藏劍閣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還有她和羅之間的關系！”
“我盡力。”圣母嘆了口氣，點頭表示明白。
“那么這次洗劍池的計劃已經失敗，我們之前也已經決定了暫且蟄伏，如今距離瑤池宴的召開只剩八個月。”
關于藏劍閣之事有了結論后，月仙便再度開口：“當時我們其中之一的計劃，乃是顛覆并破壞接下來五百年的氣運。但現在來看，顯然不太可能。…所以接下來，我們要如何行事？”
“太一谷已成氣候了，作為他最堅定的兩家盟友之一，萬劍樓在吸收了藏劍閣的底蘊和實力后，現在已是劍道領袖了。”武神也突然開口，“唐詩韻從劍宗秘境出來后，哪怕不需要去挑戰老一輩的劍仙，她也的確已有劍仙之實了，萬事樓很快就會出新榜宣布此事了。”
“唐詩韻已入道基？！”
“她和葉瑾萱都在悟劍山窺得天道了，只是葉瑾萱底蘊稍顯不足，所以沒能正式踏入道基境，但也可以算是半個道基境了。”如今玄界流傳的劍宗秘境之事，便是武神的手筆，所以在場的人沒有比他更清楚了，“算上上官馨，如今太一谷已有兩位道基，和兩位準道基了。”
“王元姬也突破了？”
“王元姬不用擔心，她沒辦法在玄界突破到道基境的，此生成就也就如此了。”金帝突然開口，“我們真正需要擔心的，是宋娜娜。…這個人才是黃梓一直悉心保護著的王牌。”
“宋娜娜不是無法突破地仙境嘛。”
“你真的這么想，就證明黃梓已經暗渡陳倉成功了。”金帝淡淡的說道，“有萬道宮的顧思誠幫忙隱瞞天機，有大日如來宗的固行鎮壓因果，黃梓甚至養龍破雷劫，納天地氣運因果…如此種種手段，你居然還認為宋娜娜無法突破到地仙境？她出關之日，太一谷就會有第三位道基境了，甚至說不準是第四位。”
眾人皆默。
“不過玄界這些事情，都不是短時間內可以解決的事。眼下我們真正要解決的是另一件事。”
眾人好奇的抬頭。
“第一紀元天人之爭時，被隱藏起來的萬界中樞已經找到了。”武神接話開口說道，“但核心器靈卻不見了。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必須找到這核心器靈。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夠真正的掌控萬界橋梁，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通過一些取巧的手段來出入萬界。”
眾人知道，驚世堂這個勢力，乃是武神模仿窺仙盟組建的。
但很可惜的是，驚世堂如今已經徹底脫離了武神的掌控，成為一個不受他們窺仙盟掌控的失控組織。
像這樣的組織按理而言是應該立即毀掉，以彰顯窺仙盟的強勢。
可問題是，驚世堂發展成如今的規模，實在是讓窺仙盟狠不下心。
所以武神一直以來，便在尋找傳說中能夠控制萬界進出通道的中樞秘境，只要成功掌控住這個秘境，窺仙盟便能徹底掌控萬界的所有通道，到時候驚世堂如果還想要繼續發展，那么便只能乖乖回到窺仙盟的掌控下。
按照如今的情況來看，武神應該是找到這個中樞秘境。
但距離徹底掌控這個秘境，還有相當長的一段路要走。